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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慕初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着一棵树。
马还在,关键的是马上的包袱没了。
包袱也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镖没了。
“王八蛋!”更悲催的是,柏慕初现在连个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以后我再多管闲事我就是狗!”她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直接骑马跑了多好,那两人强强对峙,肯定谁都顾不上追她。
真是失策!
就在柏慕初懊悔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前辈,你醒了?”
万锦书一身青衫,端得是风度翩翩的模样,一只手握剑,另一只手里拿着几个果子。
仔细看,会发现男人身上的青衫有点短。
再仔细看,那青衫分明是柏慕初放在包袱里的男装。
“谁让你穿我衣服的!”清甜娇软的声音一出口,便和昨天晚上刻意伪装的低沉不同。
万锦书露出惊讶的神情,“原来前辈是女子。”
不怪他看不出柏慕初的真实性别。
她为了这次走镖可是准备充足。
因为没有耳洞,所以耳朵不用费心遮掩。
至于其他?
裹得严严实实的束胸,高高束起的长发和特意硬化了的五官,就连喉结,她都找东西遮挡住了。
都是她跟于水儿学的,可谓是毫无破绽。
只要不是脱她衣服,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个女的。
“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柏慕初咬牙。
“是在下失礼了,”他嘴上倒是挺诚恳,就是手上没动静。
“那你还不赶紧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还有,我为什么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是在下给姑娘下了药,再过一个时辰药效自会消散。”他满脸歉意。
“你什么意思?”柏慕初瞬间警惕起来,“你不会是要丢下我一个人自己走吧?”
“这位公子,大哥,我好歹也算你救命恩人啊,咱们做人能不能有点良心?你就这么对你前辈?”
“那是我的马,我的包袱,我的衣服!”
“我没那个意思,”他似乎是被柏慕初说得良心不安,把果子往前递了递,“你饿吗?”
她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我现在没力气拿啊!”
“要不然,我喂你?”万锦书纠结的挠头。
“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柏慕初白他一眼,刚想说什么,肚子就响了起来,“...行吧,你喂我。”
什么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
她很小心的把果子放到她嘴边,还拿着张帕子垫着。
“你从哪弄的帕子?自己带的?”柏慕初觉得这手帕上淡淡的香味很熟悉。
他笑得清朗,说出的话却让柏慕初恨不得掐死他。
“我是从你包袱里翻出来的,上面还有个水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心上人送你的帕子,没敢碰。”
“那就是我心上人送我的帕子,她亲手绣的!”她咬牙切齿。
应当是水儿姐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塞到包袱里的,不知道为什么,水儿姐总希望她能再温婉一点。
这下万锦书是真的错愕了。
“姑娘心上人...挺贤惠的啊...”
他真的想象不出来一个大男人绣花的模样。
柏慕初咧嘴一笑,“我就喜欢贤惠的。”
一时寂静。
万锦书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只能沉默又负责的给她喂果子。
“你吃饱了吗?”
听男人的声音有软化的意思,柏慕初立刻得寸进尺,“没有,我平时都是要吃肉的。”
他为难,“这荒郊野外的,没办法给你找肉。”
“你去那边林子里看看,说不定有兔子什么的。”她理直气壮的指使男人。
“你不会是想偷跑吧?”万锦书狐疑的目光看向她。
“我动都动不了怎么跑?你快去,我都快饿死了,那几个果子根本就吃不饱。”
“那好吧,”男人叮嘱她,“你安心等我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柏慕初立刻起身。
不跑才怪呢。
她一开始确实是没力气,但她体质特殊,也有可能跟小时候柏父让她连着泡了一年的那种黑色的水有关系,在男人回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力气在一点点恢复。
现在勉强能骑马。
她刚上马,就发现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男人手里还拎着一只兔子。
这就尴尬了...
“欸,我是怎么上来的?”她装作刚发现男人的模样,“你回来的正好,赶快放我下去。”
“不是要吃肉嘛,那么急着走干什么。”他当着柏慕初的面处理兔子,血淋淋的一幕看得她目不转睛。
万锦书心底郁闷,她为什么不害怕?小姑娘家家的不都应该看不了这种场面吗?
