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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大臣们彻底傻眼,不约而同倒吸了口冷气。
西陵屹盯着地上那团漆黑的物什,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目中泛起森冷之意。
谢灵焉轻轻吁了口气,只因西陵屹求遗诏心切,她这份假遗诏才能派上用场。想起父亲那份被拆毁的密函,谢灵焉微微苦笑,想不到父亲留下那火浣布竟与先帝遗诏外所用的如此相像,不然,她也无法顺利瞒天过海。
一道锐利的视线忽然从不远处投来,谢灵焉略一吃惊,顺势抬头看去,却对上了西陵炎含笑的眸子。
谢灵焉连忙又垂下视线,心里暗暗留意。原本她想着通过西陵炎的手将“遗诏”的下落透露给西陵屹,而西陵屹如今已经怀疑起她与西陵炎之间的内情,必然不会轻易相信,更不会轻易开启那封所谓的遗诏。
而最稳妥的办法,无疑是将这份所谓的遗诏带到大庭广众之下,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都可以将这罪名推脱到西陵炎、甚至是她的身上。
谢灵焉暗中沉吟,可是看方才秋辰奕的模样,分明是才找到假遗诏不久,这才急匆匆地赶来献宝。
难道西陵炎顺手又动了些手脚,让千牛卫的行动延迟了?可是,他不是站到西陵屹的阵营了么?
越往下想,谢灵焉越觉得脊背生凉,方才西陵炎那个笑容也开始不断在脑海中沉浮。她连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真正将西陵屹打败的后招还没结束,现在尚不能掉以轻心。
“皇后娘娘驾到——!”
众臣心中吃了一惊,纷纷拜倒叩首口称千岁。听到那一声通传,西陵屹猛地抬起头来,冷冷地盯着自崇政殿大门款款走来的女子。
左皇后略施脂粉的秀丽容颜上还带着明显的病色,宽大的素白孝服掩盖下火场中留下的伤痕,手腕上的一道伤疤却露了出来,令她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
“平身。”左皇后轻声道,声音里也带着淡淡的倦意,西陵仝早已奔过去一把将她搀住,四目相对,西陵仝脸上的喜色怎么都掩盖不住了。
“娘娘请坐。”西陵仝将左皇后搀到位上,西陵屹转头看向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冷笑一声,漠然道:“娘娘方才受伤,怎的这么快就到崇政殿来走动了?臣记得,御医可是叮嘱了娘娘要好生休养。”
左皇后淡淡地道:“本宫若是不出现,先帝的旨意还有谁人知晓?”
西陵屹一愣,手上猛地一颤。殿内瞬间哗然,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臣踉跄着上前,恭敬地道:“娘娘所言可是当真?先帝的遗诏……方才可是已被焚毁了!”
左皇后微微颔首,轻轻笑道:“秦太傅忧国忧民,鞠躬尽瘁多年辛苦了。但本宫却要说,那份遗诏是假的。”
假的!四周的目光齐齐向西陵屹看去,西陵屹面颊肌肉抽动,果然不妙!然而连皇后也现身,究竟是谁串通了皇后说这番话?
他迅速抬眼看向西陵炎,后者却一直低垂着头,身上似乎也有些因为惧意而颤抖。
“那是不可能的!”西陵屹厉声道,却冷冷地盯着站在前方的西陵仝,“遗诏以火浣布包裹,绝无可能在火中被焚毁!”
西陵仝吓得连忙低下头去,只往左皇后身边靠。谢灵焉密切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只听左皇后咳嗽了一声,声音飘渺地道:“本宫在火场中受惊,脑子里便有些混沌,近几日才想起先帝所托之事……”
众人无不竖起耳朵,西陵屹唇边勾起了冷笑。只听左皇后淡淡地道:“……本宫派人寻了那地方,存贮遗诏的锦盒已被人打开……封口亦被人开启,火浣布之内只余几撮黑灰。”
她说得很慢,大体还是与谢灵焉吩咐西陵仝转述的内容相差无几。谢灵焉暗中叹了口气,左皇后当真疼爱西陵仝,为了能让这个小孩登基,竟也敢撒下这弥天大谎。
遗诏藏在永和宫中,自然说明先帝与这位发妻的关系绝非外人所传的那般冰冷,这话也多了几分可信;更何况,先帝尸骨未寒,谁人能想到作为未亡人的皇后、一向低调老实的皇后会撒谎?
大殿内一片静谧,过了片刻,才听闻惠德佑的声音悠悠地道:“若是按娘娘所说,想必是有人在起火之前便已寻得遗诏,拆封后却发现其中内容并不遂心,趁着大火故意拆开封缄任其在火中烧毁……”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明,但在这样的推断之下,除了那一个人,还有谁能做出这事?
