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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一直虎视眈眈在旁边看着的穆安澜走过来,向着西陵炎行礼,转头又看到脸色苍白的谢灵焉,也向她略一欠身,“灵公公。”
谢灵焉顾不得搭理穆安澜,上前一步逼近那名医正,双目灼灼注视着他,“向医正,惠大人眼下情况如何?”
这位向医正正是早先在清宁宫为李宝林和魏梅心诊治过的,也在那时亲眼见识到了这小太监在小皇帝面前的威慑力。他忙赔笑道:“灵公公,惠大人受了不少皮外伤,一路颠簸过来失血过多,可还有几日休憩补养的,只怕过两日才能醒来……哎哟!”
话音刚落,谢灵焉突然一把将他推开,径直绕过屏风往里走去。西陵炎使了个眼色,穆安澜立即会意,脚下一动已过去将险些摔倒的向医正扶住,西陵炎也趁此机会迅速跟了过去。
相比初见时浑身是血的样子,如今惠德佑已收拾妥帖躺在了病榻上,只是仍不见醒转。西陵炎目光微沉,究竟是谁人令惠德佑受这么重的伤,又为何偏偏被庄王一行撞见救回?
他正暗想着,谢灵焉突然凑上去一把要开惠德佑身上的衣物,垂头细看他身上的伤口,令西陵炎心中没来由的一跳。
这丫头,虽然如今乔装为太监,却也不知男女有别么?西陵炎眉头微皱,想起方才他说出惠德佑重伤之事后,这丫头突然间变了脸色,如风一般就向着太医院跑了过来,全然没有昔日的冷静。
这丫头与惠德佑莫非有牵连?隐约之中,西陵炎察觉到谢灵焉对于惠德佑的特殊在意,
从此前那个隐伏在暗处相助于她的神秘少年,再到如今莫名遭受刺杀生死未卜的朝廷命官,这丫头身上所维系着的人与物仿佛蛛网一般张开、延伸着。西陵炎不动声色地望着她的背影,目中渐渐深沉。
缓缓收回手,谢灵焉表情僵硬地抬起头,用力地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不错,这些伤口的确是风烟卫造成,与当年父母惨死的情状如出一辙!而这是巧合吗?
她拜托了师兄各方调查风烟卫的线索,也得知了师兄这几日重新往雪家去查探的消息,今日庄王与长乐侯家次女一同还朝,师兄便恰巧在今日受到袭击……
谢灵焉抬起头,微微眯起了眼睛。意外得到的这一世的新生命,便是天王老子她也不惧怕,何况一个区区长乐侯?
“灵公公,是陛下派你来的么?”西陵炎的话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灵焉猛地回神,抬眼便看到西陵炎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其中似有千言万语。
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谢灵焉陡然忆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得收起方才的一腔怒气,向西陵炎行礼道:“陛下自庄王殿下口中得知惠御史重伤,勃然大怒之下责令奴才速速赶来问询,令太医院务必保证惠御史的安危。”
如今风烟卫失去了他们的主子,而西陵仝尚未接管这支队伍,他们为何会自作主张对惠德佑出手?或者,有人已经接管了风烟卫?
谢灵焉突然感到浑身一寒。是那位神秘的庄王?或者……其他的人?
见她面露不豫之色,俏丽的小脸又显得阴沉,西陵炎不由喟然,似乎每当见到她时,这小丫头的脸上总是挂着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深沉之色。
西陵炎忽然确定,谢灵焉此刻对于惠德佑的事情极为挂心和担忧,而这份感情,或许会影响到她现在的思绪和头脑。
略一思索,西陵炎走近一步,看着她沉声道:“如今将上朝了,灵公公且去伺候陛下准备,此地有各位医正看护,不会出问题。”
谢灵焉慢慢回过神来,西陵炎的这番话也让她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晃神,勉强一笑道:“多谢王爷提点,奴才只是……担忧这消息传给了陛下,会让他心中不悦甚至惶恐——”
西陵炎深深地凝视着她,微微笑道:“只要有臣等在,为护陛下必万死不辞,决不让陛下有任何差错。”
他的声音固然温和,但那双眼睛却径直看着她,其中明亮的颜色莫名带来一丝笃定和安心。
谢灵焉忽然展颜一笑,转身离去。
“大半夜不睡,躲在这儿是看戏么?”西陵炎低声道,眸中一片光亮之色,在月下显得越发好看。
因为要照顾受伤的肃王太妃,西陵炎近期被特许可在宫中休憩。谢灵焉嘴角抽了抽,有些懊恼地别过头去。她感到心里一阵憋屈,自己的一些计划倒被这家伙全看穿了,哪里还有隐秘可言?