而柏慕初则是在想,这样当她面现杀的兔子肯定更好吃。
“那个,你要不要找条河洗一下,”还没等万锦书窃喜,他就又听到了女孩的声音,“血不洗干净弄出来不好吃。”
“你跟我一起去。”
“去就去。”
柏慕初跟着万锦书到了一条小河边,看到了她的包袱和带血的衣服,衣服应该是男人之前换下来的。
清洗完兔子后,万锦书就地生火。
柏慕初则悄悄溜到了她的包袱旁边。
万锦书看了一眼,没说话。
“我干粮呢?”包袱里只剩下镖和一些瓶瓶罐罐。
“吃了。”男人答得坦然。
“我一天的干粮你全吃了?”
他还评价起来了,“就是有点干,其他还好。”
干粮不干难不成还湿吗?
“所以你吃完了我的干粮,就拿几个果子打发我?”
“这不是正在给你烤兔子嘛。”他不紧不慢的给兔子翻面。
“......”
她选择妥协,拿过去几个瓶瓶罐罐,“...放点调料。”
“原来是调料,我还以为这里面装的都是毒药。”
柏慕初懒得再搭理他,盯着他手里的兔子看。
滋滋的油滴进火里,香味逐渐浓郁起来。
“不用心急,都是你的。”
“你一个大男人跟我抢吃的,你也真好意思。”柏慕初斜眼看他。
万锦书笑笑,“不知姑娘要到哪里去?”
“跟你有关系吗?”
“再向北,便到九昭城了。”
“我路过不行吗?”
他全然不把柏慕初的不配合放在心上,“巧了,在下家住九昭,姑娘若不嫌弃,可暂居寒舍。”
“你是当官的?”
“不是。”
“我看你也不像,”柏慕初撇嘴,男人要不是拿着把剑,看起来就跟她在彭州见过的浪荡子一样。
“连身干净衣裳都没有,你还没我有钱,”她拒绝,“我还是去住客栈。”
“你包袱里除了衣服和那些瓶瓶罐罐,也就那个盒子值点钱,你哪来的钱住客栈?”男人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她,“尝尝。”
肉质鲜美,外焦里嫩。
“手艺不错,”柏慕初很快啃了个干净,“不得不说,我的调料占了很大作用。”
“是,不知姑娘能不能赠我一些?”看她吃完,万锦书继续给她递。
“咱俩可是过过命的交情,”她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说送太客气了,一两银子一瓶,概不还价。”
万锦书神情一顿,笑了。
“好。”
柏慕初伸出油乎乎的爪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现在没带银子。”他把凉好的兔肉放到她手上。
“这是你赔我的,可不能当银子使。”
“那怎么办?”
“简单啊,你给我打欠条。就用你那衣裳写,”柏慕初示意他看包袱旁边带血的衣服,“物尽其用嘛。”
万锦书还是好脾气的笑,“行啊,你说我写。”
他拿起一块木炭。
“就写...等会,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姑娘芳名?”
还挺谨慎,柏慕初也没打算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萍水相逢的,谁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初一。”
“在下十五。”
“行,就写二月初二,十五欠初一...你要几瓶?”
“我全都要了。”
“原来是尊贵的客人,”柏慕初看向男人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她粗略的数了一下,“十一瓶。这样吧,给你算便宜点,十两银子,多的那瓶算我送你。”
“多谢初一姑娘。”他写好后,让柏慕初过目。
柏慕初利索签上名字,“没问题,签字画押。”
“你之前是不是受伤了?给我蘸点血。”
万锦书这回是真的绷不住了,按了按腹部的剑伤,一脸“你是人吗”的无语表情看着她。
“哦,伤腰腹了。”柏慕初注意到他的动作,把自己的油爪子摁在衣裳上。
“银子我就收下了,”她洗干净手,笑眯眯的看向男人,拉长了声音,“假名字也是要守信用的,十五公子。”
“初一姑娘此言何意?”他加重了初一两个字的字音。
行吧,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干粮你也吃了,衣裳你也穿了,兔子你也烤了,欠条你也写了,不如我们...”柏慕初刚想说分道扬镳,就被万锦书接过了话茬。
“不如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柏慕初:?