先前的秦太傅也登时恍然,对着西陵屹怒目而视,“殿下所为,也甚是荒谬!”
西陵屹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左皇后的眼神却不再像方才那般冰冷,在谢灵焉看来,他的眼睛里竟有了些无奈之色。他平静地道:“空口无凭,娘娘此言叫臣好是为难。”
左皇后也同样温文尔雅地笑着,“先帝令皇弟辅佐幼帝,也是对皇弟的信任……如何为难?”
不可能!她绝不可能看到那所谓的遗诏!西陵屹不怒反笑,心中却猛地一凉,脑中闪过了一道身影。
那个女人曾说,王爷势力未稳,稳妥之计乃挟天子以令诸侯,拥幼帝而居摄政王之位,大善。
西陵屹环顾四周,一帮早已不忿的老学究以秦太傅为首,早已是怒目而视虎视眈眈;或是以惠德佑等人为一派,正等着看他出丑;而韩深那帮人,早已躲到不知何处,明哲保身。
偌大的西崇国,便是这样的一群人……西陵屹竟笑了出来,深深看向左皇后,“皇嫂——是否说漏了什么?皇兄与我兄弟相亲,遗诏之中的宽厚之语,皇嫂是要对众人隐瞒么?”
四目相对,都怀着别样的心事说出违心之语。言下之意,西陵屹竟是承认了自己偷看遗诏并肆意烧毁的行径。
大臣们纷纷怒目而视,更有人想起曾经的弑君传言,想起那莫名暴毙的“凶手”雪惜歌,不禁有些唏嘘。
谢灵焉冷冷一笑,这的确是她所知的西陵屹作风。他还是想起来了么?想起来了她曾经说的一切,想起了她曾经的哪怕那么一丁点儿用处?
日头西沉,苍白的月从天际缓缓升起,黯淡凄迷,连四面树丛中的虫鸣也仿佛低了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哼唧着。
自从过午回到王府后,西陵屹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之中,任谁人来都不见。王府下人们并非全数知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的人个个噤声,全然不敢在背后议论此事。
方嘉元仍是硬着头皮站在书房门外,虽然西陵屹怒骂叫他们全都滚一边去,作为王府的侍卫长、暗卫的统领,他却不能在此时卸任。
薄暮之际,廊下一道人影款款走来,方嘉元正要凝神戒备,忽然认出那张美艳妖娆的脸庞,这才松开了放在剑柄上的手,垂下头恭敬地道:“见过娘娘。”
凌湘笑吟吟地走到跟前,轻快地眨眨眼睛,悄声道:“王爷用过晚膳了么?”
方嘉元正摇了摇头,瞧见她身后跟着的侍女银翘手上提着一份食盒,眉头皱了皱,“娘娘,王爷吩咐了谁人都不可入内,请不要……”
“瞧你说的。”凌湘娇嗔,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如既往妩媚,“若是王爷身体有个好歹,难道你担待得起?妾只是给王爷送些膳食,这些都是王爷最爱吃的,看王爷吃下去了,妾才能放心!”
方嘉元摸了摸后脑,在这康王府中,确没有哪位能得到如凌湘这般长久不衰的宠爱,王爷对她想必是不同的。王爷一个下午都没有出现,他也的确有些担心,正要点头答允,书房中突然传出一声暴喝:“全都给我滚出去!”
“啊……”身后的银翘吓得浑身一抖,险些将食盒摔了出去。凌湘面色瞬间苍白,片刻后才回过神,声音发颤地道:“王爷,妾只是来……”
屋内静了一瞬,西陵屹的冷笑声响起,梦呓似的嘀咕起来,“别来缠着本王……本王不欠你……又不是本王杀了你的父母……”
后面的话几不成句,仿佛魔怔了一般,方嘉元心下一凛,咬了咬牙用力推开了书房大门,“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
偌大的书房里并无掌灯,方嘉元正要往前走近,突然听得“哗啦”一声响,似是玻璃的物件被掼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吓得凌湘差点叫出了声。
方嘉元连忙将她先护在身后,晃亮火折子点上灯,定睛一看,西陵屹正躺在逍遥椅中,仰面朝上一副神思恍惚。
“你明明已经死了……却叫本王越发放不下了……”西陵屹喃喃地道,又嘿嘿笑了几声,猛地又一把抓起手边另一只水晶杯砸向地面,“别来缠着本王!本王问心无愧!本王想要的又岂是你能明白!”
方嘉元顿时傻眼了,他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王爷。
“是她……那个女人。”凌湘瞪大眼睛,她瞬间想到了西陵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谁,长长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王爷还没忘了她,王爷竟然还没忘了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