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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文翰匆匆看完后面的内容,忍不住又翻回前面,他在陈氏病逝的年份那行多看了几眼。
这一刻他忽然联想到母后跟陈王的亲近。她还数次劝他放过陈王,只是他不想听,直到九星镇命盘被呈上来。
景文翰很喜欢这份知趣,这才把陈王府从他的计划里抹去。
过去他被她逼到不耐烦的时候,甚至用恶意猜测过两个人的关系,怀疑过他自己的血脉和身份,唯独没想过……他们居然是养父女。
而现在,属于皇爷爷的这些密探为他查出了真相。
郭淮德,郭宜臻……景文翰恍惚地靠回去,他该怎么面对这个……姐姐?
……
他终于下定决心,再度拜访竹舍。
走进这片被雪覆盖的竹林,他发现前方灯火通明,大门静悄悄地打开,一名红衣少女提着灯笼站在门口,向他招手。
“月萍?”景文翰愣住。
“你……”
月萍看起来有些低落,她指指里面,说:“小姐等了你一天,我带你去。”
她不说自己为什么在此等候,也不说小姐为什么要等。
她解释不清,只是隐约嗅到离别的气息,即便见到的是她心上人,她也快活不起来。
长廊尽头吹来一股微风,斜上方的竹笼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此隐居一定是很好的体验,景文翰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暗想。
就在他走神的工夫,主人家已经迎了出来,今天她换了一身宽袖枣红长裙,袖筒里还带着湿润的茶香。
“来了。”她随和地对他招呼道,一点也不意外他会登门的样子。
结合着月萍刚才说她等了自己一天这句话,景文翰忽然感到有点不快。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就像一切都在她算计之中。有一瞬间,他分不清自己是不喜欢被牵着走,还是被算计……或者说,被她算计?
“你知道……?”
景文翰紧盯着这女子的红唇,他到底想听见什么答案?
兰疏影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温声反问他一句:“阿弟,你想不想彻底掌控这片河山?”
她将手探向桌案右侧,食指反扣住卷轴中侧的凹陷,一拉。
卷轴飞快地展开,占满了整张长桌。
看见卷轴里这张图,景文翰的呼吸不禁凝固了。
这纸上,黄的是山,绿的是水,笔笔细腻,满纸大气。纵横数千公里,恰是一片明丽山河。
……
“主人主人,这里怎么样,合适吗?”
小白猫跳到一块石头上,人性化地伸出一只前爪,指向前方的山谷。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似乎让人很难相信,在这盖着白雪的层层山峦中心,居然还暗藏着一片春日之景。
兰疏影扶正面纱,看了一会,颔首道:“可以,就这里。”
她这趟出来是在找适合当墓地的地方——用来给她自己埋骨。
郭宜臻死后发掘出一项能力,她能看见别人头顶的黑气,要是那黑气十分繁盛,说明这个人不久之后就会死去。
这具身体的头顶就有。
但她无病也无灾,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因为奶糖盗用了这个低等位面的规则之力,为“郭宜臻”判了死刑。
时间是她自己算好的,作弊器握在自己手里,随时可以改。
而地址,奶糖总共选了八个地方,前七个都去看过了,不太满意,这是最后一处,看起来风景还不错,而且有雪山挡着四围,不会让外人过来扰了最后的清静。
郭宜臻很不乐意,这是她的身体,她不想死却被操控着赴死,当然不能接受。更别说,一旦这具身体死亡,她的魂灵也会随之消失。
“你这个怪物,你会后悔的……”
“我诅咒你,你会长生不死,受尽孤苦,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快乐!”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就被奶糖堵住了嘴。
兰疏影无所谓这句诅咒——难道郭宜臻收回这些话就能改变事实?
她在山谷里转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一个山洞。它的地理形态很有意思,跟吴老爷子笔下的水帘洞有异曲同工之妙,恰好也是藏在一片瀑布底下。
穿过涓流,现出一片洞天,倒没有什么石床、石凳,里面空空荡荡,唯独一边角落那里有片凸出的巨石。
她抽出随身的宝剑,好在这石头并不硬,而这剑恰好削铁如泥。
兰疏影细细修整着巨石,让它用起来更像是床铺的样子。最后,她整理好衣裙,从容地躺在上面。
“我先回去了,你自由活动。”
她用食指蹭了蹭小奶猫的额头,闭上眼睛。
奶糖低低地喵了一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好像有点见不得主人这个样子了。
规则之力是它窃来的,取走一个凡人的命一点也不难。它还可以把时间精确到秒。
所以说,奶糖知道她是具体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它只是感觉有点难过。
唔,情绪真是奇怪的东西啊。
小爪子伸到她鼻腔底下,绒毛并没有被吹拂起来,于是它跳上去,在腰腹处踩了几下,最后趴在她没有起伏的心口。
“喵。”它又叫了一声。
主人不在,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奶糖放弃了留在这个位面玩耍一番的想法。
一双形状妩媚的猫眼越眯越窄,没多久,这个毛球也变得僵冷了。
……
芥子舟里出现了一道淡色身影,逐渐凝实,化为一名神色淡漠的红衣女子。下一秒,她脚边传出什么东西在滚动的声音,低头看去,是一个晶莹的魔方。
兰疏影诧异道:“你怎么跟来了?”
她记得小家伙说过芥子舟里太冷清,想在那儿多玩一阵子。
魔方滚到她鞋子侧面,被撞回去一小截,化为一只钻石星躯的小猫。
小东西很灵活,顺着她裙摆往上爬,很快站到左肩的位置,可是宣誓主权的行为还没够三秒,就被她一只手抓了下去。
“主人……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委屈巴巴。
兰疏影习惯性地想撸毛,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实物,显然,它也拟化不出那种毛茸茸的手感。
她若无其事地把奶糖递回肩膀上。
“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