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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玲眼神失落地埋下了头,道:“他爸还是那样,觉得我是农村人,且学历也不高,配不上钟鸣,倒是他妈对我挺好的。事到如今,房子也买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份上了,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大主意还得钟鸣拿。只要钟鸣同意,一切都无所谓。”
陆一伟想象不出钟鸣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如此看待儿子的婚姻,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想起今晚的见面,不由得紧张起来。对方父亲是副处级领导,母亲是正处级,而自己不过是个正科,身份不对等,谈起话来自然有些拘束。
不过陆玲接下来的话让他更为紧张,陆玲道:“哥,今晚除了他父母亲外,他舅舅和他大姑也要到场,你要有个心里准备。他舅舅是假日度假山庄的董事长,他大姑是东州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大姑父是交通局的局长,一大家子都是当官的。”
听到此,陆一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陆玲解释道:“不是和你说了嘛,今天钟鸣他奶奶过生日,都聚到一起了,你来之前钟鸣才告诉我他舅舅和他大姑也要到场,我想着等见了面再说也不迟,就没告诉你。”
关于钟鸣家的情况,陆玲介绍的并不详细。陆一伟也懒得过问,只要人好,其他的都无所谓。可今天这种场合,他必须刨根问底,了解的清清楚楚以便应对。道:“你把他们家的情况详细说说。”
陆玲看出陆一伟紧张,道:“哥,你也别怪我以前没和你说这些,是钟鸣不让我说。钟鸣不同于他父辈,对当官并不感兴趣,更不愿意永远活在他们阴影下,不用说你,就我刚开始和他交往时,都隐瞒了他家的情况,只和我说他父母是普通的干部,我也没多问。”
“钟鸣大学毕业后,他母亲已经给他找好了工作,去地税局上班,可他并不喜欢过这种生活,于是背着父母亲偷偷跑到了广州打工,我俩正是在一家广告公司相识。他有今天的成绩,虽然他母亲也暗中相助,但大部分都是我俩奋斗的结果。包括回来开化妆品店,没有和家里人要一分钱,从这点,我听佩服钟鸣的。”
“钟鸣他家也是农民,他父亲兄妹四个,排行老三。以前他们家穷得叮当响,自从他二姑嫁给中央某领导的后代后,一家子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他还有个伯伯,如今是东州市一个县的县委书记。不仅他家人,包括他母亲这边的亲戚都沾了光。他舅舅以前就是个街头小混混,摇身一变成了假日度假山庄的董事长,还有他小舅,开的个文化用品公司,专门给机关单位供应办公用品物资。一大家子在东州市势力强大,个个有头有脸。”
“至于他父母亲我已经给你讲过,两人早已感情破裂,却为了顾及颜面,至今没有离婚。他父亲在外面有女人且生了孩子,他母亲倒没听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但她工作特别忙,我来了东州都没见过她几面。每次见面都是匆匆忙忙的,说完事情就走。”
“可能是这样的家庭环境造就了钟鸣倔强的性格。与他母亲还好,与他父亲简直就是仇人,每次见面分外眼红,总要吵两句。钟鸣觉得他父亲背叛了他母亲,始终解不开心里的疙瘩。包括我俩结婚,钟鸣压根没征求他父亲的意见,他父亲知道后气得发抖,还和他母亲大吵了一架。不过,好在他大姑通情达理,才静下心来撮合这件事。”
陆一伟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钟鸣的家庭如此复杂,出乎他的意料。不过钟鸣的家庭在中国非常典型,那就是有钱就变坏。陆一伟坚信,这一切都是钱惹得祸。如果还是从前一穷二白,也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人们都向往着有钱人的生活,羡慕有钱人挥金如土,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去那里去那里,可真实情况呢?有钱人的困惑比穷人更为复杂。他们要面对亲情的疏离,爱情的背叛,道德的拷问,责任的质询,应对家庭的糅合,社会的交代,舆论的监督,环境的交融,如同绘制一副清明上河图,稍微不慎,身败名裂,毁于一旦。
相反穷人没那么多困惑。反正就那么多钱,有多少钱办多大事,没钱就不办。儿孙自有儿孙福,想要改变命运,由他们去吧。
