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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蔷犹疑的一刹那，外面又跑进了一个穿着保守的人，绿衫长袖黑布半裙倒是一副格外朴素的打扮，径直朝他的位置去了。
这个人？白蔷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终于搜索出这个人的名字，她似乎是大同学校里的姜老师，她们还见过几面，她暗恋着林子熙也是众人皆知的事了。
白蔷又喝了口酒，莫名觉得烦躁起来，为什么总能看到这些讨厌的人？她们不都应该滚得远远的，林先生从来就只是她一个人的。
林子熙喝得太醉，看到她几乎一把将她推开，姜老师似乎很有耐心，只是不停劝着他，眼看两人就要出去了。
白蔷忙上前一把拦住他们，手里的酒水洒了姜老师一身。
“你怎么走路的？”姜老师大声抱怨了一句，白蔷忙大声告饶，旁边的侍应生闻声忙过来，一看已明白了大半，只将地上的林子熙重新扶到旁边沙发上，恭敬着身子问询，“这位小姐，你有请柬吗？”
姜老师顿时红了脸，她怎么会有请柬。
“我是过来找人的，我不需要什么请柬，我马上就走。”她顾不得继续擦拭身上的红酒，依然弯下腰要去扶林子熙。
“小姐，你如果没有请柬的话，我是要将你请出去的。”男子说话的语气显然比他的动作客气太多，话音还未落，已经有两个女侍应生一左一右将姜老师硬拖了出去。
等姜老师消失后，白蔷将手里的一叠红包递到他手里。
方才这一幕都被大堂经理看在了眼里，林少爷的事情，他不能不管，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处理。
白蔷带着林子熙一路到了房间，她从口袋里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放到杯子里，扶着他喝下。
“林先生，林先生，喝口水。”白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耐心，她身上的外套已经褪下，原本脸上的面具放在桌面上，半个身子靠在林子熙怀里。
“我对你一片痴情，你眼里却从来看不到我，你这样伤我的心，我却依然如此深深地爱着你，你可真是无情。”她说着已经解开林子熙的衣衫。
林子熙推拒了她两下，翻过身子躺了下去。
外头，大堂经理已经打通了北平的电话。
何骁是大半夜被人吵醒的，他进来睡眠质量算不得好，最是讨厌被人这样吵醒，带着脾气接了电话。
“将军，有位女子带着林少爷进了房间，您说，我们要不要？”
“什么？”
“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带着林少爷进了二楼的包间，您说——”
“林子熙找小姐？”何骁披着的外衫随着男子爽朗的笑声一上一下。
大堂经理消化了一番，再次解释道，“林少爷看上去醉的不轻，我担心会不会？”
“他这么多年终于开荤了，你却跑来问我，这么小的事情，你派人盯着不就好了。”何骁大骂一通，顾自笑了一通，利索挂了电话。
可是这电话就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般，他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若是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人——何骁摸了摸脑门，一脑门的冷汗，立马披了衣服坐稳。
这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怕是只能麻烦那个丫头跑一趟了。
乔伊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三更半夜里打电话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可是她仍旧醒了。
那个人是林先生，云端高阳，她没办法想象他第二天醒来会如何？也许他什么反应都不会有，还会责怪她坏了他的好事？
乔伊同样纠结了好一阵，直到何骁第二通电话又打过来。
“丫头，你还没出发？”
乔伊懒懒嗯了一声，“我觉得自己过去不太合适。”
“都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真不去，子熙他日必定会和我们来算账的！”他急的不知该如何劝她。