“不是,我有急事。”
“若初一姑娘是在九昭城办事,说不定在下还可以帮上姑娘的忙。”
“姑娘虽然得了欠条,可到时候若是找不到人,怕是也无济于事。”
这家伙还真就赖上她了?
还是他真以为她稀罕他那十两银子?
好吧,她还真是稀罕。
也不知道她带的钱除去路上的盘缠还够不够给水儿姐买东西的。
听之前来往彭州的商人说过,九昭城要比彭州繁华得多。
她这次出门带的都是自己的私房钱。
柏慕初悄悄叹了口气。
“先说好,要是再住店吃饭什么的都算你欠我的。”
人穷,真的没办法。
万锦书以拳抵唇,忍住笑意,“自然。”
“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柏慕初卷卷包袱,把盒子放好,就见男人把那十瓶调料也放到包袱里。
见她看过去,他一脸无辜,“我拿不了那么多东西。”
“还有一瓶呢?”
万锦书把手伸进怀里,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这瓶可是初一姑娘送我的。”
什么毛病?柏慕初不理解,这几个瓶子都一模一样,他从哪看出来那一瓶是送的?
“成吧,您是客人,您随意。”柏慕初在袖子里掏了掏,扔过去一个小瓷瓶,只有指肚大。
“治外伤的,涂点没坏处。”
“你的伤口应该是裂开了,我在那边树林等你。”
柏慕初把马留给他,“你骑马,可别浪费我的药。”
她潇洒的背着包袱,只留给男人一个背影。
万锦书摩挲着还带了些温热的瓷瓶,唇角微弯,这姑娘还真是嘴硬心软。
“孟夏。”
“属下在。”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
万锦书把柏慕初卖给他的调料瓶子丢过去,“去查查,这是哪家的东西。”
“乙木的尸体处理妥当些,别让素商露了马脚。”
“让孟秋探探彭州,看三哥的人都去了哪些地方。”
“还有,我想想...”他点点额角,“吩咐苍灵这两天在府里等我,有任务交给她。”
“是。”孟夏一一应下,起身离开。
“真是的,”男人头疼低语,“总有人不想让我过安生日子...”
柏慕初等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无聊得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下的草,万锦书才换好伤药过来。
“你可真慢,”柏慕初牵过缰绳,眸光掠过男人身上隐隐沾着血渍的腰腹处,“今天还能进城吗?”
“不碍事,”他唇色都白了几分。
“后日之前,我必须到九昭城。”
“可以,”他点头,“九昭城外有一个可以歇脚的客栈,今天在那住一晚,明日进城。”
“行,你就老实坐着吧。”
戌时二刻,两人到了客栈。
“和荣客栈。”
柏慕初抬头看了一眼牌匾,抬手敲门。
“掌柜的,来客了。”
里面传来桌椅板凳挪动的声音,还有小二的应答声,“来了来了。”
“这会还有什么吃的没?”柏慕初扫视客栈,不算大,但胜在干净整洁。
“客官想吃些什么?”小二有些为难,“这会客栈就只剩些面食了。”
“也行,”柏慕初招呼万锦书进来,“开两间房,再送两碗面上去。还有门外的那匹马,也劳烦小二喂些饲料。”
她丢给小二两个铜板,“给你的。”
小二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连声应是,领着两人上楼。
“你哪来的钱?”万锦书疑惑。
“好奇啊?”柏慕初停住脚步,给他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然后拂过他颈后,再伸出手时掌心出现了一枚铜板。
“呐,”她一脸得意,抛起铜板,在它落下的瞬间盖在手背上,“猜猜是正是反,猜对就送你。”
凭万锦书的眼力,还是能够看清铜板落下来的正反的。
但他微微摇头,“我猜不到。”
“行吧,”柏慕初收起铜板,“你好好休息。”
她进了房间。
没一会儿,小二就端了热腾腾的汤面上来。
“劳驾,能送桶热水上来吗?”
“客官稍等。”
吃饱喝足洗干净,柏慕初心满意足的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
柏慕初结清账就跟万锦书继续上路。
望着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她长出一口气,“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