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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水塘里洗了把脸,一抬头,九儿恰好出来倒垃圾,两人便跟进了屋。
九儿的公公,那个山羊胡子老瓦匠走了出来,又是递烟又是敬茶。
山蛤蟆是见过世面的人,正襟危坐在长椅上,不时地喝上两口凉茶。
刺老芽本来木讷,来到人地生蔬的地方,更是局促不安。
老瓦匠烟也递了,茶也敬了。
刺老芽只是乱摆手,“俺不会,俺不会。”
老瓦匠见他这么窘,便不在劝。
九儿和婆婆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婆婆去堂屋里拿粉条。
婆婆看到刺老芽邋遢,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料想不是个人物,心里便轻视了许多,又见他双手乱摆,不由地笑出声来。
刺老芽更窘了,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一刀切今天的生意奇好,九点多钟,猪肉便卖的差不多了。
家里有客人,一刀切心里高兴,便不在卖,返回家去陪客人。
饭菜摆上了桌,屋里便飘满了香气。
先上了四个凉菜,特别是麻油凉拌猪头肉,那香味,沁人心脾。
第二盘醋溜猪耳朵,把猪耳朵切成一丝一丝的,淋上醋,洒上青白相间的葱花,煞是耐看。
第三盘可是稀罕物儿,不是一般人所能吃上的,这是一盘五香酱牛肉。
第四盘是泡椒凤爪,外带一瓶陈年苞谷烧刀子。
山蛤蟆和刺老芽客套了两句,便没了斯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宾主相见,总得客套两句。
山蛤蟆是个见了美食不要命的货色,嘴里塞满了牛肉,猪耳朵,想说也说不清。
刺老芽有点不好意思,吃的很文静,一点一点地朝嘴里塞,他听的清,但不会说。
面对这两个活宝,一刀切只好笑笑,主随客便了。
吃了个半饱,山蛤蟆到底是凌云渡的精明人物,知道注重形象。
他整了整衣裳,擦了擦嘴,便和一刀切拼起酒来,两人“五魅首,六六”地拼起酒来。
两人正喝的起劲,院里传来了狗吠声。
九儿正要去开门,门却被推开了,进来了两个警察。
山蛤蟆一个哆嗦,筷子掉到了地上。
山蛤蟆前天套了刘大牙子家一只泰迪,卖给了火锅店。
可惜这狗太小,没肉,才卖了十五元。
难道大牙子报了警,山蛤蟆正在惊疑,警察己来到了饭桌前。
一个年轻的问,“你是周五四,外号一刀切。”
一刀切点了点头。
警察亮出了证件,“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一刀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老老实实地朝外走。
九儿大吃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问,只好跟了出去。
公公婆婆一见,也吃惊不小,一个劲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家人走出了门外,发现院外已站了一群人看热闹。
一刀切上了警车,那车即刻绝尘而去。
后院的碎嘴婆来了句,“夜猫子进宅子一不死大人死孩子。”
唐鸡屎正气愤难当,一听到就火了,“你家才有夜猫子,你家才死大人和孩子,你全家死光光。”
碎嘴婆自知理亏,不在言语,低着头在村民的哄笑声中逃回了家。
本来一顿丰盛的大餐,因为一场变故而索然无味。
刺老芽还在挟菜,山蛤蟆瞪了他一眼,“吃,吃,吃你妈的头,没看到出事了,还吃的下去。”
唐鸡屎和老瓦匠走了进来,两人边走边吵。
唐鸡屎把碎嘴婆的话对九儿说了一遍。
老瓦匠责怪唐鸡屎弟弟的法术不灵。
一家人乱成了一锅粥。
寻根探源,九儿觉的这一切都与她有关,好像都是她的错。
幸好山蛤蟆机灵,打了个哈哈,和刺老牙拉起板车,载着九儿回了家。
离家越来越近了,九儿心里忐忑不安。
跨进家门槛的那一刻,九儿一下子又感到了温暖。
有了依靠,九儿眼里便渐渐的有了泪,盛不住了,便连成线掉了下来。
老木匠正在粪池起粪,那沤了大半年的粪油黑发亮,散发着阵阵腥臭。
老木匠正用铁锨一下一下地朝上甩。
站在粪池里的老木匠,仿佛被吞没了一般,连根发梢也未露出来。
只有一坨一坨的粪不断地被甩上来,臭味越来越浓,边上已堆了厚厚的一堆。
爹老了,力气小了,土粪也没以前抛的远了。
九儿鼻子发酸,走上前叫了声,“爹”,那泪便流了下来。
爹应了一声,告诉九儿,她母亲正在后院择菜,准备做九儿爱吃的格拉条。
九连忙来到了后院寻娘。
三天,仅仅三天,娘怎么老的这样快?
娘的背仿佛驼着什么?被压成了一张弓。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娘的头巾,花白的头发散乱地披在了娘的脸上。
这更增加了娘的苍桑,这就是生我养我,青春倩丽的娘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我里个亲娘哎一
我里个娘亲哎一
我那含辛茹苦的亲娘哎一”。
九儿的泪在流,心却在滴血。
娘弯下腰去捡毛巾,一扭头,却看见了九儿。
不知眼里刮进了灰尘,还是菜叶刮了脸。
娘急忙揉了揉眼。
娘流着泪笑了,叫声九儿,累了吧!
声音那么柔,那么软,九儿的泪又流了出来。
“闺女啊,婆家待你咋样?”娘问。
“好着呢,娘。”九儿说。
“不对,不对,你瞒不了娘,九儿啊!
你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掉根汗毛,打个喷嚏娘都知道。
你出嫁的这三天,我和你爹就没睡过整觉。
眼一闭,就感觉有人拿枪打你,地上的狗汪汪叫着咬你。
你跑啊跑,跑到一处悬崖边,躲也没处躲,你急得直叫娘,然后一纵身,跳了下去。
我和你爹在下边连忙伸出胳膊接你。
胳膊伸出了老半天,也没接到人。
抬头一看,你却坐在云彩上,晃晃悠悠地向飘去。
我和你爹喊着追着,拼命去追……。”
娘的声音苍老,虚无飘渺。
九儿哽咽了,“娘,那边的人说我是二婚,是白虎,是夜猫子,妨人。
说我是夜猫子进宅子,不死大人死孩子。”
“九儿呀,莫哭,莫哭。”娘拭去九儿的泪。
“孩子呀,人活着,就像院前的山路,坑坑洼洼。
平整的只有水泥路,可那只有城里才有。
命好的托生到了城里,托生到乡下的,那都是歹命。
九儿啊,认命吧!”
娘哭了,九儿也哭了。
“我的小心肝肝哎一
我那亲我,爱我的亲娘哎一
一我那亲亲爱爱的亲娘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