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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道门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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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论风雅,话讲因由。人问:柳精到底一精怪,有心伤薇儿,却为何薇儿安然无恙?再说这柳精为害薇儿为何又未伤了薇儿。前文说了,这柳精初时自身难保,有心无力,后来这却是应了那那刚刚所说薇儿这一睡之由。

    话说邵家世代经商,多有富足,因人丁一直不旺,自祖上就为之苦愁。早年间,不知几世高祖,即在家中设一佛堂,请了一尊观音大士供奉,后人代代相传、世世如此。到得薇儿母亲刘氏,因着家资富足,邵老爷亲爱,无旁事累心,便常常供香礼佛。又因着刘氏入得邵家多年,止有薇儿一女,不免向佛更加勤勉。

    薇儿略大时,刘氏便携了薇儿一并往佛堂里。却也奇怪,薇儿尚幼时,便亲近佛祖,只到得佛前,便恬心静谧,纤巧乖觉。初时尚有家里婆子相伴,后刘氏觉着无碍,又恐俗人玷了佛祖,便遣了家人婆子自去。

    刘氏自去闭目诵读经文,薇儿乖觉静坐,听着母亲梵唱,多个儿不时就睡去了。刘氏虔诚,每每诵经必得百零八遍,以珠串计之,每诵读一遍,即拨一珠儿过手,串珠儿正正百单八颗,经至一轮,功课亦完。也是天道酬请,刘氏一番诚心,感念佛祖。一日,那佛眉间微明,映射在薇儿眉间,却是这佛祖探知薇儿身上有异,欲护佑其身。因之注一丝佛意于薇儿,扶助薇儿灵台壮大清明。薇儿虽遭柳精滋扰,却保得全身,就有此因。

    那看官却说,赁个胡说,既有佛祖,何不除了那妖孽?那客官您就只明其一,不知其二了。一方面,道家讲究卫道,佛家注重因果。道家常常入世斩妖除魔,舍身卫道。佛家却讲前是因缘今世果,包容众生,普渡慈航,即是眼前就是恶虎,也愿以身饲虎,感念众生。其二,佛祖金身到底是一丝神念投影,并不是佛祖真身,法力无边。佛祖金身神力全靠信徒信念维系,信众愈广,神通愈强。想邵家虽然祖上几世即请得观音金身,但终究只数人参拜,积聚信力却不甚多广,如今,生出神力护得薇儿周全,一则感念邵氏一门虔诚,二是薇儿是有着佛缘之人,如此这般,已是尽力,终不能脱离金身斩杀柳精。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薇儿这一睡,直到刘氏念完了经文,方始醒来,自与母亲刘氏回转不提。却说那道士进得门来,差点儿与慧儿二人撞个满怀,错身之际,不觉“咦”了一声。却道是为何?

    原来这道士是何猛的堂弟,名叫何为。这一日却是来此寻他哥哥何猛商议些子事情,不曾想在这里遇着慧儿、薇儿二人。

    这何氏一门,本是正一派的道士,虽不见着超凡入圣,羽化成仙的,也有着一些传承。这何猛年轻时有些因由,又心志高远,不愿为道,读书也曾用功,但终究未得功名。又因苦读,误了道门真传,高不成低不就的沦落为私塾先生。这何为却是生来就跟着祖上修道,几十年来,也有得着些功力,凡常吐纳之法,望气之术自不必说。更曾游历四方,山精野怪也擒得几个,孤魂野鬼也灭得几只。这一错身之际,便觉慧儿、薇儿二人身上有异,但到底不是宗师级的人物,虽是感知到一些气息,却于此极短时间不明就里,又因有着事儿找堂兄何猛,没太在意,一闪身进得屋内,见堂兄何猛沉着一张脸坐在那,想起那事,心中一怔,随即一闪念。

    “兄长,真个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想昨日与你讲的那事今日却遇着些眉目。”何为有些兴奋得望着何猛道。

    “自二老仙去,我为求取功名,专攻诗书,弃了道学,早已不是道门中人,那事与我何干?”何猛却是头也未抬,手中把玩的镇纸,闷声郁郁道。

    “兄长,我们道门中人修道,一为修仙长生,二是除魔卫道。”略顿一顿:“我知因着伯父伯母二人一生潜心修道,斩妖除魔,为着天下苍生,却终未堪登大道,中年时即落得一身病痛,英年早逝。所以兄长你倍感伤怀,弃道从文,以求功名。你天资聪颖,自幼善思善学,掌门时常念及若是当日你潜心修道,当是门中翘楚,来日或成正果。”

    “此时休要再提,我已不是道门中人,”不待何为说完,何猛截断话头,颓然道。遂后顿的一顿,长叹一声:“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二老自有天命,怨不得人。”

    “兄长,你且待小弟说完,昨夜我方提起话头,就被兄长斥责,多年未见,为弟不敢烦扰兄长,可是昨夜苦思一夜,觉得此事还是要说与兄长。”何为见何猛神情间有所松动,不似前日那般决绝。

    “哎,你这是何苦呢?”何猛长叹一声。

    “兄长。”何为望向何猛,一脸期待。

    “罢了,罢了,你且先说说看吧。”何猛颓声道。

    “兄长,你也知我何氏一门原是正一派的旁支,虽祖上得着一些造化,无意间得着一门功法,曾光大一时,但自那道书丢失,又有几代未出杰出之士,也败落了,现只留得一些寻常修身之法,吐纳之功,便还传下些捉鬼拿妖的本领,也是平平无奇。”何为端过何猛面前的凉茶饮一口,趁势偷望了何猛一眼。但见何猛目光淡然,面无表情,不似刚刚般低了头,蜷靠在椅背上,手搭在小腹之上。

    “这些年来,我何氏门人无时无刻不想着寻回道书,光大门楣。掌门与一众门人多年来四处查访,就令尊令堂二老生前也为此劳苦奔波。无奈造化弄人,这些许年竟一无所获。不曾想,数月之前——”这何为说到这里,故意顿一顿,喝了一口凉茶,拿眼去偷偷瞟向何猛。但见何猛听到此时,也稍稍挺直了脊背,两手挪至圈椅扶手上,眼神也凝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