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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舟视陈玉知为忘年知己,自然也同情他的遭遇。
城主浅饮一口,言道:“我父亲姓燕,单名一个伋字,乃是西蜀大将,忠心护国死于战乱之中,当时我尚在山中习剑,入世却发现已然变天,如今天下一统没了战乱倒也安宁,但仇怨总在心中散之不去,国子监夺江湖气运最后会闹到何种境地我不得而知,兴许有些自私……陈玉知,说了你可别生气,庙堂此举乃是自找烦恼,若是真的翻了船我也喜闻乐见!”
陈玉知没想到燕舟也是名将之后,这倒是与陆小音如出一辙,但他安安稳稳当着西京城主,并没有想要报仇的样子。要说生气还真有,但并不是为了庙堂,而是为了那些宁死不屈的江湖义士……
燕舟见三人放下了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言道:“方才说得是其一,其二乃是为了江湖甚至天下的安危,我不得不镇守西京之地,吕亦仙当年被镇压在大雁塔下,倘若此人挣脱封印便再无人能治得住他,毕竟世上没有第二个道安禅师了,这也是为何西京虽在晋朝版图,却没有官员插手的原因,我燕舟虽只是个小小城主,但责任重大!”
陈玉知见他义愤填膺,朗声大笑许久,唯独小杂毛知晓这家伙的心思,其实方才只是在胡诌而已,并没有责怪旁人的意思。
“燕大哥,你这般认真我还真有些不习惯呢,这偌大江湖无一人出手阻止国子监,我又怎会怪你?只是过些日子我打算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要比漠北与胡人的大战还要艰难之事!”
陈玉知嘴上说得艰难,但眉眼间所流露而出的坦然却像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嘴上说着手也没停,一手斟酒四杯,一手顺势将糕点扫空。
燕舟一听便猜出了端倪,此时天下太平、繁荣昌盛,要说大事唯独国子监而已,倘若陈玉知留在西京,别的不敢说,但他这位没架子的城主总能保住自己兄弟的性命,就算晋朝大军包围西京,他也可以凭借一身修为带陈玉知离开,这便是天下十大的底气,而这家伙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傻子也能猜出他要去做什么。
“你打算入盘阳?”
“恩,不瞒你说,凉州汉阳分院之人已被我们屠尽,而解决事情总得找到根源,若不拆了盘阳总院,只怕江湖永远会被庙堂踩在脚底!”
燕舟摇头,言道:“你要去送死?如今龙虎山与庙堂同仇敌忾,说不定还会有许多大鸿庐之人,你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吗?剑圣王越、宦官曹宣兵、黑骑缔造者顾蠡,还有张天师、张昏年、阳明七律这样数不清的高手,仅凭借你们三人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呢,听我一句,留在西京如何?”
陈玉知又将千梧桐绑在了背后,打趣道:“你们这些江湖巅峰都不出手,那便由我来代劳!”
燕舟知道劝说无用,无奈道:“喝酒喝酒,别提这些烦心事儿!”
城主亲自取出一坛三味酒,这陈酿已有七十年光景,陶土封盖一掀香气扑鼻。
“燕大哥,此酒单论香气,远超盘阳仙人醉!”
茅山小道在陈玉知的熏陶下也隐隐迷上了“酒”中欢愉,自然免不了品尝一番,而花骨则想与两人更亲近些,亦是囫囵灌了好几杯下肚。
燕舟笑道:“世间美好之物多如繁星,如花开四季待人赏,你们还年轻,真能轻易看清这花花世界?”
面对城主的旁敲侧击,陈玉知坚定不已,言道:“一杯美酒、一位佳人、一世喜乐,谁人敢言能够轻易放手?乱花迷人眼,兴许是眷恋与欲念在作祟,比起这些花开花落,我更钟情于结果之树。”
城主劝不动陈玉知,叹道:“老哥不能陪你去盘阳,你心中可会责怪?”
