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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伏威带来的人,纷纷从二楼和外面冲进来,我和梅超疯几个也加入战场。
桃花娘子和张仲坚对峙了片刻,冷冷地问道:“咸鱼宗为何要帮杜伏威?”
张仲坚笑了笑,反问:“那馒头堂又为何要帮李子通?”
桃花娘子突然怪叫一声,打开蒸笼,放出两个馒头,攻向周边几人,同时双脚也连环踢出。
桃花娘子那几招下撩腿,招法毒辣,要是被她踢上一脚,肯定就是马上不孕不育了。我们下意识地往后避让。
“走!杜伏威中了毒,活不了几天了,我们撤!”
见杜伏威的人不断从楼上和外面涌入,桃花娘子拉着李子通,从窗户飞跃出去。
原来,桃花娘子只是虚晃一招,实际是想跑路。咦,她什么时候又弄了一个新“蒸笼”。
“师兄,我们追吗?”
看李楚楚、秦晚银、菊花岛主等人纷纷逃逸,我便问张仲坚。
“不追,任她们去吧。”
见敌人要跑,杜伏威的手下纷纷追出去。但我们没有参与,他们并不能在桃花娘子等人手中讨到便宜。
桃花娘子边逃,边驱动真气运转两个馒头,一砸一个准,响起一片惨叫声。
我一眼望去,从酒楼大厅到外面,鲜血流了一地。
李子通那帮人,来的时候有五十多骑,回去的时候只剩十几骑逃逸。
“杜大哥,杜大哥!”酒楼里,龙飞燕边喊边哭,摇起昏迷的杜伏威。
只见杜伏威胸口有八个圆孔创伤,应该是被李子通指虎的刺留下来的。龙飞燕一摇,杜伏威嘴角又流出鲜血和白沫。
我心中暗忖:龙飞燕手劲那么大,杜伏威不死也快被她摇死了。
果然,一旁的叶开急忙制止了龙飞燕。
“龙堂主,请节哀。张大侠,任大侠,劳烦我们三人运功,帮杜将军驱去体内的毒,可否?”叶开转头说道。
只见杜伏威胸口创伤处,流出的血泛着淡蓝色。如果毒素深入肺腑,那就有大麻烦了。
情况紧急,张仲坚、任风雨两人点点头,坐下来和叶开各出一掌,搭在杜伏威身上,运功驱毒。
一个年轻将领对杜伏威的手下沉声说道:“大家都散开一点。别喧哗,别让人过来,打搅了三位大侠。”
这年轻将领看样子在杜伏威军中身份很高。众人纷纷散开,腾出一个比较宽广的空间。刚才实在也是太挤了。
那名年轻将领向我走来,抱拳说道:“在下王雄诞,多谢女侠几位刚才援手相助。”
说话间,王雄诞眼角泛起了泪花,汇聚成两行泪,流下来。看来,他对杜伏威的感情很深。
“拔刀相助本是应当。也请王将军不必伤心,杜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必可转危为安。”
“愿如女侠吉言。”
我们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不约而同望向杜伏威。
过了一会,一种淡蓝色的液体从杜伏威胸前八个创口流了出来,慢慢才变成红色。
虽然运功不能将体内毒素清理干净,但若是早发现、早运功,也能逼出一部分毒素。
看到血液不再有淡蓝色,张仲坚三人这才慢慢停止运功。可杜伏威体内的毒虽然逼出来一些,但仍然是昏迷不醒。
一名郎中匆匆赶过来,帮忙处理和包扎好伤口。
王雄诞一挥手,几名军士过来,小心翼翼地抬着杜伏威,搬到三楼的客房休息。
“几位大侠,可否能在这酒楼休憩几天,以便我们好好感激诸位。”王雄诞对我们抱拳行礼,诚恳地说道。
我突然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年轻将领王雄诞,曾背着杜伏威,靠藏在芦荟泽,躲过李子通追杀。
张仲坚说道:“好,我们几人也无急事,便在此停留几天。若医治杜将军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等必定援手。”
我们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杜伏威而来。但看杜伏威现在的处境,我觉得他还不如翟让在瓦岗寨逍遥自在。
到了傍晚,王雄诞上去请我们下来,说是辅总管下午刚到,现正在一楼设宴,款待我们。
我悄声问任风雨,“任大哥,这辅总管又是谁?”
