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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气大好。我家院落里,黄梅已熟,青杏尚小。
这些天我被长绵不尽的雨水囚在家中,直闷得头上长草,此时恨不得立马就把南澄牵出去溜溜。
这现成的借口,就是上仓央宫找无来去。
其实此次回长安城来,就是因为师傅辞世,我不便再呆在山中缘故。并没有诚心想过该如何去找无来,况且那无来还在传说中遥如九天的仓央。
所以当爹爹告诉我,我的太爷爷和晏家第十二代宫主曾今交好时,我不免吃了一惊。
听爹爹说,在十二宫主流落人间时,太爷爷曾予他有施饭之恩。于是他便和太爷爷结了异姓兄弟,还将自己的笛子予了太爷爷,示意以后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去找他。
只是这换帖之交的关系并没有在太爷爷之后延续下去,十二宫主平安度过危难后继续流浪四方,之后也再没与太爷爷见过。
而江家世代为官,特别是太爷爷、爷爷、父亲这三代,代代相安无事、家旺体康;且江家在这长安城内也颇具势力,所以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总有爱巴结之人不请自来帮忙插手解决;更何况那仓央虚幻若梦,世人从来不过捕风捉影,世间是否真有那样一处地方都说不准;便也就逐渐淡忘了此事。
只是那长笛是个罕物,紫金所铸,精致璀璨,便一直被江家当古玩收藏着。
如今爹爹听我说得师傅的遗言,想起这往事来,便将长笛予我,且要我途中随身携带,保不齐能派上用场。
“一个江湖游客说的混话,哪里信得?那赠笛之人要是仓央十二宫主,我还是那九天仙娥青女呢!哈哈,太爷爷是老糊涂了罢...”
我打趣着爹爹,嘻嘻笑道。
“你这个赖皮孩子,怎么就一点没有个女孩家该有的样子呢?”
爹爹被我的话糊弄得好气又好笑,道:
“仔细你太爷爷晚上从土里蹦出来,拿柳条抽你的手板心!”
我吐了吐舌头,阿弥陀佛!太爷爷我错了,明年清明我给你多烧点纸钱。
虽之前听了南澄一席故事,免不了心中膈应,可想想终究只是个祖祖祖辈的传说,况且如今为了博得噱头,说书的大抵添油加醋,便也释然。
再说南澄这泼皮,凭着一张乖巧讨喜的桃花脸,在我家食甘寝宁不提,还日日流连莺歌燕舞,徘徊在我一屋子水灵粉嫩的丫头们身边,感受着来自环肥燕瘦的景仰之情。
临近出发之日,这臭小子贼兮兮地凑过来:
“喂,阿眠,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要不...你去金边渡驰骋天下,我在这儿给你做后方补给,怎样?”
他继续道:“你看这儿风景,这白玉为堂金作马的…”
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我揪起他的耳朵:“南大公子,不去是吧?”
他呲牙咧嘴,嗷嗷直叫唤:“疼!...疼!“
“姑奶奶你松手,我开玩笑的啊!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我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真是可爱,于是拎了他到一旁,咬着耳朵道:
“欸,南澄,你说这世上真有灵的存在吗?”
南澄瞪了瞪眼:
“那是当然!你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这就好似另外一个世界上有另外的物种,他们也在思忖推敲着除了他们是否还有旁的物种存在。何况我那个故事说的还是你要去找的仓央宫宫主,没有的话你不是找不到无来了吗?”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南澄是个天才,他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歪理,并能用其余歪理论证他的歪理并非歪理。
可我就是不愿意承认南澄这小子比我聪明,于是便道:
“我敢跟你打赌,这世上并没有晏安歌,不过闲人杜撰罢了;如若有,也不如传说中的这般厉害又俊美。”
“赌什么?小蛮?”
我:“......”
南澄今天晚上没来用膳,因为听说他吃大白馒头吃饱了。
这事还惹得爹爹直抱怨,说这傻小子,好好放着满桌的玉馔珍馐不吃,闲来无事啃什么面疙瘩!
我说是我亲手给的么,说罢还磨了磨拳头。
爹爹惊叹我在山中几年居然还学会了庖馔,转而欣慰不已,意味深长地道:
“闺女不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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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一日,我和南澄收拾东西,并顺便理了下师傅的。
师傅虽说是半个仙二代,但一直讲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所以只给南澄留下了一个包袱,算作遗产。
我翻了翻包袱,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呀?”南澄问。
“喏,你看!”我用嘴指了指师傅的包袱,他留下的遗产乃:一包瓜子、一本话本子,和一只破袜子。
闻着味道,还是只没洗的破袜子。
“欸,你说我就不明白了,师傅怎么说也是拥有田产地产的人。摩诃山地契呢?怎么不给你留留?”
南澄挠了挠头,拾起包袱里那本话本,一看,惊道:
“哇!阿眠!快看快看!是《无来梦昙》耶?!”
我伸了伸脖子:“嗯?”
南澄急忙翻开,道:“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百里清眸和晏安歌的故事啦,就是别人按照这本书杜撰的!”
我凑过来,和南澄一起研究:
那些情情爱爱不过坊间流传的故事集,除了打发时间无甚作用,而南澄这本《无来梦昙》,是本类似于地理志的好东西,盖着摩诃山藏本特有的章。且师傅在上边作了不少批注,其中就包括一些关于无来果和梦昙花的线索。
按照上面的指引,我们从长安出发,渡南海后方能抵达。
可是到底如何到得南海,师傅并未说明,只在提到南海邻近的一座山,并详细记载了山中草木植被。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适宜出行。
简单用了些汤饭,照例换了身玄色男装,我告别父母,便和南澄一齐出门了。
数步后回头,看着丈余外的江府大门前,还有三两侍婢依依不舍地朝我俩方向挥绢洒泪;再看看一步三流连的南澄,一脸便秘的表情,不得不摇头叹息:这小子一日不泡妞,便觉面目可憎矣。
直到拐出街角,南澄才恨恨地回过头来,往怀里掏了半天,掏出大半个红烧蹄膀来,幽幽地啃。
我趁机奚落他:“真是什么情况下都忘不了好吃懒做的本性…”
南澄望着色泽诱人的蹄膀,叹了口气:“最是思念,小蛮那雪白柔软的小手…”
我:“可这是猪手…”
南澄瞪了我一眼:“你哪里知道,这是临行前小蛮偷偷塞给我的,我这叫睹物思人懂不懂?睹物思人!”
我:“可是你啃了...”
南澄没有翻白眼的功能,只能蹙着一副怪我不解风情煞了风景的秀眉,半晌,默默将那蹄膀揣回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