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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吟胡笳催夜雨第一百三十九章段归段归兴致勃勃地拉着宁缃一同回城后,正碰上那只商队正在粮仓前热火朝天地卸车。
“这位就是琅琊王殿下,现在啸月城的一切事宜暂由殿下主持。”司徒靖走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而对方显然已经见过了他,当即深施一礼迎了上来。
“参见琅琊王殿下,老朽是建康云记商号的主事,听闻啸月城缺粮,所以......嘿嘿嘿~特来解殿下的燃眉之急,还请殿下多多照拂~”老者抬起头一脸的媚笑,搭配着唇边几根稀稀落落的花白胡子和一双贼光内敛的三角眼,一身猥琐的气质令段归不由得望而生厌。
段归看着老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老头一看便是无利不起早的奸商,能在此时雪中送炭,所求必定不菲。
“老先生客气了,不知老先生打算怎么做这笔生意?”段归单刀直入主题,他很清楚和这样的人说话越直接越好。
“一切听凭殿下做主~”
“什么?!”
“老朽的意思是,殿下您打算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我云记千里迢迢不辞辛劳不惧瘟疫,为社稷为殿下解困分忧,殿下自然绝对不会亏待我们的,是不是?”老头说完适时地递上了几只锦盒后谄媚地笑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望殿下和郡主笑纳——听闻横山王重伤未愈,老朽不便打扰,不过这些伤药是老朽特意从琅嬛阁高价买来的,劳烦殿下转交~”
“老先生还是有话直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殿下不必客气,老朽姓孙,家中行二,殿下叫我孙二便可~”
“孙、孙儿?”
“是,正是老朽~”
段归顿觉这老者猥琐之中还带着些许的谄媚,他却不知道面前的老人来自天下闻名的刺客组织一线牵,更是名列七大更夫之一的长孙惧。
“孙......孙二爷,这样,远来是客,有什么话,我们去驿站说,请!”司徒靖强忍着笑意,伸手指向了货栈外面——离了货栈再转过三个接口,就是啸月城的馆驿所在,因为府衙毁于大火,只好暂时将这里充作了官署。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两把椅子一张方桌之外,就只有一张床和几只圆凳。本来这贫瘠的啸月城里就鲜有大人物来访,最后一次翻新扩建,还是因为十多年前皇帝驾临,这才才不得不将府衙翻修一新,暂时当做行在。
而这座馆驿里,更是几乎从来没有接待过信使以外的任何朝廷官吏。
“孙二爷,直说吧,你大费周章到啸月城来,所为何事?”段归坐下之后先是灌了一大碗凉茶,随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实不相瞒,这一来么,是听说啸月城有大量的龙血竭,老朽只愿以这五百车粮食,换取啸月城所有的龙血竭;其二,老朽希望能在啸月城里设立一个分号,专营瀚海一带的物资。”长孙惧简直是个天生的奸商,他站在那里的样子低眉顺目之中透着一股令人厌恶得诡诈,就像一只老得掉了毛的狐狸。
“五百车......那就是五十万斤,换所有的龙血竭倒是不成问题——你知道我们手里有多少龙血竭?”段归眉头一皱,这事是机密中的机密,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龙血竭的来历和数量,否则瀚海之中必然再生动荡——那可怕的怪物,足以令任何人胆寒。
“实不相瞒,小人早就打听了,具体的数量虽然不甚了然,不过大概也就是六十斤以内——殿下别想歪了,在下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把手伸到军营里,不过商有商道,从你们每钱龙血竭的定价和啸月城的粮食需求稍加推演,不难得知~”长孙惧话说的滴水不漏,加上那眉宇间藏不住的贪婪,令段归立刻放弃了怀疑。
“孙二爷果然是滴水不漏,佩服佩服——不过,这建立分号算什么条件?此举对啸月城有利无弊,而且一应所需都要靠你云记自行筹集,怎么看都是赔本买卖吧?”倒是宁缃敏感地抓住了长孙惧话语里的关键,继而微笑着问道。
“这位就是宁缃郡主吧,如今建康到处都在传言黎越出了个声如九天仙音一般的郡主,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名不虚传~名不虚传......老朽要是年轻个十岁,都难免要骨头发软了~哈哈哈......不错,建立分号不算什么,不过这专营二字,却是老朽一点私心——今后凡涉及啸月城和黎越人的买卖,只由老朽云记一家经手,其他人不可染指,这,算不算条件?”
段归,司徒靖和宁缃闻听此言都难免瞪大了眼睛,黎越的买卖除了龙血竭之外还有九彩夜明珠和沙蜥皮革,红蜡等等的奇珍,而这些如果交给任何一家商号独自经营,都将是令人垂涎的暴利。
“孙二爷好算计啊?区区几十万斤粮食,就要拿走这条瀚海商路?”
“呵呵呵~司徒大人,老朽何时说过,就只有这一百万?几位如果答应老朽的提议,粮食,要多少有多少!价格方面,老朽一分不赚,如何?”
“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好!只要我段归在此一日,啸月城决计不会有其他的商贾——不过,这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自古多有,我走之后,剩下的就靠您自己了......”