“辅总管就是辅公祏。他和杜伏威自小是生死之交,算是杜伏威军中的第二把手。”哦,原来是杜伏威的合伙人。
我们走到一楼,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带着十几个将领在楼梯口迎接我们。
“诸位大侠,这位便是我们的辅总管。”王雄诞介绍说道。
“辅公祏见过各位,多谢今日援手相助。”
“辅总管客气了,李子通这厮手段阴险毒辣,拔刀相济本应是我辈所为。”
大家边走边聊。走到饭桌前,辅公祏和张仲坚又为谁来坐主位争执起来,非要让对方坐在主位上。
我看那座位和别的也没什么区别,只是面对着酒楼大门,视野比较开阔而已。
最后,还是张仲坚运起真气,硬拉着辅公祏坐到主位上,这事才算完。
“杜将军现在情况怎么样?”大家坐下后,张仲坚便问道。
辅公祏黯然说道:“哎,杜兄弟他还在昏迷当中。这李子通不想着如何对付隋军,天天想着要吞并我们,卑鄙无耻,可恨,可恨!”
一提到李子通,杜军众将都是咬牙切齿。老实说,我对李子通这人也很反感,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酒菜端上来,我们喝了三轮酒后,辅公祏拍了拍手。
有一个军士抬着一个木盒,走过来。一打开,里面有七根金条。看样子,是准备送给我们一人一条。
“诸位大侠,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哎,辅总管,这就没必要了。这个,我们收不得。”
“请张大侠一定要收下。”
刚才,两人为了一个位置推来推去,现在又为了几根金条推来推去。我想安心吃个菜,也不消停。
最后还是任风雨的一句话,让辅公祏不再坚持。
“辅总管,我等出手相助,既是敬佩杜将军和辅总管起兵反抗杨广暴政,也是鄙视李子通之所为,并不是为了谢礼。再这样,可就伤了彼此感情了。”
辅公祏见任风雨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便让人把金条收了起来。
又吃喝了一会,张仲坚问道:“辅总管,你们盘踞在六合县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这军中开销从哪里来?”
辅公祏笑了笑,说道:“以前杨广在六合地区收多少赋税,我们占据六合后,就按他的标准收赋税。
对于老百姓而言,只不过是把以前该交给官府的赋税,转交给了我们,并不增加负担。”
但我们几人听了,不禁一愣。按辅公祏这么一说,这起义军和官府有什么区别?
辅公祏接着说道:“自从我们赶跑了官军,占据六合城后,当天就贴榜公示,免六合县劳役十年。
六合县及周边的百姓知道后,非常高兴,每天都有人申请从军,加入我们。
老百姓之所以拥护我们,而唾弃官府。无他,劳役太重。”
辅公祏一提到劳役两个字,桌上众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痛斥杨广劳役之苦。
特别是杜伏威军中这些将领,情绪非常激动,看来以前没少吃过劳役的苦。
说着说着,大家还为那种劳役最苦争吵了起来。
有人说营建东都,造显仁宫、西苑等宫殿最苦,所搬运石料十分沉重,每天都有人断手、断脚,或被砸死;
有人说开凿大远河最苦,天天顶着烈日,泡在泥水中,每一寸肌肤都奇痒无比;
有人说因远征高句丽,被征去当民夫的最苦,日行七十里,脚底板天天长血泡;
也有人说,筑长城、辟驰道、修行宫最苦,工期最急,一天要干二十个小时。
说来说去,众人对杨广摊派的劳役都是恨之入骨。特别是杜伏威军中将领,说得眼泪都流下来。
听他们说,男人们为躲避杨广的劳役,不惜自残肢体,把自己的手弄断,脚弄残,还称之为“福手”以及“福足”。
在他们看来,与其被官府征去长期服劳役,还不如自残。
但是杨广的诏书一下,如果逾期完不成任务,负责的主官可是要被砍头的。
座上有一人提到,有一年杨广心血来潮,要在江都郡城八十里外的一口温泉处,建一座行宫。
期限是三十天内务必建成,因为杨广一个月后,要带着众爱妃到那里泡温泉、吃烧烤。
江都郡守孔力接到诏书后,压力山大,赶紧派军士去村里抓壮丁,建行宫。
要是耽误皇帝泡温泉的大事,孔力这郡守的脑袋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但是,下属回报的消息让孔力坐立不安。
这些年,江都郡的男丁为了逃避劳役,跑的跑,当盗贼的当盗贼,自残的自残。抓来的男丁人数不够,根本无法在三十天内建成行宫。
孔力为了保命,脑筋一转,想到一个好办法。男丁不够,那就抓妇人去建行宫。
于是,整个江都郡立刻鸡飞狗跳起来。军士们押解着大批妇人,前往城外八十里外建造行宫。
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大型建筑是由女人为主力,建造起来。
我虽然也大致知道劳役,但不知杨广时期的劳役如此之多,如此繁重。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官府几年来,始终无法平复各地的起义了。
劳役不止,起义不绝。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官府抓男丁来服劳役,给钱吗?”
