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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去了纽约唐人街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当然,后来多数是我一个人开车去找赵应勤,康寿延很忙,而我刚好很闲。
对于我而言,唐人街就是一处天堂。这里,我再不用去猜,洋人嘴里叽里咕噜的,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一眼望去,店铺的招牌、摊上的报纸等全是中文。所遇到的人,对我说的,也全是中国话。
当然,中国话里也有听不懂的,特别是粤语和福州话口音很重的,也是鸡同鸭讲。
渐渐熟悉情况后,我便发现,这曼哈顿岛上的社团,其实都是黑帮。
比如,他们都收保护费。而且,几大势力在岛上划了界限。这条街是谁来收,那条街又是谁来收,都是不成文的规定。
后来,我才知道,不管是谁来收保护费,有三成必须要交给警察。实际上,是警察罩着黑帮,黑帮再罩着岛民。
更幸运的是,唐人街不但让我认识到许多新朋友,还让我来美国之后,得到一份正经差事——教人武功。
唐人街有家四海武馆,馆主姓陈,练的是洪门武功。
那一天,赵应勤带我上门,介绍陈馆主给我认识。他一听我也会武功,便提出切磋一下。对于这种要求,我自然是不能拒绝。
一开始,我取守势,小心翼翼地和陈馆主过招。因为我听说过,洪门的祖师爷陈近南有一门绝学,叫做“凝血神抓”。
要是被“凝血神抓”抓中,必须要及时寻找名医,用活血化瘀的草药连敷七天,且期间不能洗澡。
否则,就会有大麻烦。重者,被抓的部位几天后,其血液会慢慢凝结,造成局部坏死;轻者,被抓的地方几天后,会长出一个大黑斑,恐怖如斯。
为此,我以前问过师父,是不是真的。他说是真的。
据我师父回忆,他小时候曾经观看两名武林高手,在擂台上比武。
一方是练铁布衫加铁砂掌的高手,叫做程宁缺;另一方便是洪门的绝顶高手,叫做洪神佑。
两人过了两百招后,洪神佑的右手突然变红起来。围观的人们中也有高手,不禁惊叹,“啊,是凝血神抓”。
结果,那场比武,虽然是程宁缺赢了,但他的右边屁股却中了洪神佑的凝血神抓。
当场,洪神佑还叮嘱程宁缺,回去以后要赶紧买草药来敷屁股,连药方都告诉他了。
谁知,程宁缺自恃从小修炼铁布衫,全身硬梆梆的,并不把洪神佑的话放在心上。
正所谓,不听好言劝,迟早要吃亏。
几天后,程宁缺右边的屁股突然长脓、流血。这时,再寻找名医、良药已晚矣。
最后,程宁缺右边整块屁股全部烂掉,连右骨盆都露了出来。
从此,程宁缺走路便一瘸一拐的,坐也坐不下,睡也睡不好。
所以,我一听说陈馆主是洪门高手,便全神留意他的双手。
一旦他的手变红,那肯定是会“凝血神抓”这个绝技。到时候,我便爽快认输就是了,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万一被“凝血神抓”抓到,光是七天七夜不洗澡,我就难以忍受。
可是打着打着,我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这陈馆主所学的洪门武功并不纯,能有五、六成就不错了,更别说修得最难学的“凝血神抓”绝技了。
交手了一会,我便知道,陈馆主不是我的对手。但我还是没有出全力,故意拖延时间。
因为,陈馆主的武功中还糅合了西洋拳。我想多了解洋人武功的特点。
只见陈馆主的身体和头部很有节奏地晃来晃去。这西洋拳法有点霍家迷踪拳的味道。
可惜,他太慢了。
切磋几分钟后,我瞅准机会,使出一招“咸鱼尾扇脸”。这是咸鱼宗里的腿法绝招。
招式里虽然有个“脸”字,但并不一定要真的打脸。何况,对方毕竟是一馆之主,要留点面子。
趁着他重心不稳,我一个后侧踹踢,直接把陈馆主踢翻在地。
“雷先生的武功精湛,在下十分佩服。”
陈馆主从地上爬起来,朝我抱拳,十分敬佩地问道。
“承让了。在下只是侥幸赢了一招。”
“敢问,雷先生师承何门?”