“呵呵呵~这就不劳琅琊王费心了,商人么,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低买高卖寻机行事?”
长孙惧低头拱手一笑,然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段归三人,适才轻松的气氛忽然间变得紧张起来,三人面面相觑,段归看得出另外两人心中有和他一样的疑问——这个老者,究竟是什么背景?
“琅琊王,你听说过这个云记商号么?”司徒靖即便博闻强识,却对江东的风土人物不甚了解,所以他只能去问久居此地的段归。
“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翼州本地的粮商,不过只属二流商号——说句不好听的,恐怕连建康城都进不去。”段归苦扫灵台许久,终于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这个不起眼的名字。
“可是看这架势,恐怕不是个二流商户吧?”司徒靖说的没错——且不说其他的,一次就能筹集几十万斤的粮食浩浩荡荡运来啸月城,这等财力和人脉就绝非一般商号。
“我也觉得奇怪......可咱们在这一呆就是小半年,北边的事情我也是两眼一抹黑——先不管他!走一步看一步吧~”段归喝干了面前自己手边的茶壶,起身边往外走边问司徒靖,“对了,之泓怎么样了?”
段归这些日子其实比宁缃更加忙碌——城内的龙骧武卒折损过半,从建康带来的吴军也所剩无几,光是自己人的伤亡名单核算已经足够他忙了,更何况还要将黎越的阵亡人数一并核实,因为这些数字即是军功,更是一个个需要抚恤的家庭。
所以一个月过去了,段归总共也没去看过段之泓几次,为此他甚为愧疚。
“横山王恢复得还不错,这几天他还经常问起你......不得不说我那个师弟还真的有些手段,以前我觉得他只会杀人,想不到医术也这么高明~”司徒靖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随即立刻岔开了话题——段之泓问起段归时的神情令他至今想起来都有些胆寒,其中已不单纯是叔侄或朋友之间的关切,却隐隐藏着一种司徒靖早已司空见惯的东西。
“......走!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去~”段归似乎对司徒靖的异样毫无察觉,脸上当即挂上了欣喜的笑容,其中还饱含着对于某些事物的期待。
三人一前两后直奔段之泓的房间,不过是二三十尺的距离,司徒靖和宁缃却是各怀心事,将这段路走得似乎无比漫长。
“之泓!怎么样了!我来看你了——你看,据说这是琅嬛阁买来的疗伤极品,祁先生,麻烦你帮着看看是否合用。”
段归推门而入后见到祁玦也在房中诊脉,当即就把长孙惧奉上的锦盒递了过去。
“琅嬛阁的药?建康来人了?”段之泓半靠在床上,依旧面如金纸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可眼中的光芒去依然凌厉如昔。
“粮商,来趁火打劫的而已——祁先生,怎么样?”段归有些急切的问道,不知不觉甚至对祁玦也换了称呼。
祁玦将锦盒里的瓶子挨个打开闻了个便,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半晌之后才从中挑出两三个瓷瓶,然后将其余都递还给了段归后道,“就这三瓶可以祛毒,其他都是治疗外伤的,不对症。”
段之泓的武艺虽然比不上他这个皇叔,但也算得上一流,真正令他久久不能痊愈的就是窦都那些要命的毒烟——祁玦看了看司徒靖,后者似乎若无其事一般倒了碗茶水递给段之泓,好像完全忘了自己早已药石无灵。
“建康的粮商?老二怎么会允许建康的粮商来啸月城扶危济困,他怕是正厉兵秣马等着我们这边断粮哗变吧?”段之泓森然一笑,目光之中的寒气令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感到毛骨悚然——宁缃在门口悄悄注视着段之泓一言不发,神色比之前审讯迦隗时还要凝重。
“之泓......战事已了,你又何必忧心这些呢——好好养伤,至于这些琐事,交给我就好。”段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关切的说道。
“多谢皇叔关心,可我毕竟是抚远大将军,朝廷一日未罢我的兵权,我都是这啸月城里的主事之人——这些日子以来劳皇叔你费心了,待我好转,定必厚报!”段之泓也是点头微笑着说道,但话里话外却似乎有几分对段归之言的不悦在内。
段归闻言,原本欣喜的神色忽然为之黯淡,片刻之后又是喜上眉梢。
“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祁先生,此间之事就拜托你了。”
“琅琊王客气了,分内之事而已。”
“祁玦,替我送送皇叔。”
段归出门之后脸上的笑意随即消失无踪,来之前的欣喜和期待变作了失望和哀愁——段之泓已经与他渐行渐远,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段郎,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朝廷如果诏我们回去,该当如何......”
“你想的怕不是在庙堂之内,而是在这啸月城里吧?”
“不要再说了......”
“你心怀大志,可是,你已经控制不了他了,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
“别说了!”
段归怒喝,而这一次他没有转身,而是大踏步地甩开了宁缃和司徒靖,牵过一匹战马绝尘而去。
“让他自己静静吧......”司徒靖上前劝慰宁缃到,继而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时也,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