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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大人,好久不见。”
“刘庄主好。哎呀,这次要请庄主帮帮忙了。最近,户部要派人,来查县里的银库。
麻烦庄主通融一下,补个缺口。下一次不会了。另外,要是有人问起,就别提空气费的事。”
“李浩天,既然翟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按县里的要求,去拿钱吧。”
那李管家不情愿地说道:“好吧。”
“等一下!”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从屏风后面,慢慢走出来。
会客厅中,几个官吏看见我,愣了一下。
我看为首官员的服饰,是从七品县丞的服饰,一个芝麻官而已。
“阁下是何人?”
为首的县丞见我一身便服,疑惑地问道。
“大胆!奉使宣抚大人在此微服出巡。尔等还不快快跪下!”
菠萝从怀中掏出一个节钺,高高举起,大声喝道。
这节钺是一把精致的微小的金斧头,和诏书一起,是作为奉使宣抚的凭证。
以前的奉使宣抚是没有节钺的。但自从出现孟端假传圣旨一事后,朝廷便决定制造节钺,免得再闹笑话。
听到菠萝暴雷般的怒喝,我的随从们也纷纷从偏厅赶到,拔出刀来。
乌程县的几个官吏见状,慌了手脚,纷纷跪下。
特别是为首的翟县丞,已经想到,我就是刚下来江浙的静江王爷,脑门在大冷天里冒出了汗,全身发抖。
“王,王爷,这次真不关我的事。是,是县里达鲁花赤吉巴适茂的意思。我只是来,来办差。对,我来办差的。”
“王爷?”
刘福通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我,十分震惊。他们大概不知道,奉使宣抚是多大的官,但王爷是知道的。
“草民参见王爷。”
刘福通犹豫片刻,准备给我跪下。我赶紧伸手拦住他。
“刘庄主,你我以江湖身份结交,大可不必行这大礼。”
我转头又对跪在地下的翟县丞喝道:“起来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你跟我来!”
说完,我转头走回屏风后面。那翟县丞战战兢兢跟在我后面。
“啪”,我的火气再也按耐不住,给了翟县丞一巴掌,在他左边脸上留下红色的掌印。
这芝麻官当场就哭了,在那抽泣,还把主动把右边脸转过来。
“你干什么?”
“王,王爷,你难道就打一巴掌吗?”
看他那哭哭啼啼的样子,我不禁暗暗叹气。
真是又贪又怂。
“王爷,在县里,我得听达鲁花赤的。这事真……”
“官场上的事,我用你教?”
“下,下官不敢。”
“我问你,这吉巴,他叫什么东西来着?”
“叫吉巴适茂。”
“他收这空气费多久了?”
“他上任达鲁花赤后就开始收,三年多了。”
“佃户的收不收?”
“佃户的不收,只收地主和富商的。吉巴适茂大人说,他们有钱,多收点没关系。”
“大什么大,很快,他就不大了。”
“王爷英明,他是个小人。”
“这样,本王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谢王爷。下官给王爷磕头了。”
说完,这翟县丞扑通一声,又给我跪下了,眼泪和鼻涕齐流,“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我差一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了,起来吧。”
“是,下官起来了。”
“你们几个立刻前去杭州,找何执礼尚书,就说我让你去举报,那个,什么巴的。明白了吗?”
“下官明白!”
“那还不赶快去!”
“是!”
这翟县丞火急火燎地跑出去,带着随行的小官小吏,一溜烟走了。
我从屏风后走回会客厅,看见他们几个捂嘴直笑。
“怎么,你们偷听到了?”
“何止偷听到了,我还偷看到了。哎呀,真笑死我了,第一次见到县里的大老爷,吓成这副模样。”
罗贯中半弯着腰,捂着肚子,笑的不停。
“雷公子,你,你何时变成了王爷?”
