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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谈生意真的火起来了。有时,我不得不把“夜谈”移到白天,搞成“日谈”。
好在依帆进步快,择个日子,取个名字,能抵挡一阵子。
说来也怪,来测字的人少了。一是有师父,二是大家觉得夜谈确实有料,能帮他们释疑解惑。于是,找的人特别多。
有一天,依帆跟我说:“有个姓张的老师,来了几次电话,问能不能提前一下。”
“他排在多少名啊?”
“18名,他想在元旦之前跟你谈一次。”
“今晚是个什么人来谈?”
“一个搞企业的。”
“那你要张老师今晚九点来谈,我争取八点半跟前一个人谈完。”
依帆笑道:“企业家应该谈的是企业方面的事,我可以旁听吗?”
“这个,到时我问问他吧。”
……
晚上七点,我坐在“密室”,仍在看杨志一先生的医书。书中说:指甲苍白,一定是贫血。眼皮浮肿,绝对是肾病……
依帆探进半个脑袋,说道:“胡先生到了。”
我站起来,看见一位脸色发白,情绪低沉的中年男人进来。
他苦笑道:“万先生好,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这种客套话听多了,别那么当真。我拱拱手:“请坐。”
依帆进来倒茶,望了我一眼。我说:“胡先生,你要夜谈的内容,没有什么隐私吧?”
他又苦笑一下:“哪里有什么隐私,我的事情全市都知道,我不过是没地方倒苦水,跟您聊一聊,心里舒服一点。”
“哦,那这个小伙子就在一边帮我们烧茶。”
胡先生点了点头。
茶水飘香,香烟袅袅。我微笑着地望着胡先生。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叫胡方圆,父母给我取名,希望我方圆有名,现在,我真的方圆百里,名声大振。”
听着他自嘲,我笑了一下:“坏事会变成好事,说说你出了什么事?”
他开始叙述:
他原来是在机关工作,早年下海,折腾了十多年,一事无成。后来遇到一位贵人,邀他当办公室主任。于是,他就弄清了食品行业的底细。看到儿童食品畅销,利润又高,于是,他办起了一个“果冻食品厂”。
赚了几年好钱,结果一年前,一个两岁的多的小孩吃他厂里的果冻,噎死了。官司上个月才了结,赔了一大笔钱,弄得自己心身疲惫,厂子停业整顿。
“万先生,你帮我算一算,是不是我命运特别不好?这么多人办果冻厂,噎死人的概率少之又少,何况说明书上强调:四岁以下儿童,请在大人的指导下食用。结果判起来,我几乎是全责。”
我想了想,决不能安慰他。
安慰会适得其反。救人于危难,关键的是替人想办法。我去找烟,他立即抽出一支给我,又给我点上火。
我烟放在嘴边,没有吸。像一尊凝固了的雕像。
依帆提醒我,火都快要灭了。
我仍然没动。
噎死,为什么全噎死,小孩的喉咙太小,果冻太大。一个主意渐渐在我脑海中成熟,但是,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我重新点燃香烟,吸了一口,缓缓说道:
胡先生,说实话,我不会安慰你。安慰你有什么用呢?整顿之后,我估计你也不会去做其他生意,仍然是办果冻厂,虽然噎死人是小概率事件,但是,我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发生,是不是?”
他身子颤了颤,说道:“对。但我快五十岁了,再去干其他行业,也是瞎子摸象,半天都搞不懂门路。”
“你嘛,可以联系全国的果冻厂,要求主管部门修改行业条例,规定必须在大人的监督下吃果冻,如果因为疏忽大意,孩子噎死了,果冻行业概不负责。”
他听了,扭过脸去,哈哈大笑,连依帆也忍不住笑弯了腰。
胡先生笑完,又苦着脸说:“我要是有这么大的能耐,还办果冻厂?”
“那些果冻大企业,长期以来,不要求主管部门修改规定吗?”
“他们财大气粗,死十个都赔得起,就是苦了我们这种小厂,只能靠上帝保佑。”
我冷声一声:“刚才是和你开玩笑。”
他眨了一下眼睛:“我想也是开玩笑,你这么有名的大师,肯定不会给我这么个幼稚的建议。”
“你好好听着,我现在真的给你提个建议。不过,这个建议比刚才的还幼稚,但是有用。”
他拧灭烟头,认真地盯着我。
“为什么会噎死小孩?就是因为果冻比小孩的喉咙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的果冻,做成四小块,或者八小块,任他怎么吸,到了嘴里后,就成了一小片一小片,这样就不会再噎死小孩子。”
他的眼睛都呆了。
我用手朝他眼睛扇了一下风。
他的眼睛还是呆的。
我准备含一口茶朝他脸上一喷。
他清醒了,站起来,像小孩子一样连跳了四五下。
然后又坐下去,嘴里喃喃道:“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哪些个果冻企业想到了这一点呢?”
“人都是有惯性的,长期以来,人们都认为果冻就是这个样子,是一个整体,谁也不想去改变,噎死人了,赔钱,赔了钱,再生产噎死人的果冻。”
胡先生发疯一样地拍着茶几,拍了好几下,望着我:“你怎么坐在这里?”
“我应该坐在哪儿。”
“你应该坐在中国企业的首席智囊的位置上。”
我笑了,开心地笑了,站起来发出一阵狂笑。
笑完,我说:“你真的按我的去做,一个非常幼稚的主意,但你一定要申请专利,以后哪个厂家模仿你,你就打官司,估计你厂子都不用开了。一是收专利费,二是打假,会赚得盆满钵满。
他说:“来,大师,加个微信。”
这个微信,我当然要加。
然后,他发疯一样地从身上掏现金,估计掏了一万多。他把钱一拍:“这个是零头,我发了财,有你一份。”说罢,站起来。
外面有人敲门,依帆出去,进来对我眨眨眼。
我知道张老师来了,便对胡方圆说:“也不要你另外的钱,只祝中国儿童幸福,不再噎死。我们就谈到这儿,我还有事。”
他朝我深深鞠了一躬:“会后有期。”说完,几乎百米冲刺般,冲出门外。”
依帆引着张老师进来,一见面,我吃了一惊,这不是“尿急先生”吗?他一脸惭愧的样子,说道:“不好意思,上次怠慢了先生。”
我指指沙发,示意他坐。
他望了望烧茶的依帆。
他对依帆说:“老师来了,我亲自煮茶,你出去。”
坐下寒暄几句,我说道:“张老师,这么晚了,我们就直入主题吧,你有什么心里话要跟我谈?”
“不好意思,我的有点难度。”
“说吧。”
“我有点讨厌我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