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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之巅,琼华雪宫凝霜一片,叶湘南立于此处仅有的一颗松树下,似是在与它比试谁的脊梁更直。
妇人一袭洁白,无瑕过了冰霜,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在被雪覆盖的松树下,言道:“湘南,为何擅自出关?若无意外,你本可在余元道场中突破至洞玄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白白错过,为师替你可惜。”
叶湘南不敢回头,她怕这位雪宫之主瞧见自己痛哭流涕的样子,倒不是怕难为情,而是妇人虽一袭洁白,却比冰块还要冷上几分,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在为男子流泪,说不定会入世一剑劈了陈玉知……小叶子收敛情绪,言道:“故人有难,自当救之。若我继续驻留余元道场,只怕也难以破镜。”
妇人虽然觉得可惜,但对天道的了解要胜过小丫头许多,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隐晦……她早已发现这个才入雪宫一载的徒弟在哭泣,妇人不会安慰人,也懒得安慰人,若不是对叶湘南寄予厚望,绝不会这般平静待她。琼华雪宫修习出世功法,绝不允许与俗世之人纠缠不清,一生可入世三次,便是为了让后辈斩断情缘、孽缘、姻缘。从前也有斩不断牵绊者,过三过四后甚至逃到了江湖中,雪宫的门规无情如霜,妇人记得上一次入世,便是为了追捕自己的师妹,叶湘南与她长得有些神似,这也是宫主破例收徒的原因之一。
一袭洁白轻叹一声,言道:“湘南,以你的天资,只要潜心修行,日后定能继任雪宫之主,莫要错过了这份机缘。”
小丫头的泪痕已在冷风中干透,她转身露出了倔强眼神,问道:“师傅,湘南怕有一天会让您失望。”
妇人愣住了,这眼神与当年师妹如出一辙,若不是那臭道士,师妹又怎会陨于江湖……兴许是留有遗憾,妇人并未动怒,反而柔声问道:“是为了他?”
“师傅,对不起,徒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辈子也只想为他一人出剑!”
一袭洁白伸出了玉臂,竟比衣衫还有白上几分,她抚了抚小丫头的脑袋,叹道:“丫头,雪宫有雪宫的规矩,莫要太过任性了,不管你是为了谁,或是想为谁出剑,没有实力等同于竹篮打水,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余元道场只能让历代最优秀的弟子进去,这次你提前出关落下了话柄,就算我是雪宫之主也无能为力,那两个殿主都想将自家小辈送入道场,你好好准备准备,过几日可得给我长长脸,知道嘛?”
小丫头单纯,见平日里严苛的师傅一改常态,甚是欣慰,她觉得妇人说得没错,没有实力怎能保护别人?没有实力怎能出剑斩苍穹?若自己到了洞玄之上的境界,还有谁能阻拦自己入世?想到这里,叶湘南笑道:“师傅放心,湘南一定给您长脸!”
瞧着小丫头离开,妇人又抬手轻抚雪松,想不到这颗幼时与师妹栽下的小树苗已经这般参天了,她暗叹连连,只希望叶湘南不要怪她……妇人不怕小丫头斩不断情缘,以她的天资,只要能在余元道场苦修十载,踏入地仙之境也轻而易举,而到那时,自然忘情。“小丫头,你可别怪师傅……”
叶湘南回到了有些清冷的住处,雪宫中下人不少,时常有人前来打扫,倒也干净整洁。小丫头躺在了床榻上,满怀少女情事,时而扬起嘴角,时而恼火蹬腿,一想起陈玉知在伏牛山下被人羞辱,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她觉得陈玉知比从前成熟了许多,连性子都变了,似是更真实了一些,也不知道他一人吃了多少苦头,丫头从怀中取出了一撮青丝,这是之前在青衫怀中时偷偷取的,她将青丝放入了香囊里,缠挂于腰间束带之上,常伴于身。
大雪坪上,尽百名雪宫弟子驻足观摩,其中多是女性,鲜有男子。雪坪之上有三处高坡,倾斜而上,其上有三,中为二,顶上玄冰主椅坐着一袭洁白,雪宫之主威严神圣,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其下两女略显年轻,虽谈不上风华正茂,却也有些风韵。最下方立着三个中年男子,看上去有些怪异,但雪宫的规矩便是女尊男卑,就算他们境界再强,功绩再高,也无法坐于雪坪之上的第二梯阶。
叶湘南换上了雪宫白袍,一人立于雪坪之上,犹如一朵雪莲般出尘。许多弟子在旁议论,她们对这位宫主之徒不太熟悉,只知道她上山没多久,便去了令人眼馋的余元道场,如今是何境界不得而知,但观她气定神闲,想来定已不凡。
有个嘴碎的女弟子言道:“你们知道叶湘南今日为何要与那两人比试嘛?”
