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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传戏剧学院,表演教室。
戏曲戏曲,顾名思义戏和曲合一起才能称之为戏曲。
周知非和沈湘语即将要表演的并不是粤剧,而是一首粤曲。
粤剧和粤曲有非常明显的区别,但又有极深的关联,二者最大的区别只是侧重点的不同。
最直观的区别,就是粤剧是一种综合性的表演艺术,它不仅包含了歌唱,还包含念白、做手、武打等等多种表演的形式。
而粤曲就没那么复杂,它更侧重于歌唱,是一种以唱为主的表演形式。
在唱腔上也有一些区别,粤剧的唱腔比较粗线条,侧重点在表演故事。而粤曲的唱腔更为细腻,注重声腔艺术和听觉享受。
如果是在粤省里勾栏听曲,那这曲指的就是粤曲。
在快要表演时,周知非先是润了润嗓子,身上仿佛穿着一袭长袍,轻轻甩了甩手,摆出了一个作辑的手势。
这些都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学习粤剧的成果,一些基础的身段他都能如臂使指。
方佑信说他有一定的戏曲天赋,也不算是在瞎夸赞他。
虽然周知非现在前戏这么多,但是在这首曲子起头开唱的却不是他,而是要由沈湘语起唱。
看到师兄已经作揖起礼,沈湘语睫毛微颤,立即就进入状态,开始以对应的身段与之配合。
就在此时,文富华已经走进了教室。
有些离门口近的学生,在看到他后想要打招呼。
不过这会文富华已经看到了方佑信那边明显要开始表演,所以他伸出手摆了摆,阻止了他们的打扰。
文富华就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湘语和周知非。
另一边。
并不需要多少时间酝酿,沈湘语立即就以悲怆的声线开口清唱道:
【落花满天蔽月光,
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帝女花带泪上香,
愿丧身回谢爹娘。
我偷偷看偷偷望,
佢带泪带泪暗悲伤。
我半带惊惶,
怕驸马惜鸾凤配,
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
在看完整首唱词后,沈湘语就已经明白了这首戏曲所要讲述的故事,而且也知道了故事所描述的背景。
前前朝长平公主的故事话本,在其他省份的知名度有多高她不知道。
但是长平公主在粤省的知名度很高,即使是年轻人都曾耳闻过或者在影视剧里看到关于长平公主的故事。
在粤省民间流传最广的版本,就是长平公主和驸马周世显面临家仇国恨的悲壮爱情故事。
刚才在看曲谱时没有思考多久,沈湘语就已经清晰知道了,这唱词里对唱的男女就是长平公主和驸马周世显。
别看她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在该正经的场合机智的一匹。
在沈湘语开口唱词的那一刹那,她就代入了长平公主的角色。
而当她唱完第一句时,周知非就情不自禁的扯了扯嘴角。
这一个月的学习时间里,他早就认清楚了现实。
在有了准备的小富婆面前,自己的所有演唱和表演都会被她给压得死死的。
这种情况如果放在影视剧里,就叫做被压戏了。
举个形象点的例子,周知非在沈湘语面前,就好比刚出道的流量小鲜肉跟老戏骨演对手戏的那种感觉。
所以才说,有时候人跟人的差距比人跟狗还要大。
为了能够“压制”小富婆的演唱效果,周知非甚至都没有提前给她看过曲谱。
以前大家一起学习同一个剧本,差距大也就认了,这次自己可是有准备的。
但是在这一刻,周知非觉得自己再准备也不可能比得上小富婆的表演。
他在心里忍不住吐槽小富婆这天赋,简直是《玻璃假面》女主北岛真夜的翻版啊。
各种念头在心头闪过,时间也只是过去了两三秒钟而已。
在快要轮到自己演唱时,周知非立即驱逐了所有杂念,神色凛然同样是悲怆的声线开口唱道:
【寸心盼望能同合葬,
鸳鸯侣相偎傍。
泉台上再设新房,
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门巷。】
既然是首对唱的曲子,那两人要互相衔接。
所以在周知非唱罢,沈湘语纳着台步微微转身接道:
【唉,惜花者甘殉葬,
花烛夜难为驸马饮砒霜…】
两人所演唱的这首粤曲,直接震惊了方佑信。
他本来还担心沈湘语才刚看到曲谱,第一次唱恐怕效果不会太好。
然后他发现自己低估了沈湘语,也低估了周知非。
方佑信本来以为周知非说自己创作了一首曲子,可能只是首玩票的性质,毕竟戏曲和流行音乐在创作上是有着鸿沟的。
最开始还想着不管这首曲子的质量如何,他都会给予夸赞和鼓励。
毕竟这年头敢于创作新戏曲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
但是听到这儿,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周知非被外界称为音乐创作天才,真的一点都没有夸张啊。
虽然还不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但方佑信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地位,已经很难去评价它了。
或者说,他可能已经没有资格去评价它。
不过方佑信此时还有个最大的疑惑,周知非一开始不是说这是首治愈的唱曲吗?
现在他们俩的唱词和曲调,和“治愈”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这曲好是好,就是太过悲痛。
都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但是唱词里的周驸马和长平公主却要【花烛夜难为驸马饮砒霜】,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么。
跟方佑信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南传戏剧学院的招牌文富华教授。
这位戏曲大师,大半辈子都浸淫在了戏曲里,所以他所感受到的冲击甚至比方佑信更加的深。
周知非双手虚托着,迈出了半步台步,微抬着头,仿似悲天悯人:
【江山悲灾劫,
感先帝恩千丈,
与妻双双叩问帝安。】
沈湘语跟周知非面对面而立,微微侧着,双手摆动,左手举高齐眉,那眼神充满着死志,但又对“驸马”极为的留恋。
很难相信在这副如此漂亮的眼眸里,能看出这么多种情感。
沈湘语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松了口气的开嗓唱道:
【唉,盼得花烛共偕白发,
谁个愿看花烛翻血浪。
我误君,累你同埋孽网,
好应尽礼揖花烛深深拜。
再合卺交杯墓穴作新房,
待千秋歌赞注驸马在灵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