乔伊隔着电话对着何骁同样大骂一通，利索挂了之后，登上鞋子叫上小高就往上海歌舞厅去了。
上海歌舞厅，一年一度的蒙面舞会，贴在门外的巨幅海报相当惹人注目，乔伊下了车子，一眼瞧见了大堂经理，她还未想过这里竟然是林子熙的产业，但方才从何骁的言语之间，倒是明白了大概。
“乔小姐，乔小姐……”
乔伊不防，被门口蹿出来的女子扑了个满面。
“姜老师，怎么在这里？”她开口就后悔了，这时候姜老师已经清楚她为何会在这里了，她发丝散乱，身上衣服被浸湿地五颜六色，实在狼狈至极，可就是如此也不愿意离开，到底是真心爱着林子熙了。
可也只是徒劳，连学校里的学生都看得出来林子熙不喜欢她，她满口经纶的学者，却就瞧不出来了。
“林先生在里头喝酒，我有点担心他。”姜老师衣服下面绞了绞双手，脸色一片酡红，大半是不好意思。
“我在学校里听同学说起过姜老师和赵老师的事？”
“我和他没有关系，你们学生怎么也都知道？都是他这个人怎么说都讲不明白。”她反驳的话立马脱口而出，脸上半是惊惧羞恼之色。
乔伊心头失神，只是惯性般点了点头，看来在爱情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先一步变成了傻子。
“你能带我进去，是吧？”她又哀求一声。
乔伊望着几米开外大堂经理复杂的神色，只怕待会儿场面不会太好看，姜老师只是一味拉着她的手，这时候就算是拒绝也没有办法吧！
“我带你进去，但是，你得听我的话，千万不要冲动。”她反复交代了几句，冲着大堂经理去了。
那人看她过来同样如释重负的模样，只是一味催促着她赶紧上楼。
“你再不站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乔伊从靴筒里拔出勃朗宁，可是这人不但没停下，反而跑的更快了。
人群推搡着，乔伊忙收起勃朗宁，快步往前追了两步，给小高使了个眼色，两人左右包抄，小高与贾平直本不是对手，可是这时候他怀里面还抱着个人，明显对付不住，面具顷刻间就被掀开了。
“是你？”乔伊隔着两米距离看着他，面色讪讪说不出话。
她虽然没对他抱有任何期待，可是这也未免有些毁三观了。
小高尴尬转过头，这位贾少爷一向看不出是那样的人，怎么会？
两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倒是丝毫未注意贾平远怀里的女子。
“乔表妹，我能走了吗？”他声音难得清冷，面色难看至极，无论是谁被人揭穿了这等丑事，脸色只怕都不好看。
“小姐，所以贾少爷，林少爷，昨晚和那位小姐？”小高随着乔伊回到了上海歌舞厅门口。
大堂经理看到她去而复返忙迎了上来，“乔小姐，可是瞧见了那人的真面目？”
乔伊忙摇头，又干咳了两声，“林先生他没事吧？”
乔伊默然听完，也没多余的话，转身随着小高就离开了。
白蔷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大草坪上，她怒气冲冲跑进屋子，贾平直正悠闲坐在客厅里看报纸，手边的咖啡冒着热气。
“林少爷，既然如此厌弃我，又何必亲自过去救我？”她说着又大步进了屋子。
贾平直将杯子啪一声放在桌面上，“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还敢在这里讲风凉话，若不是何应元让我护着你，你以为我会去救你？”
白蔷喝了两口咖啡，又拍手笑道，“若不是因为这件事，那就是因为乔小姐抓到你的小辫子了？”
贾平直站起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径直丢在门外，“你这个女人，还不配用我使过的杯子！”
白蔷嘴角弯了弯，眼底笑意凝住，挪着身子坐到他对面。
白蔷一愣，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意，看着贾平直决绝的背影，不由得同样是一阵嗤笑，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嘴里说得好听罢了。
孔家大门紧闭着，白蔷从胡同里下了车一敲门，里面就从里面开了。
她瞧见孔子健不由诧异，这个时辰就算是药效提前过了，难道不应该去警察厅里了，怎么会在家里？
孔子健没正眼瞧她，眼神扫了一眼旁边的位置，“先坐下！”
白蔷再次笑着往他身上去，却扑了个空，身子半晌站稳，楼梯后面她扥心腹忙不住给她使了个眼色。