青衫连日奔波已然破旧,他提起衣袖笑道:“可能会,但你若能送我一件新衣裳,兴许我就忘了,谁都知道我胸襟宽广,小杂毛,你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你这家伙抠搜得紧,还爱占便宜,哈哈!”
四人哄堂大笑,燕舟安排侍从替陈玉知置办衣裳,又将三位后辈领至演武场,言道:“陈玉知,让我瞧瞧你的剑意到了何种境界!”
燕舟也算自己半个师傅,陈玉知握着千梧桐毫不留手,直接将无锋剑意运至巅峰,缓步朝摆出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燕舟走去,剑意弥漫整座府邸,让许多侍从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瞅着青衫以剑意归于刀刃,燕舟暗自点头,这小子还真有些天赋,已经隐隐掌握了不滞于物的方法,虽说此时还有些不够看,但假以时日必能超越自己。
一刀斩下,无锋剑意顺着刀刃直劈燕舟,一声叮咛脆响,继而嗡声袭袭。
燕舟一指抵着千梧桐,以剑意对剑意,刀刃不得寸进半分。
僵持许久后陈玉知满头大汗,终是放弃了对抗,收势跃下了演武台,碎道:“以大欺小!”
“陈玉知,你如今可明白什么是无锋剑意了?”
“无锋可争,无锋不争!”
燕舟笑道:“那你可知何为剑道?”
“豪言若剑,一往无前。”
“短短一载便有如此感悟,不错!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了。”
燕舟忽有欣慰之色露出,又对花骨挥了挥手臂,言道:“少年郎,到你了!”
钝骨飞刀破不开他的剑意,梨花狂骨亦是如此,燕舟打量着飞刀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摆了摆手示意花骨停手,言道:“你这飞刀不错,用法却差了些火候,我来告诉你该如何驭之。”
燕舟接过飞刀,随手将其拆分成两半,言道:“钝骨穿梨花为梨花狂骨,梨花透钝骨则为花天狂骨!”
一息间飞刀破云,将西京百里蓝天绞得天翻地覆,在花骨震惊之下归于手中。
燕舟神色凝重,郑重说道:“花天狂骨是一柄杀戮之刃,亦是不祥之刃,我也仅在古籍中探究了些隐晦,这飞刀每一百年便会噬主一次,双眸现梨花,天人不可救!往昔宿主都会找一名少年郎替自己受苦受难,今后万事小心,若有困难便来西京寻我!”
花骨对前辈施了一礼,言道:“多谢燕前辈!”
“好了,茅山的小道士,你过来!”
李溪扬跃上了演武台,本还在想对方会如何指点自己,却听一言。
“我观你气息有些登真隐诀的味道,对于入静、请官之事可否精通?”
小杂毛言道:“不敢说精通,只可勉强施展!”
“如此甚好!”
燕舟暗自点头,剑指触于小杂毛额头,不知埋了何种伏笔,却也不告知众人,只是言道:“若遇到了危险,你便入静、请官!记住,不请天上官,只求此间人。”
一夜辗转,陈玉知梦中有梦、清泪不止,许多女子的身影都在梦境出现,但皆是在与自己道别,有种悔恨与遗憾交杂的感觉萦绕整晚,叫人惆怅不已。
庙堂尔虞我诈、江湖人心复杂,一生亦是如此,从简至繁乃是前半生的阅历,由繁至简便算后半生的修行。
陈玉知换了身新衣裳,依旧是青衫,但这布料却比往日自己去铺子里购置的好许多,与当年自己在盘阳时所披身的段锦别无二致,燕舟仍是相送至西京城头,瞧着三人远远离去,喊道:“若还有机会到西京,老哥所有的珍藏佳酿都随你喝!”
陈玉知垂头笑了笑,没有回头,只是高举手臂不断挥动,叹道:“燕大哥,后会有期。”
西京薛家之人藏匿在暗处,本想尾随青衫出城,却被一股冲天剑意吓得跌倒在地,久久无法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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