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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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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在傅凌的别院住得有些烦,大概是山上待久了,世间繁华看不太顺眼。

    傅凌本意是好的,要是去候府,我一定更拘束。傅侯爷年少时和藉云渊源颇深,所以对我师傅十分礼待。别院虽不是本家,但勋贵人家藏在骨子里的规矩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领会的,喝口水,吃个饭,走个路,睡个觉,都被小丫鬟们嘲笑。

    搞得我很挫败啊,虽然明面上大家都很和谐,但是气场不合就是气场不合,规矩真是太特么多了,不是我等村姑可以完美驾驭的东西。

    听到小丫鬟们的嘲笑,感觉真是很不好,但又不能拎拳头揍她们。

    明明是自己学不会还要怪别人,哎,为自己感到焦虑,但是转念一想,怎么非要跑这来学规矩,不是专门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还不是怕给傅凌丢人,毕竟也算是他师妹。

    揍人的想法冒出来时,我觉得很不妙。决定晃出去看看,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话说也是有点遗憾,饶是傅凌再心细,应该也体会不到我为维护他脸面憋屈难耐的良苦用心,唉。

    关于嘲笑的导火索真是很多,比如我头一次知道茅厕前厅准备的小青枣竟是用来塞鼻孔的,这个就让人很尴尬,因为最后小青枣进去了就没再出来,至少是没完完整整的出来。

    要是在藉云山,一般我们不讨论对不对,习惯不习惯,我们一般讨论服不服。

    也不能说藉云就是一群打架斗狠的乡野村夫,因为按着打趴或者被打趴的规矩来,我还是享受了很多好处的。

    不瞒你说,让别人享受被拳头支配的快感,是我毕生的追求。

    说到这里不得不吐槽的就是,追求归追求,我还是常常享受到被拳头支配的快感。虽然我同别人也很少动手,但非要举个栗子的话,我每次和傅凌干架,每次都被他的拳头支配。

    总而言之,规矩是多么重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去到哪里都得守哪里的规矩,当然你不守也行。

    那就要做好与全部遵守那些个规矩的人对立的准备,其实这个我也考虑到了,但要是把嘲笑我的小丫鬟们全部抓起来揍一顿,让她们按我的规矩来,甚至把京城所有注重礼数的人家都打一遍,让他们别笑话我,那真是忒有难度了,且不说累死是一定的,还可能立马被打死。

    想到这一层就还是老老实实学学罢,那些个有身份的人是怎么说话做事。诚然,我也不用相当用功刻苦,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有人觉得被人笑话很丟脸,但于我还真没什么大碍,脸皮这东西一向是身外物来着,不爽的原因主要在于,因着我,他们笑话我师兄。

    在那个惠风和畅的下午,我怀着美好的心情出了门,从明天起要好好学规矩啦,今天就最后放纵一天吧。嗯,真的是最后一天。

    本朝民风开放,从不计较女子上街,还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街上有专为女子设的高级酒楼茶楼,不过那都是有钱人的玩法。

    没钱的我随意在街边找了一个说书的茶楼。京城不愧是京城,实在是看不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没什么人气的街边小茶楼一眼就吸引了我。

    进去时小二还看了看我,注意到他一脸纠结,欲言又止,我想到的是可能这年头,肠胃有问题的人比较多。所以还是走了过去,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不过也挺奇怪,其他地方人都挺多,这条街居然人比较少。

    说书老先生讲的是个狒狒报恩的故事,没什么趣味。隔壁茶楼那是人气爆棚,坐无虚席,竞争这么激烈的情况下,小茶楼偏安一隅,生意惨淡又能坚持不懈,委实十分有骨气,不禁让人感叹,这老板是个人物。

    我起身添了添茶水,预备听下去,杀死这个改过自新计划开始前,极有意义(无聊)的下午。

    杀着杀着,就遇到了命中的劫难,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虽然早在童年时就埋下了伏笔,但时至今日才真正引爆。

    后来的三千个日夜我都在遗憾和后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天,为什么没有穿最好看那件衣裳。

    师傅他老人家一向对我的前途没什么期待,但我觉得要是他知道我后来的遭遇,没准会在嘴上留点情,少打击我几回。

    小茶楼整个二楼只我一个人,一楼只零零星星坐着几人,说书老先生在台子上慢悠悠絮叨,我悠悠眺望窗外,已经下午,但光线还很好,天很蓝,微风和煦,老城临街的墙皮有些斑驳,青石板路却磨的光滑闪亮。

    街边那里立着一个人。

    穿月白色袍子清瘦的背影,却与梦中看不清眉眼的那个人重合,莫名觉得眼睛有些湿润。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出来,那个人我认识,我一定认识,正欲细想就好像炸开一样。

