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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枫叶烂漫天际时,蝴蝶和庄有生重新回到了魔都。
他们回到了那个久未居住的别墅,从车上下来,司机甚是好心地协同搬下了所有行李,然后绝尘而去。蝴蝶和庄有生不约而同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他们在大门前站立了片刻,蝴蝶若有所思地说:怎么不开门啊,有生?没带钥匙吗?那我来开。
庄有生回头瞥了她一眼,然后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同样若有所思地说:怎么会没带钥匙?这把钥匙自从我醒过来之后,就没有离开过身体……无极,上次离开家门的时候,是哪一天?
蝴蝶一愣神,思索了一下说:想那么多干什么?一年多了。
庄有生喟然说:就是因为上次离开家门到今天重新回来,居然过了一年了,我真的很感叹,我本以为我都回不来了。我本以为我会在那个医院里呆到死为止。
他说着,有些哽咽。
蝴蝶宽慰说:不会的,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能走能动,一切重新开始吧!还有,你不还有我吗?
她被庄有生说的也莫名感伤起来,不过还是努力挤出了点灿烂的微笑。
庄有生深情地凝视着她,然后说:是啊,我还有你,这就足够了。好了,我开门了?
蝴蝶笑了,说:开个门,搞得像是芝麻开门一样?
庄有生忽然又说:你说,里面会有什么?
蝴蝶说:你以为会有什么?难道还会住着个流浪汉?天天偷吃你酒窖里的酒?
庄有生哈一下也笑了,说:这个倒也无妨,喝就喝了。不过,你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
蝴蝶无奈地耸耸肩,说:是啊,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去理疗我真的是无所事事,一个人坐在那里,成天看网上的恐怖电影。我倒是准备自己也动手写一部恐怖小说,有生,你说,好不好?
庄有生看着她,痴痴说:我说好。你写的一定好看。
蝴蝶说:快开门了,说了那么多啰嗦的话。
园子里静悄无声,里面并没有住着什么流浪汉,倒是住着一只橘猫,他们进门时它正在一堆草丛里打盹,他们的开门声显然惊扰了它,它咪呜一声,窜上了墙。
蝴蝶哈哈笑起来,说:果然住着一只橘猫。
庄有生说:谁叫你以前经常在这里喂猫,你不喂了,它们就找上了门。
蝴蝶说:好啊,来了,我们就养下来吧。
这一年无人居住的房子给人最大的变化就是,草木繁英,是那种不以人意志为原则的生长模式,完全顺应天理自然,以适者生存的竞争法则,重新安排了植物连。
果然那些娇滴滴需要人终日伺候养护的花卉基本殆尽,经历一个严冬,不是枯萎,就是被别的植物完全侵占。一眼望去,你基本看不出这里原先都种了些什么,只有密密仄仄,茵茵丛丛,足有齐膝高的荒草。一个盛夏,它们绝对肆无忌惮,只要有一丝缝隙和空间,就拼命攫取。
还有一些生命力也同样惊人,同时又很卑微的野花野菜。它们乘着季风无意中来到这里,自然就随遇而安地顺意天命,就此繁衍开来。在荒草称霸的世界里,顽强地开采出一片地衣,把根狠狠扎向地层深处。
要说,最最安逸的莫过于那些高处虬枝缠绕的藤蔓,你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葡萄藤还是紫藤或者金银花,它们互相纠结,就像麻花一样,拧缠成一股。有些已经翻越墙头长到了外面,那些猫咪显然就是顺着这条便捷的曲径小道,悠闲地自由出入。
庄有生和蝴蝶两个人面对着这个又是茂盛,又是杂乱的花园,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蝴蝶实在是深感愧疚,她承认,自己真的把这个园子丢下后就不管了,任其自生自灭了。
她哑然地站在庄有生一侧,等待着他数落自己几句。
不过,庄有生并没有数落她,他反而笑了笑,说:如果你真的想养那些猫,我同意,这里都快成它们的家了。
在草丛深处的某个隐蔽角落里,忽然又窜出了一只警觉的白猫,嗖地一下子,越到墙头,踪影消遁。
蝴蝶笑得有些古怪,她说:你不是不喜欢猫咪吗?
庄有生说:现在觉得,似乎也挺可爱的,它们若是喜欢这里,我倒是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庄有生一个健步先走到鱼池边上,鱼池半盖着棚,里面水体墨绿,水干涸了一半,但是那些鱼竟然还神奇地活着。不过厚厚的苔藓侵袭了整个水池。
庄有生欣慰地说:鱼居然没死,真是奇迹。我以为早成一池子的臭水了。
蝴蝶益发觉得不安起来,也快步走了过来,伸头看了看,果然,那些鱼照样快活地游着,不由咋舌说:你养的鱼还真是生命力强。
庄有生哈哈一笑。两个人就一脚高一脚低地踩着荒草,走到廊下,玻璃移门里是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竞争,没有变化,完全静默。那天蝴蝶走时是什么样子,此刻还是这个样子。
拉开移门,往昔情景扑面而来。那弯弯的楼梯通向二楼,那时止鸢还小,刚刚学会走路时,会一个人大胆地扶着楼梯逶迤而下,看得蝴蝶心惊肉跳,颤巍巍的样子,似乎随时就会一个跟头栽倒下来。
当他会独自走和跑时,这道楼梯就成了每天发出声响最多的家具。咚咚咚,咚咚咚,他总是不知疲倦地要上上下下无数个来回,不就是为了找个玩具,寻个什么东西玩。
那也是很多个夜里,庄有生作画后,睡觉前习惯伫立的地方,看看上面的房间,是否还亮着灯。若是亮着灯,他会倾听一会儿。若是没有亮,他也只是这样望一眼然后方能安然回到自己的房间。这已经成为某种习惯。
也是蝴蝶闲暇后,顺着楼梯娓娓下来,走到外面的廊下,和庄有生说些闲话。或者,两个人一起喝杯睡前酒,看看夜空,吹一下凉爽的风。
生活就是这样不紧不慢地度过,其实这就是幸福。
蝴蝶忽然明白了。
那天夜里,两个人忙碌好了之后,吃了点面条和沙拉,蝴蝶收拾了饭桌,看到庄有生独自一个坐在廊下的椅子上出神。
蝴蝶独自上楼洗了个澡,然后就下楼了。庄有生还坐在那里,蝴蝶就轻声走到他身边,轻轻唤了声:有生——
庄有生回首望去,看见蝴蝶只穿了件宽松的睡袍,头发也没系起来,就这样松散地披着,睡袍下面露着一截晶莹剔透的小腿,光着脚丫子,什么都没有穿。难怪她下楼时居然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就像一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就已经到了自己身后。
庄有生忽然一凛。
蝴蝶从来不会这样一副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他们共同生活了那么多个年头,但是每天见面她向来都习惯把自己收拾利索了,穿戴整齐出现。今天很是反常。
蝴蝶忽然滑入了庄有生的怀里,昵声说:怎么这样看着我?
庄有生心底腾冉起一股热意,身体里像是炸裂了一道闪电,瞬间直抵后脑,他感觉自己喉结在快速上下滚动,竟然有些发抖,语无伦次地说:无极,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