席上众人一愣,随即大笑。看他们的表情,我就知道,自己肯定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不禁耳根微微发烫。
任风雨向我解释说道:“这官府的劳役是强制性的,不但不给钱,连伙食、衣服、劳动工具都要自备。否则鞭子伺候。”
王雄诞亦笑着说道:“要是官府按照市场行情给工钱,那我们何必起义,巴不得官府找我们去建行宫,运粮食。”
原来,这劳役纯粹是白嫖。这农户中的男丁被抓去服劳役,长年累月不得钱,反要倒贴,何以养家糊口?
怪不得农户要不就自愿自断手脚,想办法逃避劳役;要不就聚众为盗,揭竿而起。
再想想这一路走来,所见农田大多荒芜,心中不禁暗自神伤。
又聊了一会,他们借着酒劲开始痛骂起杨广。
有人说他残暴。奉信郎崔民象,因上表劝杨广不要频频出门巡游,劳民伤财,结果惨遭先割下巴,再砍头。
有人说他拒纳忠言,动辄杀人。大臣薛道衡作《高祖文皇帝颂》,歌颂先帝杨坚时期政通人和,有婉转批评杨广之意。
杨广看到这篇文章,大怒。你个老不死的,我是当朝皇帝,你不歌颂我,去歌颂我爸。薛道衡你莫非想要谋反?
于是,一纸诏书令下,将薛道衡抓入狱中。办案的官员知道杨广的心思,便翻了翻薛道衡的诗文,一口咬定薛道衡大逆不道,有谋逆之心。
那时候的文字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怎么强行解释都行。绝望的薛道衡选择在狱中自杀。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嘿嘿。
有人说他骄奢淫逸。每次出巡规模庞大,其随行船队都长达二百余里,所经郡县都要贡献大量精美食物和美女。
但到后面,越说就越离谱。有人竟然说杨广天生是变态,没鸡鸡,和爱妃在一起全靠手。
更离谱的是,旁边那个人还确认了一句,对对对,他不但没鸡鸡,还没屁眼。
我听了直想笑,要是没屁眼,杨广肚子那些没法吸收的东西,从哪里出来,难道从嘴里喷出来。
边吃边喷?
一想到这画面,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把桌上众人吓了一跳。
第二天上午,我们几人去看望杜伏威。他还是没有醒来。几个请来的医师对此也是束手无策。旁边的王雄诞愁眉不展。
我看着脸色苍白的杜伏威,心中恻隐。这样的豪杰若要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那才是他的归宿。
到了下午的时候,喜讯传来了。杜伏威居然醒过来了,还能喝下一点米水。
但是我们过去的时候,杜伏威又昏迷过去了。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我们便离去了。
第三天下午,王雄诞派人来请我们,说是杜伏威终于好转了,想要当面答谢我们。
我们几人走进去的时候,杜伏威正背靠垫子,坐在床上,虽然看上去一脸憔悴,但那眼睛依旧是神采奕奕。
这人的生命力可真是顽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