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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刃汇如浪潮,不把陈玉知扎成马蜂窝誓不罢休。
陈玉知窥伺出了一丝破绽,这张端松的谶言与儒圣所言有着天壤之别,而其中最致命的弱点便是只可一言一谶,方才那“斩”字之后再无后招,其中隐晦显而易见,只是这漫天兵刃也不好对付……
青罡之后化青蛇,乱舞之势在气运监外与兵刃平分秋色,青衫又将一瓶蓟灵蛊虫服下,青色剑罡霎时迅如雷霆,陈玉知在心中盘算着后招,渐渐将稳定下来的真气压制于右臂经脉中,撕裂般的疼痛难以言喻,而他却依然没有波澜,死死盯着张端松。
道人见陈玉知渐渐萎靡起来,讥讽道:“区区通幽小辈便敢一人来此,真不知你是无畏还是无知!”
陈玉知冷哼一声,没有理睬张端松,而是继续压制气势,营造出一种即将力竭的表现,他在赌道人下一句谶言是什么,若是定身之语便可殊死一搏!定身虽能将自己禁锢,但倘若在那之前以雷霆之势出手,他不信这老乌龟还能嘚瑟。
青罡硬抗最后一波兵刃,陈玉知双手紧握符箓,左手一道青木乙罡打出,右手三道奔雷符顺势而出。人算不如天算,这老道手印一结,喝道:“定!”
而在那“定”字瞬间,藤蔓荆棘拔地而起,紧紧锁住了老道双腿,三道奔雷齐齐掠至眼前,张端松双眸失神,眼睁睁瞧着雷霆贯穿身体,一阵麻痹之意来袭,无法动弹。
谶言禁锢散去,陈玉知没有得意半分,抡起方才插进地面的千梧桐便是一步一刀斩下,先前蓟灵蛊虫所压抑的真气勃然爆发,这一次博弈自己险胜对方,一是自己赌对了谶言,二是有小毒的蛊虫在怀,这一年里的种种不平浮现于脑海,离散、逝世、不公、凄凉,数不尽的人间事,只可怀揣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态度,斩出一刀!
朴实无华的一刀藏了太多情绪,千情从此逝,百怨寄余生!刀意不再腥风扑面,而是以一种极为悲伤的情绪蔓延盘阳,百姓们不知为何流出了泪珠,张端松身后没有一道裂痕,仅有满地残兵碎刃。
陈玉知脸颊划过汗水,冷冷而言:“我说过会送你下去陪张玉蟾,君子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道人缓缓闭上了双眸,临死前有一疑问未能言明,“这世间真的有君子吗?自己一语成谶也算九鼎,究竟算不算是君子?”
一股莫名哀愁无端升起,晋王似是苍老了许多,也在心中思索着种种往事,自己从不负人,一同打天下的将士皆论功行赏,飞鸟尽、良弓藏的惨事自己不屑去做,而真要说对不起,仅有两人而已。
此前两场战役后本以为后继有人,却没料到天有不测风云。晋王亦有一丝疑惑难以释怀,若当日没有听信张昏年的话语,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算天意如此也要执意扶正陈玉知,或许这局面不会如今日一般难堪。真是愈老愈胆小了,想想当年自己率领将士南征北战,亦觉得自己可借势逆天,怎么如今却害怕起天意了?
晋王垂头叹道:“尾宁啊尾宁,你真是替朕生了个好儿子……”
国子监上空三人停手,瞧着气运监方向默不作声,曹宣兵想起了弟弟,悲伤不已。
张昏年眯眼咬紧牙关,龙虎山又死一人,只怕今日将会是龙虎山跌下神坛的开始……这青衫的刀意已有宗师风范,假以时日必将成为第二个陈胤侦,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他自诩在山门内可入前五之列,但今日却无法斩杀陈玉知。
吕灵匣言道:“你们现在明白何为江湖大势了吗?今日就算再多高手在此,也仍旧挡不住他的脚步。剑酒算江湖,青衫乃人间!”
吕祖佩剑一声剑鸣,道人伸开双臂,紧闭双眸,当日那无悔一剑的心境再次涌现,“早成者未必有成,晚达者未必下达!”
此时有悔或者无悔都不再重要,吕灵匣只知晓陈玉知踏入盘阳便是有意赴死,他九品境尚且如此,自己又怎能丢了武当颜面,一剑之后盘阳宛如黄昏,漫天苍穹仅剩剑势而已,五郡之外尤可见得。
围堵大军被这一剑震慑的瑟瑟发抖,王越掠至高空以圣境硬抗这一击,触及锋芒后紧皱双眉,盘阳剑刃皆朝天而起,以万剑挡一剑,势均力敌。
城中醉仙居,有个白袍老者一脸笑意,言道:“方才王越若不出手,只怕张昏年与曹宣兵这一身修为不保。”
君末册点了点头,回答:“阁主,今日之后江湖又该大乱了。”
老者浅品仙人醉,笑道:“江湖何时安宁过?陈玉知只是顺势而已,与翻书之人别无二致,而这书中的内容却早已注定,末册……此后多多留意陈玉知的动向!”