    回过神一瞥,那人却再也寻不见。

    飞奔去到那人刚刚站立的地方,果然什么都没留下,还没来得及失魂落魄,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不好的声响。

    抬头一看,一片浅绿色兜头罩下,危急时刻听到清凌凌的女声喊了一句:“救……让……”

    我猜测她大概是想喊救命,看到下面只有我一个姑娘,又连忙改口让开。时间极短所以两句都没喊完,不过这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下一刻,天上掉下来的美女,已经稳稳当当躺在了我的怀里。

    她长得真是好看啊(此处省略五千字外貌描写)好看到抱着就不想撒手。美女可能有些羞涩,她喊到:“撒手,快跑。”

    她跌落的楼里冲出一些人,应该是来追她的,正犹豫要不要帮她,抬头不小心注意到门上的牌匾。[怡红院]多么佩服这个取名,一眼就能让人家看出来,这是个什么地方。

    我突然就懂了白天这街人少的缘故,感情是没到营业时间。

    你有在怡红院旁边邂逅男神背影的经历吗?知晓了男神的劣迹斑斑,你是否还有勇气坚持到底,一如既往?

    “真的谢谢你。”这是我听到小美女跟我说的第二句话,当我带着她跑到另一条街的巷道大口喘气的时候。

    “我不是白帮你的,要出钱的。”小美女显然是不会武功,我放心大胆的认真的逗她。

    小美女不卑不亢:“有钱我就不用跑了,恩人,你换个要求吧。”说着,小美女拢了拢前襟,又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看样子是随时准备跑路,因着她这个动作,我才注意到她衣裳不整,春色半露。

    师傅的理念是路见不平,绕道就行。而廖师叔教我们的是,万不可唐突了美人,更不能让美人被别人唐突。那一刻我可能是突然抽风了,全然不顾接下来的行为,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唉,美色误我!

    回到傅凌家,下人摆上来茶水糕点,和小美女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我还是有点恍惚,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在怡红院楼下抱住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美女,将人带了回来,关键还不是我家。

    可能是这段时间没见着傅凌和师傅,身上的皮有些痒。现在把人赶出去,还来得及吧,虽然已经天黑了,没将小美女转手卖掉就当是我日行一善吧。

    最终还是没实施成功,小美女说她是陵阳宋氏的弟子。

    信阳江氏,陵阳宋氏,是我朝南方一带很有名望的大族。江氏创立了江湖上有名的镖局,宋氏是医学世家。接二连三的遭遇,让我有些怀疑,后辈如此不济,江氏和宋氏的名望到底是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听到她这么介绍,起初我是有些不信的。

    回想第一次下山的时候,路边遇到被人打残了的江家少主,说起来,也不知道江珏后来怎么样了。现下又碰到了路上给人骗财又被哄到了勾栏的宋氏子弟,我顿觉心安,师傅老说我草包,根本就是毫无根据,他都没看到我的同龄人是如何表现的,傅凌不算。

    小美女说她叫宋初雅,她有个姐姐叫宋初月,问能不能在这儿住几天,候府的别院怕是没哪个杂碎敢上门要人,她说姐姐会来寻她的。

    我们回来时,老管家问这个绿衣服女孩子是谁,只得扯谎说是藉云山上的伙伴,因此同住几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当晚,我们就睡到一块去了。

    救出火海不算,供吃供住还要陪睡,日行一善到我这个地步,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小姑娘抽抽搭搭哭的十分可怜,我在藉云山上也没什么同龄同性的好朋友,对于她这个请求,不知道怎么拒绝。

    陪睡什么的,一向没什么经验,但小美女凑过来咬耳朵说悄悄话,还是怪有趣的。

    宋初雅边哭边说“七月姐姐,我再也不自己乱跑了,我姐姐说外面坏人多我还不信,她们太可怕了,我只能从窗户跳下来,还好你在下面,呜呜呜,太惨了。我姐姐太过分了,明明说好带我一起,半路却让我在沧州等她,我等了半个多月连封信也没有,李叔也不带我进京城…”

    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今夜小姑娘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大约是吓得紧了。我大概猜出了她的前因后果,叛逆少女不听话,等不及家长带她出来玩,非要自己跑出来,没什么江湖经验,才有了后来的事。

    我却有些难睡了,说起来,我也被师傅和傅凌扔在了别院三个多月了,除了师傅之前那封关于说法的信,没有任何有关他俩的新消息。

    按理说傅凌在秋郊军营,离京城不过两天的脚程,我给他写了那么多信,居然丝毫没有回音。师傅也是,说是去相亲,动作快点,孩子都能有了,现在也是没了音讯。

    他们太拖后腿了,这样我怎么能放下心去找白天看到的男神背影…

    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