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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维德暮圣。
……
于结界内的世界,太阳洒落其上,一一转化为了黄昏下的夕阳奇景。
一身白衣,右手夹着一本厚书的乔思丁,带着端庄与虔诚,越过了人声鼎沸的万人街道,步履登天的白云阶梯,从一个个激斗的天使旁穿梭而过。
他的眼神与脚步坚定不移,不因外在的干扰而迷茫。
……
他在那天空中,厚云承载的黄金教堂前止步。
推开穹顶下神圣而厚重的大门。
昏黄的光芒随着门缝的拉大而照入,沿着鲜红的长毯,落到了演讲台前,最后,在一位白发老者身上伫立。
内部的席位上,没有任何一人。
“我来寻求一个答案,教宗!”乔思丁目光坚毅的望向老者。
那洪亮沉稳的声音在这空荡的教堂内回响绕梁,接踵而至的,是那稳重的皮革踱步声。
“吼吼,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向我走过来吗?要比比维德暮圣式居合的速度吗?”那名老者不紧不慢的旋步转身,从容的同时携一抹淡然与狠厉,乃至蔑视。
蹉跎的岁月夺走了他的青春,留下斑驳痕迹,却没能夺走那份从容坦然,纵使皱纹已多,但相貌依旧帅气!
“不靠近点的话,怎么问你要答案?”乔思丁一步步靠近,边走边展开光翼。
背部的三对洁白羽翼,以及头顶上的三项光环,无不散发着神圣而肃然的威压!
是『守护』天使的特征标志!
稍作挥动间,一片片银白的羽毛陡然飘下。
于一片如梦似幻,现实与美好的交织中,“白龙”在一片银白中凝聚而出。
乔思丁单手持铳,伫立教宗正前,犀利目光下笔直抬手,缓然扣动扳机。
这一次,不再是小巧火苗,而是足以焚天的银白赤焰!
高燃的火焰似撕裂天穹,吞噬空间,于低吼的涟漪中,吞没教宗,后方的超高密度城墙砥柱上更是被开了道狰狞的伤口。
“不错的火焰,乔思丁。但在我这里,只配点根烟。”
闻言,乔思丁不由汗颜些许。
而教宗,已不知何时悬浮在了其身后上空,那六对的洁白羽翼,那所象征祥瑞与不可侵犯的神圣光辉,默然笼罩在了这个教堂里…
……
最后的最后,教堂于一片厮杀中分崩离析,一砖一瓦支离破碎,那被开了道口的天穹,映下一束太阳的光辉,落在了两人身上。
“不错的热身,这些年,你没有像他人口中那样堕落。”教宗站立于演讲台后,略带磁性与祥和的轻声道。
同时,右手一挥间,那些已然破碎的建筑纷纷飘起,有序归位,严丝合缝的重连一起,那战斗过的痕迹,只存在于了这场战役目睹者的记忆里…
乔思丁收回光翼,右手轻捂左手前膀,左手稍做一个热身动作:
“这场传道演讲会的费用可别忘了。”
教宗和蔼浅笑着,紧跟时代的右手“ok”:“o了。”
……
东升的旭日临近中位,纷纷攘攘的人群相继入内,与目的一样的同志坐立席上。
直至这万座补全,教堂的大门再次关上,沉静与端庄的氛围中,乔思丁右手夹着一本厚书,面色凝重的走上演讲台。
他的威望遍布维德暮圣,他的功绩与才能掩盖了那花钱的污点,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等待着高论。
而乔思丁,在此般万众瞩目的期待下,仍镇定自若,从容应对,似经验饱满,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犀利的目光扫过人群,乔思丁面不改色的把书本放上讲台,却没有翻开,严声正气道:
“好了孩子们,先把书放下吧,在书里,可找不到人生的答案。”
“我知道你们来这的目的,想获得‘生命的完整’或者‘生命存在的意义’。”
“我也能看到,你们在来之前都做足了功课,做足了演习,看了不少书,看了不少道理,你们也的确找到了标准的,公式化的,积极向上的答案,但在这里,我却只能遗憾的告诉你们,那是别人的答案,别人自己有所感悟后,知道自己是谁后写出来的答案,而不是你们的答案。”
“我知道你们心中存在疑虑,疑虑着我说的是否正确,否认着我的真确性,觉得书中为何不能有生命的答案?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我相信着你们的才能与天分,有着不一样的智慧与想法。”
“可即使是这样,在没有明白自己是谁前,你们所谓的一切答案,都只是,随波逐流的盲从。”
“就像把心放在了一艘小小的帆船里,企图让它带领你们越过波涛,落在一处避风港,停在一处能让你们安居一隅的美丽景致里。”
“或许你们生存在被呵护的温室里,所以你们心间的帆船一直都在一个阳光明媚,海面波澜不惊的温馨世界中。”
“然后你们觉得,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那艘小小的帆船,能带着你们那颗无法安置的心抵达时间的彼岸?完成生命的历程?”