四面又陷入沉寂,谁也想不到,树丛里的黑暗之中潜伏着这样两个不寻常的人。
背后的人存在感如此之强烈,谢灵焉几乎要耐受不住,最终,她忍不住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西陵炎一眼,冷冷地道:“你只是一个人来,没有问题?”
西陵炎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宫闱局的大门,从善如流地道:“为了引开你的那位护卫,安澜现在大约正在城墙上飞檐走壁。”
谢灵焉觉得好气又好笑,这人居然舍得将自己最得力的护卫派出去,就为了把谢灵安调开,也不知道那位穆安澜大人此刻是不是正满怀怨怼之心。
“那还真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们了。”谢灵焉重新别过头去。
西陵炎看着少女瘦削的双肩和小巧的脑袋,眉头微微一蹙,这丫头在他的面前便特别暴躁易怒,全然不知何故。二人之间毕竟有着一分盟友关系在,这丫头总是摆出如此态度,他倒有些难办了。
“清宁宫的那个宫女,都供出来了么?”他问道。
谢灵焉从鼻孔里发出轻轻的“嗯”声,并没有多做解释。西陵炎略一思索,忽然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不论明日对她如何处置,都只能今晚下手做事。稍后,会是谁来这里?”
谢灵焉淡淡地接口道:“西陵屹的人有多大能耐,魏梅心的人又有多少能耐?泉儿的供词他们都知道了,但我想,魏梅心应该是会派人来救的,西陵屹却不尽然。”
小小一个宫闱局,安插几名眼线进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作为西陵屹而言,他只怕早有布置在其中。谢灵焉想起那个气定神闲的太监范文瑞,他似不为任何一方偏袒,会不会也是伪装的?他会是谁的人?
“西陵屹只会斩草除根。”西陵炎道,目光灼灼地看着谢灵焉,“可若是他现在出手,不怕西宫逼急了会反咬他一口?他不会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灵焉正要答话,忽然听得一阵兵刃相接的乒乓之声,一愣之下抬眼看去。月下一片刀光剑影,看得出是两道人影在缠斗,两边实力不相上下,不多时,宫闱局中其他人也都被惊动,纷纷涌出来向房顶上指点。
谢灵焉怔怔地看着他们,既然来者不善,看来派人动手的是西陵屹。可是以西陵屹的行事风格,他一向只是在暗中行事,为何此番会弄得如此大张旗鼓?
“趁此机会,你去看看那宫女情状如何。”西陵炎突然在她耳旁轻道。
谢灵焉一个激灵,正要开口反驳,西陵炎已经起身向后退去,很快隐没在树丛之中。
她有些呆呆地看着身后的黑暗,但在那黑暗之中,又似有一条明路在牵引着。
谢灵焉冷笑,略一欠身,淡淡道:“只是奴才不知,武功郡王既然与燕王一系同气连枝,竟用这等手段糊弄疏远世子,若是燕王和世子知悉,郡王该用什么漂亮说辞来搪塞过去?”
燕王与西陵炎之父肃王乃是同父所出,与康王西陵屹皆为堂兄弟,但自肃王殁后,燕王也离开了清都,自此兄弟两家之间似再无来往。
但谢灵焉也知道,燕王家教虽是轻浮,西陵弘也断然不敢在宫廷之中如此肆意叫唤西陵炎。谢灵焉暗中叹了口气,西陵炎既与康王交好,那么燕王与康王之间的关系莫非已经超出了她的所想——或者,燕王也早在暗中与康王达成了一致?
若果真如此,先帝遗诏她只怕不能作用于燕王了。
谢灵焉轻轻呼出一口气,瞧着近在咫尺的延寿宫,心中暗道,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便去见见那位素来轻浮的燕王爷,再作下一步计划也好。
西陵炎瞧见她一脸沉思的模样,轻笑一声,“我与阿弘自幼相亲,这点事他不至于记恨我;只是这小子一缠上来就甩不脱,不得已出此下策,看来,灵公公很是怨怼。”
谢灵焉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自称发生了变化,但眼下她不耐烦他近似胡搅蛮缠的话语,冷冷地道:“难道王爷是想向太后请旨,领了奴才回去充实王府么?”
她口口声声自称“奴才”,全然还当自己是太监身份而非宫女,西陵炎略微一愣,不由失笑,却也因为她的话露出探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