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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或许不是一个良相,但绝对是个良将。
就在他接手南方军务后,关先生所领部队不久后兵败,人潜逃不知去向。大圣军仅剩吴天保部在苦苦支撑。
方国珍这边,起义初期屡战屡胜,还杀了台州路的达鲁花赤——泰不华。
但脱脱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只是派出使者给方国珍写了一封信,答应封他一个官职,叫做定海尉,劝他投降。
没想到,方国珍真的答应了,立刻休战,并写降表给脱脱。这真是把我给气坏了。
但是后来,方国珍发现这定海尉不过是芝麻小官,又复反大元。他真是棵墙头草。当然,这是后话。
到了至正九年八月,铁锅见脱脱捷报连连,龙颜大悦,便召他回京城,任命他为中书右丞相。官复居一品。
南方军务又交回先帖木儿指挥。
到了至正九年十二月,太平这边也向铁锅报喜了。
北方的女真人起义军领袖郭火你赤兵败被杀。
只剩下蒙古人哈剌那海、秃鲁和伯率领的起义军在和官军打游击,但已经造不成大的威胁。岭北之围也解开了。
轰轰烈烈一时的四支起义军仅仅一年时间,就被官军逐个击破。
这些消息陆续传来,让我的心凉到了极点,感觉多年经营收获寥寥。而且,下一步毫无头绪。
不知何处才能如我所愿。
到了至正十年三月,陈州县的达鲁花赤——博尔哈布向朝廷上报,麒麟出世!
这消息一出,满朝欣喜若狂,唯独我强颜欢笑。
相传,麒麟性情温和,不伤人畜,称之为瑞兽,只在太平盛世,或者是有圣人诞生之年,此兽才会出现。
故此,满朝官员纷纷上书歌颂铁锅圣明,说一些陛下雄才大略、宽严并济、万民景仰之类的话。
我亦不能脱俗,随着世俗洪流一起拍铁锅马屁。
铁锅心花怒放,下令博尔哈布亲自带兵,护送麒麟入京,好生供养。
那一天,晴空朗朗。
铁锅早早就让人清扫沿途街道,所有宫门大开,自己率领百官在大明殿中等候,准备迎接麒麟入宫。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待,都想看一看这传说中的神兽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接近午时的时候,前去迎接麒麟的朴不花突然从外面,神色慌张地跑入大明殿中,看了一眼坐在正中的铁锅,犹豫片刻,又跑到脱脱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脱脱听完,脸色大变,瞪了朴不花一眼,转头对铁锅说道:“陛下……”
铁锅奇怪地看着脱脱、朴不花两人,打断脱脱的话,问道:“朴不花!朕让你去接麒麟入宫。为何就你一人回来?”
朴不花一脸惊恐,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
脱脱无奈,只好说道:“陛下,神兽麒麟……它死了。”
“死了?”
“正是。”
脱脱这话一出,殿中众人惊得目瞪口呆,随之一片哗然。
我心里喜出望外,差点笑出声,但必须强忍着,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肃静!”
随着铁锅一声怒喝,众臣立刻闭上了嘴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惶惶不知所措。
“朴不花,朕问你!麒麟是怎么死的?”
“回陛下,博尔哈布说,麒麟在三天前就不再进食,只是嚎叫。
他说,可能是一路上围观的人太多,惊吓到神兽,这才不肯进食。
刚进城的时候,臣仔细观看,麒麟的眼皮还能偶尔动一动。谁知,走到一半的时候,它,它没气息了。”
说完,朴不花害怕地哭了起来。
殿中君臣皆沉默无语,只听见朴不花吸溜鼻涕时发出的“噗噗”声。
良久,铁锅叹了一口气,问道:“那麒麟现在何处?”
朴不花重重吸了一口鼻涕,哽咽地说道:“臣不敢擅自做主,便让他们继续往宫里运送,只是让他们走慢一些。”
“你去通知他们走快一些。朕生要见兽,死要见尸。”
“臣明白。”
朴不花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麒麟的尸体总算被抬了进来。
抬尸领头之人正是陈州县的达鲁花赤——博尔哈布。
只见他全身是汗,脸上肌肉一直在抖。我都有点担心,他脸上的肉抖掉下来。
“再抬近一些。”
铁锅的注意力,显然都在死去的麒麟身上,并没有留意博尔哈布的神情。
等麒麟抬到铁锅面前时,百官全围上来看。
大僚在前面看,中官在后面踮着脚尖看,再后面一点的是小官,急得轮流在原地蹦跳着看。
大家对死去的麒麟依旧抱着浓烈的兴趣,都恨不得把脖子伸长几米,贴在麒麟脸上观看。
只见这只麒麟的身子像粗壮的白鹿一样,尾巴和牛的尾巴几乎一样,又大又长。
头上长着左右对称,树杈形的大角。脑袋七分像马,三分像鹿,眼睛则和青蛙一样,鼓了出来。
这副尊容看上去,确实是十分罕见,可惜死了。
观看了一会后,铁锅摆了摆手。
朴不花那尖尖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家往后退,都归位,别挤了!”
我们这些大僚闻言便带头站了回去。那些品级低的官员借着这个机会,歪着脖子瞅上几眼后,也悻悻地站了回去。
“众卿,眼下该怎么办?”
铁锅一脸不悦地问道。
毕竟,麒麟是瑞兽,据说二、三百年才出现一次。
如今,朝廷以最隆重的仪式迎接麒麟入宫。谁知道,就快要和天子、百官见面的时候,它死了!
这也太触霉头了。要是传到民间去,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版本出来。
所以,铁锅一问,大殿中众臣谁也不敢搭话。
见无人吭声,铁锅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又问道:“脱脱、太平,你们两人说说看。”
“这……这个……”
“臣愚钝,确实不知。”
他们两人一个说不知道,一个支支吾吾。
铁锅见状,恼怒地“哼”了一声,目光开始在百官脸上移动,最后却停在我的脸上。
玛德,这九成九是要问我了。
见躲不过,我便索性主动开口说道:“臣以为,这事要治陈州县的达鲁花赤——博尔哈布的罪!”
博尔哈布本来已经乖巧地站在百官的最末,接近殿门的地方,半弓着腰,生怕铁锅看见。
我这话一出,把他吓得一激灵,赶紧出列,并跪下来喊冤。
“陛下!臣无罪啊!臣这一路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麒麟,天天变着花样给它喂各种新鲜的树叶、青草。
就连它睡觉时,臣都派人看守,还给它盖被子,生怕它晚上着凉。臣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三天前突然就不进食了。
臣让人拿来各种各样的食物喂它,除了常规的树叶、青草,还拿来鲜花、牛奶、豆浆、猪肉等等。
可它偏偏一点胃口都没有,整天就是睡觉。臣真的,对它,比,比对俺爹还好。随行之人都可以为臣作证,苍天可鉴啊!”
说完,博尔哈布当众嚎啕大哭。哭得非常厉害,就是那种眼泪、鼻涕呈喷射状出来的那种。
哭得连我这么铁石心肠的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百官听了也是面面相觑。
铁锅皱了皱眉头,可能觉得博尔哈布说的有道理,便问我,“要依他所说,博尔哈布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