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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我的过去吧。”她这样开头。
她喝了一口茶,缓缓地叙述自己的身世。她是本省人,从小生活在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父亲是工人,母亲也是工人。
读小学开始,她就有文艺天赋,学校里搞文娱活动,总有她的身影。从初一到初三,她都是班上的文娱委员。
作文写得特别好,可数学一塌糊涂,连高中都没考上。亲戚介绍她进了县剧团。
我截住她的话头,问道:“县剧团都快衰落了,你还去?”
“我太喜欢唱戏了。”
“哦——你继续。”
她说,在县剧团待了三年,一点也不觉得苦,一晃就到了十八岁。有次全省文艺调演,各个地区要选送节目到省里参赛。
演完,就有个人向她招手,问了她的一些情况。愿意把她留在省剧团。
我说:“招手的人就是谷团长。”
“对,当时我高兴极了。后来就留在这儿。想着在这儿一定有很大的发展,可是,戏剧越来越衰落。我们剧团过得要死不活,只能财政拨款养着。
每年就一些固定的节目,下乡啦,配合中心工作的宣传啦,还接社会上的商演。现在商演基本没有了。每个人都找自己的副业。”
“你找了副业吗?”
她摇摇头:“一开始,我们年轻演员根本找不到副业,年纪大的演员,证书一大堆,有的家长也找剧团的人去做家教。
教什么二胡、钢琴、笛子,扬琴,我资历浅轮不上。去年,谷团长才推荐我去女子大学上形体课。
江一苇跑过歌厅,歌厅为了赚钱,歌手一上台,先要调侃半小时,还带色的那种挑逗话,她受得了,我受不了。”
“所以,你没去。”
她点点头,继续道:“后来遇到你……”
她咬了一下嘴唇,偷偷地扫了我一眼。
“说。没关系。”
“我觉得你很好。”
“为什么?”
“因为你说要指导我们排戏,我当时觉得好笑,但后来你把自己的创意一讲。想不到你能把一场枯燥的仪式,用舞蹈语言表达得很完美。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你就竟然消失了一样。排完那场戏以后,就没来清雅阁了。有些男人只要认识了我们,会经常跑到清雅阁来请客。实际上是来见我们,所以,你成了我心中的一个谜。”
我哈哈大笑。
“后来,我知道你有了女朋友。”
她不说了。
一阵沉默。
我说:“对,我妻子小林在我最困难的时期,义无反顾地支持我。”
她点点头:“在上州,我觉得自己很孤单,拜了谷团长做干妈,她有什么都跟我说。她说你真是一个热心人,妇女主任的角色是你争取来的,所以,我更……”
“知道。”我生怕她说出来。
她说:“每次我叫你万老师,总觉得别扭。”
我微微一笑。
她认真地盯着我:“真的,我总觉得你在默默地关心我。那次,我干娘带我找你,要你出主意,你就要我做抖音。这次,你又跟邓总说,以后请我当代言人。我虽然知道这是件难事,但是,你的建议让我感动。”
我理解一个无依无靠,又不愿随波逐流的女孩此刻的心情。知道她今天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便说:“今天,是不是有人在你的抖音上留言,说你的坏话?”
她点点头。
我打开她的抖音,开始的评论还好,下面确实有些难听的话。
我笑道:“你要坚强一点。你现在还在成长,真的成了网红,名人。受到的攻击就不是这么一点点。”
“可我没有得罪过谁啊。”
“有些人,你根本就不用得罪他。他在外面受了怨气,或者他认为社会对他不公,他看一切都不顺眼,什么都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见到什么就怼。你的心理承受力要加强啊。”
“一苇找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年龄比她大十多岁,我不想过那种生活。谢燕有关系,调到博物馆去了。只有我还没着落,有时想起来,一个人偷偷地哭。
做个抖音,还有人骂。想来想去,就想跟你来倾诉。可你都不接电话了,我就想哭。”
我说:“清芬,别那么脆弱。我帮你分析一下性格。”
她抬头看着我。
“你从小优秀,爱好文艺,长得又好,听到的都是赞美话,父母和亲人又把你捧在手心。自然就产生了一种优越感。
有优越感的美女,注意,我说的是美女,常常有种自我蒙蔽,认为别人一定要顺着自己,社会一定会为自己打开一扇特殊通道,你一定会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
确实存在这种情况。因为美丽是一种稀缺资源,在许多时候有优势,但是,这并不是一张永久通行证。
比如,你在小县城算有名的美女,到了上州,美女如云,你有些失落。
你在小县城,有些才艺,到了上州,一些从小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人,琴棋书画,演讲主持,天生就高你一个档次。你更失落。
我并不是对你有特殊的关爱。只是因为我人生的道路上,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他们给了我许多人生温暖。爱予爱返,我也要把这种温暖传给别人。
当然,这里说的别人,是有限度的,指的是来我这儿咨询的人,或者在生活和工作中认识的人。
所以谷团长带你来,要我帮你出主意。我反复说了一句话——读诗词,你一定要真读进去。
为什么要真读进去?就是你有才女的形象,有才女的气质,但还要做到有才女的实质,那就是真正有才学,腹有诗书气自华。
你才读了几个月,别人讥讽一下,就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要找我倾诉。你回去查查蔡文姬,李清照一生的遭遇。比起她们,你幸福多了。
学会坚强,在这个社会上,谁都不容易,尤其是我们这些从乡村打拚出来在大城市又没有靠山的人,必须强大自己,提升自己,靠别人都靠不住,只有自己强大了,路才能越走越宽!”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就不留你吃饭了。”
她站起来,尴尬地笑了一下,点头道:“好。打扰你了。”
把她送出门,我才吐了一口长气:一个人要三代才有点起色,万山红啊,万山红,你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