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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林漠田这样的人,若是不知分寸地大谈他的画艺,他的眼神中也会立刻闪过一道锋利的眼神。
你可以谈他的人生,谈他的创作经历,唯独不能谈画。蝴蝶和他相处至今,这点心知肚明。当然,这恰好也是蝴蝶的软肋,所以愉快地就回避了。
据说有个纯艺术类杂志的编辑采访他,就甚是不识时务地谈及了他的画的艺术,庄有生当场就冷然了,搞得那个编辑很是尴尬。
蝴蝶勉强忍住了几个快到嘴边的哈欠,想找找庄有生。
之前还依稀看到过他一次,在某个人群中闪烁了一下,蝴蝶刚好正在应承那个杰森,只是觉得眼角的余光中,庄有生高大的身躯显得特别出挑,他矗在那堆人中,显得甚是不活跃,就像一根高大的木头桩子,闷闷然,敲不出一记响声。
他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很少说话,当然有些话不用他说,旁边有个百面玲珑的经纪人,全权帮他打理周旋。
庄有生什么时候也有了个经纪人?
蝴蝶想了想,也是,他这样自命不凡的人,怎么好意思去推销自己的画?这委实有损画家的身份。
不过让他这样陪同在一边,已经甚是委屈和难为了,难怪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更加一派苍茫之意了。
他能做到今天这一步,连蝴蝶都觉得生生不易。
蝴蝶本来一度认为他榆木脑袋的一根筋,绝不与世俗沆瀣一气。眼下看来,这回国的一年多来,算是开窍了。僵卧孤村,除了自哀,还真是没什么可做的了。
人流如织,看来营销很是成功。蝴蝶晃了几眼,任是没晃到想要找的人,一个转身,冷不丁感觉有人轻轻拍了自己一下肩膀。回神一看,自己都憋不住要笑,眼前不就是一直在找的庄有生吗?
他目光灼灼,看着蝴蝶低低说:你在找谁?
蝴蝶像是久违了朋友一样,甚是愉快地说:就找你呀。今天人好多,祝贺画展举办的很成功。
庄有生应了声是,说:还行吧。
蝴蝶伸出手,像是老朋友一样,很是豪放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謦欬道:不错啊,营销工作做的很到位。
庄有生似乎被她这一下愣住了,钉在那里,蝴蝶立刻收回了手,迟疑着说:嗯,看你那么忙,我找你是主要想和你说声祝贺,我呢,就准备先走了。
庄有生说:你下午有事?
这回蝴蝶一愣,随即说:事情倒是没有——
庄有生就说:那么,急着走又为什么?
蝴蝶有些不明白,来都来了,看也看了,自己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应尽的朋友职责也履行了,难道不走还等着吃晚饭?
就算他想,她还不好意,就说:不是那个意思,我看你也挺忙的,你看,那么多人都要你招呼,再说我也不买画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不值得吧,呵呵。
庄有生压低嗓音说:我不忙,这些人不用我招呼,我的助理会招呼的。本来我今天完全都可以不用来的,但是我还是来了。你知道为什么。
蝴蝶凝噎了,抬着头,注视着他的眼睛,每次看他,都得抬着头,时间长了,委实脖子酸,蝴蝶干干一笑,说:我知道?
蝴蝶心想:我还真是不知道,谁知道谁是鬼。若不是看在我们还有些交情,你着实帮了我不少忙,我情愿在家里睡大觉。这人还没高雅到没睡醒,颠颠的大老远跑来看画的。即使要附庸风雅地看画,也得睡的个饱足,吃的个半撑,恰巧又碰上一整天实在闲的发慌,说不准就有了八成的兴致跑来看画了。
对蝴蝶来说,即使这样,也情愿窝进电影院的沙发椅子里舒服地看场没内容没故事就看看摔车场面的电影也比这样穿着高跟鞋,挺直腰杆地看画惬意有趣。
要说现代人的风雅不过是表面行为,骨子里都忒接地气的,几千年来从没有过像现代人这样接地气。
书本是摆设的,小说只看剑仙的,能打游戏绝不干旁的,每时每刻粘着手机当然不是因为学习或者高尚兴趣,干的都那个叫忒生活。
带着孩子去博物馆看千年木乃伊,你只要仔细观察,很多家长一个劲叫孩子:快看!实则自己只要得空,趁机掏出手机瞄上几眼。
大多数家长领着旋风一样的孩子穿梭在各种培养兴趣爱好的场馆,他们的眼眸里闪烁的兴奋光彩是因为孩子在接受高尚教育,自己其实除了感觉累得慌外,不会有任何精神上的愉悦。
蝴蝶也是个俗人,从来都没有回避过这个现实。
蝴蝶嘴上应承着:咳咳,哦,是啊,想必这次你也请了不少你的朋友。
不想,庄有生一把拉住了蝴蝶的手腕,虽然没用力,但是这冷不丁的一把,也让蝴蝶惊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瞅着他,只听他一字字,甚是清晰,甚是低沉,但甚是认真地说:我只请了一个朋友,就是你。
庄有生说的并非虚话,这次画展他的确只请了蝴蝶一个朋友。
本来他在国内就没什么太多的朋友,而且这种画展,说实话,商业性太强,目的性很明确。
庄有生本来是打算不出场的,爱买就买,不喜欢随便,他也无所谓,由他手下的助理负责就行了。这画一旦挂到了画廊某种情况下就和产品一样,当然,很多画家都会亲自到场,给自己捧个场,顺便秀一下自己。特别是那些初出茅庐的新手,他们更加需要这种场面来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和关注度。
但对于庄有生这样有一定资历和地位的老画家,显然热衷度和兴趣就不在于此,他们更喜欢玩点深沉和隐蔽。
你若长时间消失在公众眼中,越是神神秘秘,踪迹难寻,兴许你的作品越是受人瞩目。你若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了,那么你的作品就成了传世之作。
据说前几年有个叫若狂的油画家,忽然一日离奇猝死,不但他的人顷刻成为传奇,他的作品一夜间就飙升至天价,还一作难求,因为收藏者们立刻把他的那些作品统统藏到了隐蔽的保险柜里捂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