施耐庵一脸吃惊地看着我。
“我这个,说来话就更长了。”
当下,我便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这十几年来的经历。
说自己当年离开临桂后,一路向北,就来到了京城。碰巧拜在一个名医门下为徒,渐渐有了名气。
又碰巧那年,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奇妃,得了奇怪的肠胃病,不是便秘,就是拉稀。
宫里御医束手无策,便开始请宫外大夫治病。结果被我治好了。
皇帝一高兴,就封我一个官做。后来,官越做越大,就做到了王爷。
小倩和菠萝两人听得目瞪口呆,不知我为何要撒谎。
因为,我绝不想,让铁锅知道,我在大圣军的过往。同样,也不想昔日大圣军的战友,知道我和铁锅的关系。
除了岳父陈大寿,表兄宋庆宇两人,昔日大圣军的核心人物中,知道我和铁锅关系的,也就是最早加入的李安年、江辰两人。
至于他们四人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起这事,我就不知道了。
希望没有吧。
然而,我的谎言一说完,刘福通微微一笑,施耐庵目光闪烁,看样子并不信我说的话。
只有那罗贯中听得十分认真,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一个庄丁走进会客厅,说道:“报庄主,教主回来了,不久就到门口了。”
刘福通一听,十分高兴,对我说道:“王爷,在下先去接下教主,失陪下。”
“哦,庄主不必客气。”
教主?
彭大曾和我提过江浙一带的帮派。帮主倒是听了不少,教主还是第一次听到。
过了一会,刘福通陪着一个人,走入会客厅,想必就是那个教主了。
只见他的长相和刘福通相比,可以说是有天壤之别。
刘福通说话温和,心思很细,但貌似张飞。但这个人秀气风雅,一身白衣胜雪,是个标准的俊美中年书生。
但他一开口,这落差就大了,其声音粗犷有力。
“在下韩山童,见过王爷!”
“久仰韩教主大名。”
话虽如此,但我这个久仰实在有点牵强。
“正好到饭点了,我们在庄中喝点小酒,边吃边聊吧。”
刘福通满心欢喜,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韩山童,往后面走去。
午宴安排在庄里一间叫做“觉有情”的雅间里面。我的那些随从们则跟着李管家去用餐。
我们七人坐下边吃边聊。刘福通便向我介绍起身旁的韩山童。
原来,韩山童是这一届的白莲教教主。
因为铁锅信教的原因,我对天下宗教颇有研究,对白莲教的来历,也不陌生。
白莲教源自佛教中的净土宗一派。
自南宋起,净土宗的一些高僧为了吸引更多的底层民众信佛,对净土宗的教义进行了修改。
因为,相对而言,底层的民众更容易信教。这和他们的受教育程度有关,也和生活现状有关。
他们被层层盘剥,一贫如洗,却无力反抗,对生活深感绝望。
潜意识中,他们更渴望一种虚幻的希望,来对抗这种无助和彷徨。
而佛教宣扬的,念佛、信佛,死后可往西方极乐净土,无疑可以帮助民众对抗精神上的痛苦。
就好比,当身体极度痛苦的时候,就非常需要吗啡来缓解。
吗啡既止痛,同时也上瘾。
而阻碍民众进一步信佛的障碍就在于戒律。
因此,白莲教在对净土宗进行部分继承的基础上,对原来的教义进行了大改革。
它允许教徒不剃发,不穿僧衣,娶妻生子,让男女教徒可以同修净业。甚至对喝酒、吃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之,白莲教念佛经,不守佛规。
后来,白莲教又进行了第二次重大改革,那就是改信弥勒佛。
它完全吸收了隋唐时期,出现的佛门支教——弥勒教的观点。
比如,“释迦牟尼末,更有新佛出”;“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事”。
释迦牟尼强调的是“忍”。忍耐和虔诚,可以让信徒们死后,前往极乐净土。
这说的是来世。
而弥勒是未来佛,强调的是“灭”。当弥勒佛感应到信徒们的痛苦,就会在末世“下生”,铲灭恶魔,拯救世界。
这说的是今生。
这和耶稣会在末日降临,消灭魔鬼,拯救众生,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来世太久,所以底层民众选择了今生。
于是,改革后的白莲教迅速在江南扎根,发展信徒无数,摇身一变,成为南方第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