“这应该有些单调了,你们也这么觉得吧?呵呵…”
“不过,人生无常,怎么可能一直风平浪静呢?我想,你们也经历过些许磨难,觉得很辛苦,挺过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多么强大与坚韧?觉得生命的完整应该止步于此,所以,不再继续面对后续可能出现的困难,在这里,要给你们提个醒,这种想法是危险的,或者换一种说法‘你们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挫折是多么不值一提的可怜虫’。”
“往后的旅途还很长,如果抱以这种想法前进,那么只会让自己在一片自我怀疑的惆怅中,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就不想动了,继而悲观的度过一生,这是生命的结束,而非‘完整’。”
“生命的完整不该在于此,而接受惩罚也不意味着找到解脱。我希望你们能明白。”
话落,乔思丁便两手撑着演讲台,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严声平气道:
“我相信,能来到这里的,大多都非‘凡人’,或者说…,都是些名门望族之后?”
“你们是否都幻想着自己是伟大叙事中的英雄?将存在的意义都赌在了最后的胜利?”
“所以,对其他人,其他种族看不起,自觉高人一等?”
“呵呵,如果你们是抱以这种想法的话,那最后的下场,怕不是像乞丐一样,乞讨着这些年生命的意义。”
“然后哭诉自己失去的一切,如时间,如机遇,询问背负的苦难,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会产生生命的意义就是成为这世界的英雄这种想法的?”
“你们经历的苦难才多少?这个世界无时无刻发生的宏大事件又有多少与你们有关系?你们凭什么觉得,会有人不计代价与后果的为你搭好舞台?”
“是不是没能如你们愿的最后,再把悲剧的源泉安置在莫须有的人身上,是父亲?是母亲?是老师?是打败自己的人?”
“不愿承认自己的不足,怀疑自我的同时又用想象恐吓、安慰自己,不幸的根源,灾难的源泉,其实就是一位不敢与自己正面交锋的反派,他躲着自己,算计着自己,是为了……把自己的心态搞崩?这样去掩饰自己的懦弱。”
“你们,其实一直都在锦衣玉食中矫揉造作啊。”
“当然,这是针对‘极个别人群’的。”
……
乔思丁这一通劈头盖脸的痛骂,引来了全场的寂静与肃然。
这一番话,直击问题的核心。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过得都太顺利了,又因“天使”的优越感,高人一等,瞧不上这,看不起那。
加上以“秩序”自居,那抹责任感带来“英雄主义”让他们有了成为“救世主”的遐想。
乔思丁的大胆发言,不仅把他们的美好幻想敲打震碎。
有人失落,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眼神中浮现一抹恨意,因为自尊心受不了;有人警觉,并把思绪放到了接下来的演讲里,企图找到启发,预防并做好人生可能遇到的挫折与苦难。
几乎没有人还能保持那副高高在上,不当回事的淡然姿态。
……
最后的最后,乔思丁演讲了近乎半个多钟,台下所能听得进去的,可谓受益匪浅,离开的时候都以小手虚放胸前,微微点头,弯腰行礼,表达对乔思丁的尊重与致谢。
当然,一些还没从打击与后怕中缓过来的,也基本无心听进去。啥也没做就走了。
……
“生命的答案不要靠我说给你们听,因为这是我的答案。我不敢以绝对正确的姿态与语气说出它就是完全真确的,因为这会剥夺你们感受生命律动的权利。”
“你们就算看再多的书,也写再多的字,听再多的电台,也无法真确感受到相拥时彼此的温度与心跳,那温柔所带来的安心感,是写多少字,看多少书都无法比拟的。”
“想要人生的答案,不妨放下一些心里的负担,转而把注意力跟目光投向自己感兴趣,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情上,第一次没找到没关系,只要不成为最后一次就好。总有一个是适合你的,但需要你发自身心的聆听与接受才是,凭感觉与缘分可不大靠谱,然后,为之奋斗到什么的最后一刻。”
“健全的人格与健全的思想,会是你们找到答案与生命完整的有利助手,切记不可落下。”
“人生的每一次重大选择,其实都是最简单的加减法,比如你面前摆放了两份情意,一份友情,一份爱情,选择一份时,就要抛弃另一份,因为人的精力终究有限,想要两方兼顾是不可能的,如果太贪,可能会什么都得不到。”
“我希望你们能记住,你们,不是父母的续集,不是朋友的别传,也不是子女的前传;你如何看待自己的存在,生命的意义就会浮出水面。所以比起我自己来说,提升自我的认知方式与如何改变,会更为重要。”