白蔷对着她点了三次头，回身脸上又挂满了笑容，“将军今日里醒的这么早？我今日大早心口有点疼，就去了医院。”
“去医院，还是去见野男人，”他很少发这么大的火，这次看来是来真的了。
白蔷往旁边瞧了一眼，“难道是菁儿那个臭丫头在你面前说了我的坏话，您千万不能相信她，她和我在剧院的时候就因为角色的事情结下了梁子。”
森林闻言转身大哭起来。
丫头将茶水端了上来，又款款退了下去。
森林心一横，这样的日子她也已经厌倦了，都说男人的心就像五月的天气，这个男人尤其善变，见到年轻小姑娘一下子就把持不住。
“既然警长您不相信我，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若是待会您看到我是无辜的，您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孔子健吹了吹胡子，他仔细看过她走路的身姿，这样子若是还没事，断断没有那个道理，他待会要决断是，要不要杀了她。
一个被他从牢里救回来的女子，最近实在太不听话了。
孔子健双目圆瞪看着她，气的一个字说不出来。
“没错，你女儿就是我送进烟柳巷里去的，她千不该万不该有你这个好爹爹。”白蔷一脚踢开他，又从他腰间拔出勃朗宁摔出老远，“到了这时候，你还能对我怎么样呢？老东西！你以为我这么些日子什么都没发现？”
“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得，好死！”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整个人彻底没了气息。
丫头从外面进来，看到死人吓得忙捂住嘴巴，“太太，外面都是老爷的人，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白蔷瞪了她一眼，“怕什么，总会有办法的。”
她坐到对面，又看着茶杯，“这个杯子拿去洗干净了，再倒杯茶过来。”
“是是，太太稍等一下。”丫头说罢忙又跑下去，只是一会儿就端着茶杯蹑手蹑脚进来，“管家还守在门口，方才吵嚷着要进来呢！”
“进来，进来刚好，我连他一块解决了。”白蔷说着大口喝了口茶，垂着脑袋自顾念道，“这时候，那个人也该来了。”
“太太说的是谁？”
“自然是应该过来的人。”
她话音未落，管家已经敲了敲门，“老爷太太，外头菁儿小姐求见，要不要见？”
“见，当然要见，你赶紧将她请进来。”白蔷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又一阵急促的通传声，“太太，白二爷过来了，有急事求见老爷。”
白蔷忖度着时辰，“让二爷在院子庭中喝口茶，先请菁儿小姐进屋里来。”
菁儿如今算是剧院里的当家花旦，她长相并不是那种叫人一见倾心的美，可是这两年积攒了不少人气，兼有孔子健力捧，一时倒是风头无二。
森林看她走路婀娜摇曳，身上穿着件亮红色绣花旗袍，嘴唇抹的比胭脂还要红，抢了她的戏份不说，如今竟然撺掇孔子健杀她，倒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她推门进了屋子，只觉得一股清冷之气扑面而来，四面窗纱紧闭，阳光射不进来，大白天里头倒是昏暗无比。
外头，丫头立刻将门关上。
她回过头刚一抬脚，就听到女子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既然来了，怎么又急着要走？”
菁儿屏气又往里间去，昨日里孔子健与她说过今日要将这个女人抓起来严刑拷打，莫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她往里头探进去半个脑袋，没见到孔子健的身影，看到是森林倒也没有太吃惊，只是微微用手掩面，“森小姐，原来白蔷就是你。”
她声音又尖又细，走近了坐在她对面，伸手急忙忙要开窗子。
森林拦住她，“是我又如何？”
“我早就知道，当然是恭喜你呀！”菁儿手帕掩面笑了笑，眼神四下里打量一圈，始终不见孔子健的身影。
“你找什么呢？”
“倒是不知道孔太太将孔藏到了哪里？昨日里说好请我喝茶，迟迟没过去，我才免不得厚脸皮上门来。”
“喝茶？”白蔷嗤笑了一声，将桌面的茶水往她面前一推，“他恐怕没法请你了，这茶，我替他请你倒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