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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里坐车到廊桥这里,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不断有人下车,等到了他们下车时,车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因为再下去一个站就是终点站了。那里就是一片矿区,开采山石的矿区。矿区后面是群山,群山幽幽,深不知处,极目送,归鸿去,烟中一线来时路。
山路也会变得崎岖陡峭起来,真是所谓的‘蜀道难,难以上青天’,自古而来,就被无数诗人吟诵叠唱。
这里虽不及那些知名景区名声在外,但是山里也是深潭飞漱,草木英华,奇石异珍,荟聚天然,当真是云深不知处,唯有山头明月来。
快到廊桥时,司机有些狐疑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他身后的这对穿戴严实体面的老头老太,似乎不明白他们到底准备去哪里?大冷天的到这里人烟稀少的地方,到底干啥?
看着也不像是准备进山看望采矿工人的家属,因为这个矿区半年前就已经关闭了,说是污染环境,破坏山体,被**勒令关闭。
本来这趟汽车完全可以不开到这里,但是因为山里还有些山民靠着这条路出入,所以这趟汽车就没有停运。
不过基本上很少有人会坐到这么远的地方,更别说是这一样一对老人,难道是准备进山走亲戚的?
等到他们在廊桥下车时,司机更是奇怪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让袁玫都有些觉得别扭起来。
司机吊儿郎当的样子,反正也没事,也不急着走,就随口搭讪了一句:你们两老,到这里来干什么?
袁玫把脸往棉衣的衣领子里藏了藏,以免感觉难堪,没回答,当做没听见,直接下车了。
陈柯之后下车,听见他问,就说:哦,有些事情。
司机显然不相信,不过人家爱搭理不搭理的,也不好细问。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人走出很远,才兀自诡笑着摇了摇头,一踩油门,走了。
袁玫一路闷走了一通,然后抱怨起来:刚才那司机肯定笑话我们。
陈柯紧跟上几步,说:笑话什么?有什么好笑话的?这里以前还是住人的,也不算是荒郊**。
袁玫乜了一眼,说:你这人,还真是有趣。
陈柯说:既来之,则乐之。其实这里有几处地方还是有些看头的。我这里很熟悉,我小时候来这里玩过很多次。
这里一路空旷,没有遮挡,风自然就更加凛冽了。袁玫不由拉紧了衣襟,说:你小时候怎么会经常来这里?
陈柯说:我姥姥他们以前就是住在这里的,后来发生过一次地震,你还记得没?
袁玫说;记得。原来你姥姥就是住在这里的。
陈柯说:是啊,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一阵子,所以对这里很熟悉。
袁玫又问:那么你姥姥呢?
陈柯说:早就搬进城里去了,这里山石滑落,把村子的路都堵死了。
袁玫点了下头,说:是,这事早就听说了。
远处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陈柯忽然就变得**起来,说:听见了没有?水流声?快到了,就在前面。
就在他说话间,道路一个转弯,赫然眼前就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溪流,一座桥跃然入眼帘,那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就那一刹那,那种猛然撞见的惊喜和意外,突然的感觉的确让袁玫怦然心动了一下,心情一下子为之豁然了**。
不期撞入眼帘的是好美的河,好美的桥,好美的一座小亭。
并非什么能工巧匠的绝世精美之作,甚至可以说有些粗陋,但这一切结合到一起,给人只有一个感觉:不言而喻的美。
桥是用竹子建成的,彩虹一般横卧在河上,河水飞珠溅玉,桥身稳稳妥妥,静静横跨,看着很简洁,但那种古朴的韵致,以及和河流浑然一体的默契感,让你觉得这仿佛就是自然的造物,而非人工所为。
河水很急,但是河道并不宽,所以其实是座很小巧的桥,走近些看,还有些玲珑的感觉。因为年代有些久远,那种被雨水或是河水长久浸润,透出的沧桑感,恰是那种美的底蕴所在。
浅浅的河滩上布满了碎石子,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碎石子,靠近河床,会感觉扑面而来的水汽,和被水汽袭卷上来的河底泥床的味道,在这凛冽的初冬,更觉冰冷刺骨。
走近一些时,袁玫和陈柯不由得被这股生冷给逼退了几步,退回到河岸上侧更为高处的地方。
陈柯不知何时扶住了袁玫的胳膊,两个人并肩走上了廊桥。清晨可能水雾更浓,虽然此时阳光已经普照,不过毕竟是初冬的阳光,力道不强,到现在桥身尚未晒干,桥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滑溜溜的,不常有人走动的地方,早就长出了粘滑青绿一片的青苔。
远处青山如黛,**织纱,影影倬倬,感觉天高山远,让人神气清爽。
冷则冷了点,不过感觉很舒爽。所以袁玫和陈柯一样,也是好兴致。
两人一脚滑一脚稳地走上竹桥,若不是彼此搀扶着,袁玫险些就滑了一脚。
陈柯不住提醒:小心些,慢些,当心滑。年纪大了,可是滑不得。
袁玫心头一热,热热地看了他一眼,也轻声说:你自己也小心些。
两人相偎相依走上了竹桥,走进小亭子,依着有些颤巍巍的竹栏杆,眺望着河流奔流而去的方向,那是一望不见尽头的悠长水路,一路向着长江而去。
这人生好似这滔滔之水,江头江尾,哪里就有回头的余地?此去经年,良辰美景,不过人生虚设。
袁玫忽然间也变得很是感慨,不仅靠在了陈柯的肩侧,悠然叹息说:没想到这里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太久不出城了,真是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四川人,从小就是看着青山秀水长大的,却将这家乡的秀丽景色统统忘记了。幸亏你提议出来走一遭。
陈柯调侃着说:你不是刚刚出过一次城吗?
袁玫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去魔都的那会,一想起来就是满肚子的不痛快,就嗳了声说:那怎么能说是出城?不过是从一个城,到另一个城。那里哪有这里好,我一点都不习惯那里的生活,进出全要坐车。马路上全是人,全是房子,全是车。但是,那么拥挤却又让你觉得身边其实就是没有人,那么的孤单。
陈柯目光变得很遥远,似乎随着那河水,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慨然地说:是啊,我年轻时候到别的地方去工作,也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过,你儿子不陪你吗?
袁玫就更丧气了,说:他如今一个公司的领导,忙得什么是的,哪里可能陪我,每次去他那里,我还是成天一个人。就是做好饭也等不来他回来一起吃。
陈柯笑了说:你儿子现在正是创业时期,是忙的。你儿子也是个大人物了,你应该感到自豪才是。
袁玫说:哪里什么大人物,不过就是一家公司的副总而已。就因为知道他忙,我也没说什么,反正住几天,住得憋屈了,就回来了。还是自己家好。
陈柯含蓄地笑笑,说:是啊,看来看去,还是自己家乡好。哪里都及不上。你不知道,我梦里都是家乡的山水,正是辗转难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