些许学子翻开笔记本,重读着乔思丁说过的名言。
……
直至所有人走光,这浩大的教堂里,才逐渐升起、弥漫一股烟味。
乔思丁从白衫的内侧格子里掏出烟杆,撒上些许烟草,用“白龙”点了火。
那过肺的烟气让人不好受,却并不妨碍它能让人短暂的躲避忧愁与苦恼。
他轻呼一口浓烟,转而看向后门的教宗:
“唉,说话半个钟,嗓子不舒服。待会的一千万别忘记给我啊。”
乔思丁虽然对这种活动还算感兴趣,但大多时候都是作为倾听者。
之所以登台演讲,也只是出于“高价”。
教宗作为颁发其预选圣徒身份的存在,知其根性如何,所以这表面一千万的邀请费只是走个过程,以合理的方式转交乔思丁之手。
……
我作为教宗,台下有着数以万计双眼睛等着自己的绯闻,平日里做的慈善,不会成为马脚,但…用以慈善的钱,又有多少能真正用在需要这笔钱的人身上呢?
我也想改变维德暮圣的现状,但单靠颁布宪法律令是不够的,那些高人一等的优越感,那抹对堕天使与其它种族的歧视、厌恶已经在大多数维德暮圣人心中根深蒂固。
要以实际行动去带动风气,去改变维德暮圣,以及外在人的看法,不能只是空口其谈、做做文章,要蓄积力量,然后暴动起来……
……
“最近有什么打算吗?”教宗靠在门前,微阳洒肩头,宛如自由人。
他左手捧腹,右手拿着烟杆,抽着从乔思丁那烟草,快活宛若神仙。
“打算?啊,有吧,得了这笔钱,继续去外面浪。”
“毕竟你也知道,这明面上,贵族予以教会的所谓‘慈善金’,说到底,只是为了避税而已。”
“咱们内部有些人,收了对方的‘避税钱’,会从中采取一部分油水,百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三,然后再把钱转到其它地方,几经周转下,落回那个贵族手里。”
“我们捐赠的慈善金,的确是有,但真正能落到贫苦人民的,又有多少?呵,怕不是,都进了某些人的腰包。”
“我倒不是不相信教会,只是在提防某些人,所以啊,我更喜欢到处浪。”
教宗面色凝重,眼神犀利中又夹杂着些许无奈。
他对着烟杆深吸一口,随即吐出一个浊气,冷不丁的来了句:
“考虑当外交官吗?从外面引进的新思想,或许能武装我们人民的思想,从而不被虚假的信息所迷惑。”
“让那接受新思想的新青年,成为主流力量,去推动维德暮圣的改变。”
话音刚落,乔思丁不由放下了手中烟杆。
他轻呼一口气,默自露出了一抹淡然,关爱智障的眼神,仿佛在说:
“你脑子烧糊涂了吧?”
见乔思丁这般反应,教宗虽在预料之中,但还是有些汗颜:
“就说做不做吧。”
“倒不是不想做啊教宗,但维德暮圣历史上还没有教会成员担任外交官的例子。”
“虽然咱们把控着这个维德暮圣部分的大体权力,但对于国政、宪法、律令这么些玩意,也只能提议,能否采用还得看大家的表决意见。”
“光明教全体通过后,也要看看长老议会跟皇族的态度才行。”
光明教代表了维德暮圣的明面,作为信仰、传教、散播积极向上等精神的存在,部分成员还要被其它两个组织采用。
长老议会则代表了维德暮圣的内在,是整个宪法、律令的中枢系统,执掌了部分用以维护治安的力量,隶属“暴力机构”。
皇族,作为稳固国土,提防外敌而存在,同时,还要兼具外交、贸易等责任义务,执掌了大部分权力。很多时候,都以隐藏示人,明面上的人力、兵力、商品等,都非真正实力,是维德暮圣的暗面,进行着对这个国家的兜底。
……
教宗没多说,默自从白衣的内侧白格里掏出两张质地柔软的白纸。
注入沙漏之力后变的逐步硬朗。
拿纸的左手稍作半举,在一阵清风的携带下,来到了乔思丁的演讲台上。
乔思丁虽有疑惑,但还是旋步转身,两手拿起两角,全神贯注的看了起来。
他认真看完内容,但大体内容基本都是“长老议会”与“皇族”同意了外交官可从“光明教会”里挑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的跨国追捕、外交、援助、营救的预选人员,都由光明教会成员直接担任。
他先是一喜,但随后就看出了端倪:
“呵,看来,是对光明教会的存在,产生了戒备,想借此削弱实力来的。话倒是说的挺好。”
“这些职位,哪一个都需要人力资源,而且,一个没搞好,铺天盖地的谩骂就少不了。”
“明面上是给我们选择,但底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总需要交代一个‘态度’ 要是什么都不做,舆论自然少不了。”
“要是派的少了,那就容易变成‘敷衍’,这点敷衍容易转换成他人眼中的‘厌恶’,最多的估计就是‘你家大业大,市值这么多,就拿出那么点出来?打发要饭的也不是这么打发的’。”
“我可要是派的多了,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种损失。”
“而且还要中和一下整体实力,要是全派些小年轻,舆论的风向就变成了‘让底层人员当炮灰,保留中坚力量。他们就没人权,活该去死吗?’”