家族势力,在官场并不少见,往往家族中有一人发展势头迅猛,随即将其他亲属逐步提拔上来,既有当官又有经商,形成庞大的根系盘带势力,其粘性程度和一致排外的特有生态是其他“小圈子”不可比拟的,毕竟盘根错节的亲情关系把所有人都捆在了一起,能量大的惊人。有的家族把这种政治投资作为一种运作资本,举全家族之力把最有潜质的一人先扶上去,然后再将其他人拉上来。
一人当官,全族受益,已经是当今官场不争的事实。牢不可破的利益联盟手中掌握着大量的资源,遍布各个部门和商企,如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轻而易举可以摆平,钱权的魔力亦在如此。从另一方面讲,一旦家族势力的领袖人物失势,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在一夜之间就可以瓦解,各奔东西,甚至反目为仇,及时撇清干系。如此看,万事有利有弊,那就要看如何挥舞这把双刃剑了。
钟鸣家显然符合家族势力的“小圈子”,其领袖人物是他二姑。当然,主要是靠他二姑夫。由此看出,正印了哪句话:“生得好不如嫁得好。” 
陆一伟所接触的人中间还没有如此庞大的家族势力,更不了解他们的生存生活状态。而今晚的见面,无疑是一次重大挑战。他不仅要应对钟鸣父母亲复杂的情感关系,还要面对两家亲戚的各种刁钻古怪的提问。既不能跌份,还要让他们心满意足答应这门婚事。他暗自庆幸父母亲没有来,如果来了,纯属看笑话来了。
陆一伟很是好奇,问道:“他二姑夫现在在干嘛?”
陆玲摇摇头道:“这个钟鸣从来没讲过,不过我听他大姑说,好像在什么部队上当大官,能量大的惊人。据说有一年回来,省委领导都跑来作陪。”
能惊动省委领导,说明他姑父至少是中将以上级别。不过也不一定,如果人家在卫戍区当领导,一个师长那都相当牛气的。陆一伟对军队序列不是太懂,不过看到钟鸣家族个个有权有势,其背后的核心人物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家最大的官也就是个正处,而没有进入东州市的决策层,这又是为什么?
陆一伟猜测,核心人物并没有抛头露面出来打招呼,或是其下属一手操办,或是地方官员巴结人家,不排除这种可能。
陆一伟脑子里乱糟糟的,本来因为自己的事就头胀欲裂,现在又是这档子事。他道:“那怎么办?我从老家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份见面礼,他舅舅和大姑来的话,我怎么好意思拿出来?我现在去再准备点。”说着,起身要走。
陆玲拉住道:“你都准备了些什么?”
“野猪肉、虹鳟鱼、野蘑菇等土特产。”
“人家才不稀罕嘞!”陆玲毫不顾忌道:“我今年过年去他们家拜访时,就提着你给我准备的土特产,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别提多丢脸了。行了,你也别忙活了,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说着,起身进了卧室。
不一会儿,提着大包小包走了出来放到茶几上,指着东西道:“这件是给他爸的。他爸喜欢打网球,我特意托人买了把大品牌球拍,保准他喜欢。这件是给他妈的,他妈常年穿警服,但特爱美,这条丝巾是普拉达的,能拿得出手。”
“普拉达是啥玩意儿?”陆一伟对国际奢侈品牌并不了解,好奇地问道。
陆玲解释了一番,让陆一伟大开眼界,咂舌道:“那这条丝巾多少钱?”
“8000多。”
“多少?”陆一伟瞪大眼睛道:“就这一块破布就要八千多?”
“哎呀,你别管了,反正不用你花钱。”陆玲打断道:“这个手机是给他舅舅的。他舅舅是大款,最不缺钱,不过偏好电子产品,只要有什么新产品上市,保准买。这套化妆品是给他大姑的,不是我代理的品牌,也是国际大牌。”
陆一伟细细盘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这一堆东西下来至少在两万元左右吧?”
陆玲笑了笑道:“你不用管了,咱家虽穷,但在礼节上不能失了面子。爸妈不来也好,万一真来了,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其实我很讨厌他们家人,每次见面都是尖酸刻薄,各种刁钻的问题让你很没面子,要不是喜欢钟鸣,我绝对不会走进他们家的。”
“对了,一会见了面你尽量少说话,他们问你回答,除了他妈以外,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他大姑,说话难听不说,句句带刺,不好对付。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钟鸣在,他们不敢怎么地。”
陆一伟冷笑了一声,没有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