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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靠在沙发上的蒋青帝完全没有了刚刚那种大义凛然的气概,两条腿叠架在前面的茶几上,手里提着半瓶红酒正在往嘴里灌。看见陈浮生走过来,蒋青帝放下双腿坐直身体,指了指对面,“浮生,坐。”
“怎么突然来上海了?”陈浮生坐下,随手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红酒,给自己倒上一杯,“今天要谢谢你,我先干为敬。”说完咕嘟咕嘟一口气干掉了杯子里的酒液。
蒋青帝见陈浮生上来就干了一杯,微微一笑,扬起脖子也长长的灌了一口,长呼一口气,“真TM痛快!被那帮老头子盯着老子很久没这么舒坦的喝过酒了!”把酒瓶放在桌子上抬眼看着陈浮生,“其实,这次本来是去广州出差的,路过南京顺便去看看富贵,刚到他那没多久就接到了你的电话说找到了个小姑娘,还顺带把张小花的蠢蛋哥哥逮到了。”搓搓手掌,蒋青帝一脸的兴奋,“这种跟人干架的好事自然要我亲自出马才够有趣啊,尤其是张小花这种有分量的对手,你说是不是?”
真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陈浮生唯有笑一声,当做回答。其实他心里明白,蒋青帝根本就是担心陈富贵出马会被有心人揪住小辫子,上次去闯上海赵家已经是险之又险才能过关了,这次再硬闯一次张家,恐怕真的会落个直接转业的后果,归根结底部队这种地方还是讲究资本和派系的,天知道他张家后面站着哪个大佬。
陈浮生站直身子,朝吵闹的酒吧里吼了一嗓子,“各位兄弟,我叫陈浮生,今天感谢各位的照应,以后来上海一定要来兄弟这里坐坐,所有开销一律算在我头上!干!”说完提起酒瓶子喝了个底朝天。酒吧里这些大头兵一个个沸腾了,碰杯的声音彼此起伏。其实他们都是陈富贵的兵,蒋青帝只是借来壮声势的,能被派来做这种事自然是亲兵中的亲兵。
几个小时后,热闹的酒吧终于又重归冷清,蒋青帝带着一帮子喝的七歪八倒的大老爷们回南京了。离酒吧开始上客人还有两三个小时,陈浮生独自站在酒吧大厅中央,阴沉着脸。这次靠富贵惊退了张枭滑,下次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了。这一仗,迟早都要打,或早或晚,或被打残,或把对方打残。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会来。
楼上睡觉的沐小夭终于睡醒了,走下楼梯,看见站在酒吧正中央的陈浮生,眼圈一红,缓缓走过去,从后面紧紧的搂住了陈浮生的腰,脸使劲的贴在他总也挺不直的背脊上。陈浮生身体一僵,抬手摸到了缚在腰间的柔软的手臂,叹了口气,努力使身体放松下来,哪怕可以让身后的女孩能够得到片刻的温暖。
陈浮生稍稍侧了下头,勉强看见身后女子柔顺的头发,拍了拍腰间的手臂,咽了口唾沫把干渴的喉咙润了润,“小夭,你还想去丹麦旅行吗?”
身后的女人不讲话,只是一双手臂勒的更紧了些,一阵阵压抑的抽噎声传进陈浮生的耳朵,渐渐有某些液体湿润了陈浮生的后背,小夭终究再次在陈浮生面前流眼泪了,不知道这个倔强的小女生压抑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的眼泪积攒了多久,陈浮生感觉后背湿漉漉的,心脏仿佛被某只大手狠狠的拧了几圈,心痛的感觉。
许久,沐小夭的抽噎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她慢慢抽出被陈浮生捂住的双臂,抬手抹了一把哭的稀里哗啦的脸,咬咬嘴唇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恩,好的陈哥,明天我就开始准备去丹麦旅行的事情。”那张笑脸刺得陈浮生心脏又是一阵抽搐。
抬手擦了擦沐小夭脸上还没干的泪痕。“小夭,好好活着,别让陈哥担心。”两只手轻轻拍了拍沐小夭的双肩,似是鼓励又似是愧疚。
“恩。”一声充满鼻音的回答,然后沐小夭转身朝酒吧门口走去。
“小夭你去哪里?”
“陈哥,刚刚我给兮兮打电话了,她说过来接我。”沐小夭没有回头,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朝门口走去。
目送小夭出去,陈浮生摆摆手,吧台后面的林均会意的跟了出去。
刚坐下,手机响了,低头一看,不认识的号码。“喂,你好。”陈浮生按了接听键。
“三叔,是我,三千!”电话那头传来个雀跃的声音。
“三千?你们去哪里了?”这是今天陈浮生遇到的第一件高兴事。
“三叔,我和师傅就在上海,你晚上有空来一下吧,师傅说找你有事。地址你记一下。”电话那头的三千是兴奋的,语速极快。
陈浮生扯过一张便签纸,记下了一个地址,写到一半才发现这个地方他曾经去过,黄埔会。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差不多到时间了,陈浮生走出酒吧,招呼陈庆之一起坐上周小雀开的车,朝黄埔会开去。
走进会所,已经有侍者迎上来领着三人朝楼上的一个包间走去。推门进去,里面不止有三千师徒,还有陈浮生绝不想见到的人,张枭滑。
诸葛清明站起身,朝陈浮生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胳膊,把他拉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与他正对的恰好就是张枭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或许可以用在这里,小小的桌子上空登时空气紧张起来。
“好了,小伙子们,先不要这么剑拔弩张的,就当给老头子我一分面子,还有个小朋友没过来。”诸葛老人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
说着话,包间的门又被敲响了,进来一个人,又是熟人,方一鸣。也寻了个空位坐下。
等几人都坐定,诸葛清明一双饱经风霜的手在桌沿上按了按,“好了,大家都来了。”顿了三秒,“今天请你们来的用意,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我老头子要做个和事老。你们之间的事情老夫也有耳闻,也没有什么你死我亡的深仇大恨。如果愿意给老夫一个面子就点点头,如果觉得吃亏,那就讲讲你的要求。”说完,诸葛清明两手一摊,安静的看着一桌的人,等着他们谁先开口。
陈浮生不讲话,方一鸣也不讲话,坐在角落的张三千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但嘴巴也闭的紧紧的,一时间桌面上一片寂静。
张枭滑沉默了半晌,终究是开口了,语气依然很平静,“老神仙,我哥被他陈浮生整残了,这怎么算?”
诸葛清明保持姿势大概一分钟,然后抬头,“张云猾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安静了一些,可以躺在床上正常治疗了。”张枭滑有些无奈,但对方是江浙老佛爷也要给几分薄面的人物,不能不低头。
“这样吧,张云猾我带走,一个月后给你送回来,他是受了惊吓,静养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诸葛清明终究说出了一个张枭滑无法拒绝的条件,“你是我很看重的晚辈,你哥哥是什么样子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吃这一次大亏对他不见得完全就是坏事。”
除了点头答应张枭滑想不出别的走法。但只要点头,这次跟陈浮生的过节以后便没有理由再提了。
张枭滑方一鸣两人一口东西也没吃,也没心思再待下去,相继起身离开,诸葛清明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走掉,只是方一鸣经过他时,被老人使劲的攥住手臂,就那么攥了大概一分钟,也没讲话,然后松手,方一鸣离开,表情没变,只是鼻尖额头突然渗出了一层汗液。
陈浮生坐在原地没动,等包厢的门再次被关上,三千欢呼起着跑过来抱住陈浮生的脖子,“三叔!”就像个久未见父亲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