“为何?”
“我听说她擅自离开余元道场,引起了长老众怒,这才有了今日的比试,要知道雪殿与霜殿那两位殿主的徒弟都想进入余元道场提升境界,而叶湘南有宫主撑腰,入宫没多久就被送了进去,这本就叫人不服气,而前些天她擅自离开道场,浪费了许多机缘,毕竟一年只能进去一人,这小丫头确实有些任性了。”
身旁之人扯了扯嘴碎女子,言道:“嘘,你小声一点,这般胡言乱语,不想活了?”
玄冰主椅之上,雪宫之主君东篱言道:“雪媚、霜宵,今日小辈比斗全凭本事,从明日起,我不希望再听到关于余元道场的抱怨与不满,你们可明白?”
中阶两位殿主讪笑,眉间有朵红莲的雪媚言道:“宫主,若叶湘南技高一筹,能证明自己可以挑起大梁,那我等自当竭力培养,都是为了雪山之巅的未来,希望宫主莫怪。”
雪媚话里带着几分媚态,其下三名男子嗤之以鼻,都在心里嘲讽这个女子,明明未经人事,却非要装出一副历经红尘的模样儿,让人瞧了生厌……兴许是在雪宫的时间久了,这几个男长老比冰块还要冰上几分,饶是万种风情卧于前,亦可不动如山怀不乱。
雪媚话里有话,言下之意乃是让君东篱不要徇私,若自己的徒弟胜了,希望宫主竭力培养。
霜宵有两个酒窝,一对虎牙,可她从来没笑过,都是传闻,这殿主有些冰冷,与君东篱性子相仿,她言道:“那就开始吧,雪媚你先来!”
言简意赅,大雪坪上空落下一人,雪宫白袍人人相同,从衣着上倒是瞧不出什么特别,只是身后悬浮着三把剑,叫人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雪殿大师姐,雪姬,背悬三剑,无鞘无柄,掌不出袖,影不留形。曾是雪宫中最有潜力的一人,本欲在余元道场突破通幽巅峰,却被叶湘南横插一脚,听闻她心中有些怨气,今日定不会手下留情。自古女子心眼小,这是某些儒生公认的事实,但其实也有大度者,身怀三剑的雪姬如是。
大学坪之上,两女相视一笑,雪姬人如其名,叫叶湘南瞧了羡慕。而雪姬则打量着小丫头,眼神有些复杂,眸中似是在暗送秋波,感觉捉摸不透,亦有些耐人寻味。
叶湘南没有理她,而是转身对着高处作揖行礼,大喊道:“宫主,时间如流水,甚是宝贵,徒儿想以一敌二,同时挑战两位师姐,还望成全!”
外场炸开了锅,一下子将气氛推到了顶点,也不知叶湘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有些本事,竟想以一敌二。
君东篱有些欣慰,脸上却仍是一副平淡模样,言道:“你可想好了?若是败了,此后不得再入余元道场!”
承影剑盘旋三圈,在雪坪中勾勒出个个大字,“凛冬散尽,星河长明”,剑意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