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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十二月十五六号,李之重和父亲有事没事让收音机开着。
锁定《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尤其是新闻类的,总要自觉不自觉听听说啥。
马玉仁有点烦,一来听不懂二来没兴趣。
最烦人的是费电,意味着很快就要换电池了,又得花钱。
新闻一般是早八点和晚七点开始,每次二十多分钟。
内容为两个版块儿,国内新闻和国际新闻、
国内新闻和现在差不多,领导人的日常,但时效性很差。
可能几天前甚至十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不能暴露领导人的行程。
关于这个年代新闻的时效性,李之重深有体会。
前世八十年代中后期,李之重读高中时。
每天早上到校路上,听旗里(县)广播电台新闻。
从五月份的“善岱公社小麦长势喜人”。
一直听到七月下旬,还是“善岱公社小麦长势喜人”。
喜人就喜人吧,你不能说两月吧。
李之重马上要放假回家收割小麦了。
不过等开学就没有了,甚至让李之重有些失落。
不过还好,又换成了“大岱公社秋粮丰收”,这样好了,永不过时。
国际新闻主要是社会主义国家领导人的一些事情。
再有就是资本主义国家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最近几天的新闻有些特别。
新闻简评中有意无意抛出一些话题,且又欲言又止。
有点启发民众的感觉,就连李德财这样的地道农民,都感到有些异样。
不像原来那种告知式的宣讲,搞的人云山雾罩的,不明就里。
1978年12月18日早新闻。
只说了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在北京如期举行。
会议截止22日结束。
会议内容一概没有,参加人员不详。
中间几天也只说代表们热烈讨论,积极建言,但具体内容还是不太明确。
1978年12月22日晚八点新闻。
新闻主播强调今天新闻内容很重要,而且很长,希望大家认真收听。
李之重和父亲坐在炕上,收音机也被搬到了炕上。
马玉仁今天晚上没踩缝纫机,因为缝纫机一动,家里啥也听不清。
李德财让她休息休息,串门刚走。
今天停电,煤油灯散发着暖暖的黄光,就是那一缕黑烟有些碍眼。
茶壶在炉子上咕咚着,水开了刚灌起,续水再烧。
炭火光从炉圈缝里射到屋顶上,一闪一闪的。
父子俩一人一碗开水,虔诚地听着播音员的每一句话。
李之重趴在炕上,铅笔在横格本上飞快记录着一些他认为有用的内容。
当然他也知道,明天早上的《人民日报》肯定会全文刊发,就是一种习惯吧。
会议内容大抵归为几点。
一是这次会议彻底否定了“两个凡是”的方针。
重新确立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
二是停止使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
作出把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实行改革开放的伟大决策。
三是会议实际上形成了以***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集体。
会议意义有几点。
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是建国以来党的历史上具有深远意义的伟大转折。
也是共和国历史上的一个伟大转折。
他从根本上冲破了长期“左”倾错误的束缚。
重新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政治路线和组织路线。
又一次解决了“中国向何处去”的问题。
成为开辟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开创中国社会主义事业发展时期的伟大转折。
新闻播报了一个小时左右。
李德财虽没完全听懂,直观认为国家会有大的变动,从哪里动他又说不上了。
按照新闻里说的,国家以前很多东西做错了,也在反省改正。
这让李德财有些惶恐,这么大的国家也有做错的时候,实在是想不通。
父子俩听完广播,别的高深的内容也没探讨。
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处,属于纲领性的东西。
只是就二拴摘出来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三个话题聊了聊。
聊也是主要李德财听神棍儿子说。
“爹,按照会议说的,以后国家最高领导人就是***了。”李之重说。
“前两年不是……”李德财低声的没有说完就结束了。
“爹,按照政策,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
“经济建设与提高收入有关系,就是要做实事了,不像以前天天务虚,净搞一些没用的事情。”李之重解释着。
“意思就是以后不会天天开会,不再斗私批修、批林批孔和以阶级斗争为纲了。”
李之重在稿纸上顿着笔说。
“那以后开不开会了?那开会说啥呀?”李德财茫然的问道。
“会还是会开的,不过内容肯定是和搞好经济。”李之重说。
“早该这样了,天天说点没用的。”
“吃不顶个吃,喝不顶个喝,那咋样才能搞好经济呢?”李德财又问。
“这就要说到改革和开放两条路了。”
“对农民现在这种状况,改革农村劳动人民与土地的关系是重中之重,包产到户极有可能在明年开春实行。”李之重断言道。
“包产到户是啥意思?难道能把土地分了?那不是资本主义吗?”李德财一连三问。
“包产到户就是把集体的土地分给农民自己耕种,除了交公粮剩下就是自己的,以后也不说什么主义了。”李之重耐心讲解着。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李德财很高兴听到这些。
但接受了将近三十年的社会教育,认同的观念忽然全变了,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按照邓公说的‘白猫黑猫,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天天饿肚子,不是社会主义。”李之重又强调说。
“真的吗。”李德财依旧疑惑,看二儿子信誓旦旦的说,让他又不得不信。
“爹,分地我觉得也没什么,最多了粮食多打点儿,吃的饱一点,就现在这粮价也没多少钱,对咱们意义不大。”李之重没再停留在理论探讨中,叙说着将来可能发生的事儿。
“也是啊,种地就没听过几家发财的。”见过世面的李德财反应了过来。
“现在是个机会,很多人疑神疑鬼的不敢下手,我们先行一步。”李之重说。
“怎么先行?”李德财问。
“爹,现在能不能联系上和你以前做苇席和蒲棒的外地人?”李之重问道。
“应该很难,毕竟过去了二十多年了,不过可以试试,原来那些杂货铺老板,公私合营后应该还在,我试试。”李德财想了想说。
“五三年我们回村后,别人也就歇了心不再打算出去了,我还和几个处的不错的老板通过几封信,基本没有改行,后来政策紧了,就断了联系。”李德财又说。
“地址和人名都记得?”李之重有些小激动,这可谓意外之喜。
“应该是信封和信纸都在,要问你妈,她放的。”李德财也有点高兴了,算是未雨绸缪。
“我妈咋啦还不回来?”回归后的李之重第一次迫切见到母亲。
也第一次对她这个扣扣索索的匣匣不再抱怨了。
马玉仁回来了,在柜底一个红色包袱里翻出来一堆纸。
有合作社的入股证明,一个解放前的土地契约,那是老房子的。
有两三个信用社的存折。
还有就是几个信封了,贴着李之重两辈子都没见过的邮票。
有红底色八分的炼钢工人,绿底色二分的飞行员。
棕黄色半分的煤矿工人,蓝底色二分半的护士,真事大开眼界。
信封书写沿用民国格式,信纸内容也一样,全是繁体字,还是毛笔写的。
基本是互致问候,简单说一下自己的现状。
从父亲那里了解到,这些人基本和他同龄,处的不错,得益于父亲舍得花钱。
应该没到退休,可以趁过大年这个时节发个信问候一下。
看看能不能联系起来,李德财说再等等看,旗里(县)年前应该要开大会了,听听再说。
李之重认为也对,父亲这些外地朋友也需要有个接受新政策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