“但也不能派太多中上战力,虽然口碑好了,但容易伤筋动骨。”
教宗深吸一口烟,继而过肺长呼而出,喷云吐雾间,稍作淡然道:
“皇族想对外扩展影响力的同时保持内部的平衡,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教会也需要新鲜血液。人员的涌入,所要取决的几个维度其实不多,但都要做好。”
“而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你我都清楚。最为直接的方式,就是在外的口碑与形象。”
“这个阳谋,我们必须得跳。”
“所以…”乔思丁稍作加了点烟草:“你准备选我过去?”
教宗哀叹长息道:
“你是个不错的人选。没有现在维德暮圣人的傲慢与歧视,而且在外的口碑也不错。”
“如果换做其他人,会让我倍感头疼的。”
乔思丁后靠演讲台,仰脖抬首看了眼天花板上吊着的教会饰品,深思一会后:
“可以,没什么意见。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请讲”教宗直言道。
乔思丁不假思索道:
“外交的地方是哪里?”
“要知道,我的大半辈子都在维德暮圣度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外出,还是执行任务的时候。”
“对外了解的太少,闹出洋相,这可不利于外交形象啊。”
“我倒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不算什么,已经提前为你找好了人选。”教宗紧接从衣服内侧的白格里取出一张白纸,随着清风掠过,落到了乔思丁身前。
他轻手接过,稍作看了几眼:
“温淑·圣光?”
“倒是有些印象,裁决一脉的成员,但几年前主动请缨海外贸易,说是要离开维德暮圣去见识下外面的新世界。”
“她小时候我就有见过,但对于她,我更喜欢她的弟弟戴尔一些。”
“她完全与自己的名字背道而驰,流露出的傲慢与偏见让我觉得不是很舒服。因此,我对她的印象与关注度,仍停留在几年前。”
“但自从‘风沙运输’一事后,她的性情似乎出现了转机。”教宗灰朦胧的眼睛沉默了会,继而缓和回应。
“而且,她的在外时间比你更多,了解的东西或许能很大程度上帮得到你。”
“要搭上这条线吗?”
乔思丁稍作思考了会,虽然他很抵触那些傲慢之人,但如果能改变维德暮圣的在外形象,或者有助于打开国门,引进的新思想能改变维德暮圣的内部环境,那么自己的这点所谓牺牲,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思索良久之后,乔思丁稍显沉重道:
“那就有劳了。”
……
时间恍然,乔思丁与温淑多有书信来往。
出乎预料的,她的字词里充满了温柔与文雅,谦卑与随和,与几年前印象中的模样大有不同。
当乔思丁询问当年发生了什么时,温淑反倒卖了个关子:“要等我回去之后才能说~”
……
继与归来闲聊之后,乔思丁乘船回到了维德暮圣,并私下发信给了教宗。
直至夜幕降临,两人才在斯卡纳的旅馆里会面。
最后,在预定好的房间内,乔思丁抽出角落里的两张靠背椅,两人相继坐下。
“唉,外交官这个职位,我可以应下,但我有个条件,目的地得我自己来选。”
教宗没有马上否决,或答应,轻淡回应道:
“请讲。”
……
最后,乔思丁把目的地放在了安天思坦,并给出了理由。
教宗稍作思量,而结果,自然是同意的。
……
经过几天的筹备与心理适应后,其它的手续与注意事项也相继处理妥当。
对于维德暮圣这个庞然大物,安天思坦也有进一步交流的想法,如果能加进对彼此的了解,就能展开其它方面的合作可能性。
同时,也能更好的预防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