漫天昏黄下,陈玉知一人步入气运监之内,一座庞大青铜龙饰映入眼帘,其上九龙紧锁两股气运,晦涩不已。
此间仅站着一位儒生,并未瞧见其余术士的踪迹,他瞧着陈玉知走来并不惊慌,言道:“陈玉知,你是不是以为踏入此地便算成事了?”
“难道不是?或者你以为能挡得住我?”
包监院朗声大笑,这气运监内设有结界,外界的大战并未波及此处,而九龙聚藏之上更是浩瀚星空,缥缈之中隐有大道真意流转,他言道:“不急不急,能不能拦住稍后便知,你就不好奇?或者有没有问题想问?”
包驮驮气定神闲,竟还想与陈玉知聊上一会儿,这般怪异举止让青衫有些疑惑,方才王阳明叫自己小心此人,只怕他也不好对付,但成功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也要毁去九龙聚藏才是。
“你们为何要夺取江湖气运?”
儒生扬起嘴角,眸中却没有什么情感,似乎把陈玉知当成“死人”一般,言道:“晋王希望天下再无石破天惊之事发生,而龙虎山则想分得一杯残羹,替山门延运百年!”
“世人如何行事与气运有何关系?若当日广陵王刘猖没有欺男霸女,王献之怎会堕为鬼仙?若徐州刺史不勾结老君阁圈养鼎炉,怎会有守军被屠一事?说到底还是庙堂藏污纳垢,与江湖有何关系?”
包驮驮轻轻嗅了嗅,言道:“世人没你这般有福气,三位儒圣赐字入通幽,当真手段通天!气运便是机缘造化、灵光一现,九品之后若无此等助力,势必难以突破境界的枷锁,而江湖也会人才凋零,继而屈服于庙堂之下。”
陈玉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他自己也身怀武当鲮鱼气运,可还不是被禁锢于九品巅峰难以翻越。夺气运若不伤天害理,青衫怎会屡次大开杀戒?说到底还是有人在浑水摸鱼,这些污浊若不除去,天下又怎会安宁?自古至今哪一次朝代更迭与江湖有关?自己都能看清之事晋王却想不通透,“权利”二字实在迷惑人心。
“姑且算两者情有可原,那包监院你又有什么阴谋?”
儒生正了正衣冠,瞧着九龙聚藏笑道:“我忠于晋王没有阴谋,只想手握权势富贵,脚踏江湖山河!我包驮驮是儒生,也是术士,若说有没有私心,那断然不敢否认!只是想借助气运拔高境界而已,倘若有了如同外面几人的通天手段,方能替晋王排忧解难!”
包监院言之有理,把近来之事说得稀松平常,而陈玉知则皱着眉头,怒道:“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不会觉得有愧于枉死之人?”
包驮驮撇了撇嘴,摇头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死些小鱼小虾又能如何?要论起手中杀孽,你才是混世魔王吧?漠北大军、胡人氏族、徐州守军、庐江分院、汉阳分院,七杀命星名不虚传!”
陈玉知懒得听他废话,又将萤火符抹于千梧桐之上,包驮驮立在原地双手负于身后,任凭对手随意放肆,全然没有把杀气腾腾的青衫与千梧桐放在眼里,碎道:“狗急跳墙。”
“我手中杀孽无数,心中却仍有净土,问、心、无、愧!”
一刀斩出,包驮驮毫发无损,朗声大笑,笑得桀骜猖狂。
一股无形运气挡在了他的身前,轻描淡写便拂去了刀芒,继而涌向陈玉知,在不断压迫中将之禁锢于九龙聚藏上方。
包监院十分得意,瞧着一道道当朝气运轰在陈玉知身上,笑道:“怎么样,现在还觉得自己能成事吗?挡下你的不是我,而是晋朝国运!”
气运源源不断轰向陈玉知,竟能无视通幽境的真意直接攻击肉体,伤痕与血迹愈渐增多,青衫意识模糊了起来,没想到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国运会如此强横,下方隐约传来包驮驮的笑声,陈玉知心中愤恨不已,终究还是没能替他们报仇……
“还有好多事没有去做,这就要死了吗?青萝,公子来看你了。”
福报乃自修,勿向菩萨求。
邙山之上大和尚一手倒举戒律钟,以三品境扶摇而上,一步踏云百里,几步后便入盘阳。
另一只空闲之手不断抠着鼻子,直至入盘阳才放下,转而朝上轻拍,一声钟鸣沁人心脾。
一息宁静、一息风云,昏黄盘阳又见青天白日,只是昏黄与浮云皆入戒律钟内,李三问双眸灵光熠熠,两臂灿烁如金。剑圣倾尽全力挡下吕灵匣一剑,方有喘息之机,却见佛门罗汉举钟包罗万象,一步踏至气运监,继而狠狠砸下。
盘阳地动山摇,万瓦千檐残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