“我的师父是王正谊,江湖朋友送给我师尊一个外号,叫做大刀王五。”
本以为,我抬出师父的名号,对方应该会知道。没想到,陈馆主听了,一脸茫然。看他那神情,像是没听过我师父的大名。
当下,我便接着说道:“我师父师承咸鱼宗,后来又拜萧和成、李凤岗等武术名流为师,身兼多派武术。”
“哦,李凤岗先生是不是叫做沧州双刀王?”
“对对对。”
“失敬、失敬!在下恩师叫做叶超凡。他少年时,曾被沧州双刀王李大侠救过一命,还被李大侠点拨过一些武功。
没想到,我在海外,还能遇到恩师的救命恩人的传人。雷先生,请受我一拜。”
他这一出可把我搞糊涂了,便赶紧也朝陈馆主一拜。
这李凤岗救过他恩师一命,和我有什么毛关系?
“陈馆主客气了。那叶老先生现在也在美国吗?”
“是的,可惜他老人家两年前去世了。”
说到这,陈馆主便拉着我的手,说起他恩师叶超凡是如何如何地对他好,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和赵应勤便只好劝慰陈馆主几句。但我实在是无法和他共情,只能装作沉痛的样子。
但从这起,陈馆主对我是一见如故,力劝我在四海武馆教人习武。
老实说,自从受到枪击后,我对武术开始失去了信心。
在手枪、大炮盛行的时代里,武学自然就没落了。
只要是几米开外,武功再高,也挡不住子弹。
但转念一想,在两人贴身缠斗时,会武功的一方还是明显占优,加上习武也可以强身健体,我便答应了。
从无事可做,到教人习武,是我在美国开始新生活的重要一步。
我开始忙碌起来,一早带着母亲去买菜,然后就赶去唐人街教人习武。
到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离开四海武馆,去和赵子悠学习英语,主要是日常对话方面。
她现在成为了我的英语老师。不知为何,在赵子悠的悉心帮助下,我的英语进步奇快。
每天忙到晚上七点多,我才回到家中和康寿延他们,一起用晚餐。
这种忙碌的生活,让我的心情开始变好起来。
刚来美国的时候,我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内心非常痛苦、茫然、空虚。
其原因很多,有思念故乡、追忆故友;有美国人对华人的歧视;也有语言不通的方面,等等。
可一旦忙起来,这些负面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藏在脑海的角落里。只有偶尔,它们才会冒出来,但很快又躲回角落里了。
我在唐人街教人习武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赵应勤来找我,说晚上陪他一起吃饭,去认识一个美国新朋友。
当时,赵应勤笑嘻嘻的,好像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到了六点多,在唐人街最好的中餐厅——南华餐馆的包厢里面,我见到了赵应勤所说的新朋友。
赵应勤叫他脱蕾丝先生,并介绍他是纽约警察总局的副局长。
在当时,这实在让我有些意外,没想到赵应勤会认识美国警察的高层。
大家一起喝着酒,吃着菜。赵应勤便和脱蕾丝聊起来。
我的英语水平,现在不但能够听得懂八成,还能和脱蕾丝简单聊几句。
酒席过了半小时后,脱蕾丝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大声告诉我,我的案子有眉目了。他已经查出来,那四名歹徒就藏身在佛罗里达州。
纽约警察局已经和佛罗里达州的警察局联系好了,正在进一步搜查他们的踪迹。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让我放心。
他的这番话,实在让我诧异。
自从来美国后,什么时候见过警察这么和睦、这么亲切地和我说话?
每次去问自己被枪击的案情进展,总是热脸皮贴冷屁股。
我嘴上说着感谢的话,眼角却瞄向赵应勤。
只见赵应勤满面笑容,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十分精致的盒子,塞到脱蕾丝手里。
脱蕾丝掀开盒子一角,快速瞅了一眼里面,笑得更大声了,露出来几颗门牙。那牙缝上,还缠绕着一些肉丝。
那一刻,我全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