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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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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第十次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这种罪恶的想法像是一条眼镜蛇,又像百年老树的树根一样,盘根错节,星罗密布,牵一发而动全身,充斥在我脑中。

    死,看起来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无论看过多少电视剧,多少新闻,那些报道中说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河了,有人割腕了,我都不免心惊,那些人是有多么大的勇气,或者说对于生活是多么的绝望,才会选择这一条路,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要求生的欲望呢。

    我怕死,又想要去死,那些壮烈的死法我曾经试过,可是我是幸运的,每一次会遇到一位舍生忘死的人来拯救我,其实那又何尝不是一个又一个给我的台阶呢,那些人是别人眼中见义勇为的人,对于我来说,只是我在一刹那不敢踏入深渊,他们出现来不让我难堪罢了。

    事不过三,有些事情被大众见得多了,反而觉得屡见不鲜,到了最后成了厌恶,我自己也成为了那个不懂事,只会自寻短见的傻叉,辜负了那些拯救我的人。

    这一次,我选择了一条安静的,鸟不生蛋的地方。

    晚上,路上蒙上了一层层雾一般的朦胧。

    我走在一条林荫小道上。我确定我的身前身后都没有人。

    “不好意思。”

    这四个字从我的后脑勺摔进我的耳朵里面。

    我在刹那间回头,没有人,手上却多了一张传单,苍白夹杂着些许红色与黑色颜料。

    我缓缓拿起,目光短暂掠过。

    我深吸口气,然后轻轻吐出,再次缓缓拿起这张传单。

    “死亡体验馆”五个字映入眼帘。

    地址就在这条林荫小道的尽头,朦胧中,我似乎能看到尽头那闪着微弱的灯光在向我招手。

    以往的话,我是绝对不敢一个人来到这里,甚至想要去一探究竟的念头的。

    现在的话,无所谓了。

    我慢慢向前走着,身体剥开一层层的迷雾,那灯光也渐渐明亮清晰起来。

    说实话,招牌很土,一块木板上面用黑色毛笔写的五个大字,死亡体验馆,很像古代的匾额,就是那种贪官被抓之后,府衙没落了之后,那种带点蜘蛛网,带点灰的那种,“亡”字连笔更像是英文字母“i”,招牌旁边挂着一个灯笼,灯笼的形状像是孔明灯,这个体验馆坐落在一块空地上,这里给人一种寸草不生的感觉。

    门上有一个白色的按钮,我猜是门铃。

    我慢慢抬起右手,食指轻轻触碰这个按钮。

    一阵更土的铃声响起。几秒钟之后,接着一句“欢迎光临”。

    土爆了,我心想。

    本来我觉得是鬼屋探险,也许是个恶作剧也不一定。

    门被缓缓打开,门后没有人,一股青烟扑面而来,鬼片既视感,随后我被呛了一下,劣质烟土烧焦的味道,刺鼻。

    一条大约四五米长的走廊,白色墙壁,走到头,是一间砖瓦房,装修的很朴素。

    房门半掩着,里面的灯光忽隐忽现,应该是点的蜡烛。

    我透过窗沿看了一眼里面,家徒四壁,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老人坐在右边,抽着旱烟。

    我很失望,正准备转身离开,后边响起了声音。

    “请留步。”

    老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吓了一跳,老人脸上布满皱纹,干巴巴的皮肤搭配着零星点缀的胡茬,老人口中的烟一股脑泄到我脸上,我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现在是名人了,你可是造就了一些英雄人物啊。”

    “如果您是想嘲笑我的,大可不必,我不在乎了。”

    “我没有恶意,我可以帮助你了解生命的真谛。”

    “那对我更加没有意义。”

    “既然如此,敢不敢到里面去,我保证你能够安安静静的离开,这个地方鲜有人来,不会有人再来打搅你的。”

    “谢谢。”

    我和老人的对话就此结束,我向着屋里走去,每一步都像是万丈深渊的边缘游走,蜡烛燃尽的时候,这里将会是我最后的故土。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昏暗的灯光在屋里面晃动,渐渐困意袭来。

    “醒醒。婕妤。”

    我缓缓睁开眼睛,我躺在一张锦绣罗床上,眼前是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肩搭披帛,披帛上绣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年龄应该和我相仿。

    我心里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我的面前又出现了几个穿着相同的女子,她们架着我起来,给我穿衣服,收拾妆容,说实话,我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任凭她们摆布。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点,这是一场梦。

    “秦王已经平定盘踞在洛阳的王世充,皇上让贵妃和婕妤您到洛阳挑选隋朝宫女和收取那里的珍宝呢。”

    我醒来时出现在我面前的女子,一边替我梳妆,一边在我耳边说着,脸上挂着一副微笑,像是身临其境了一般,她的目光时而停留在我的长发上,时而看向葵花铜镜,几次我和她的目光在镜中重叠,她便慌忙闪开了。

    泛黄的镜子中映射出我的面容,有点扭曲,胭脂水粉的覆盖下,我倒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一股轻微的疼痛由发梢传来,让我吃惊的远远不是此刻已经跪在我面前的女子,而是这可能不是一场梦。

    “恕罪……”给我梳妆的女子跪在地上一直说着这些话。

    我扶她们起来,自己只想静静,让她们出去了。

    我环顾了一下我的周围,九天阊阖开宫殿,我置身其中,形单影只,渺小,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仍旧萦绕心头。

    我对着铜镜,一时晃了神。

    “参见秦王殿下。”

    门外的声音传来,我方才回过神。

    秦王……我心里嘀咕着。

    之前那女子说秦王平定王世充,那便是李世民了,我身处的地方是唐朝嫔妃的寝宫,我莫非成了……

    “给婕妤请安。”

    我的思绪被打乱,抬眼望去,一名青年男子在我面前作揖行礼。身材高挑,他穿着墨青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气质不凡。

    中有美少年,虬须十八九。秦王时在坐,真气惊户牖。

    杜甫的诗句形容眼前这位秦王再合适不过。我心想着,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身上,却忘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一阵沉默之后,他先开口。

    “你的性格变了,终究是这深宫锁住了你内心最薄弱的那一环。”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惋惜,与我的目光碰撞。

    “是啊。”我依旧想不到一些事情话语来把话题聊下去,毕竟这个地方我现在仍旧迷茫,不知所措。

    “父皇最近对我越发疏远,我心里烦躁,想到只有你一位知心人可以说说话,故此前来。”他低声说道。

    “但说无妨。”我说道。

    “贵妃向我为她的亲戚求官,我说官位应当授予贤德有才能和有功劳的人,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之后我便被父皇呵斥了一番,我因为淮安王李神通有功,拨给他几十顷田地。张婕妤的父亲通过她向父皇请求要这些田,父皇手写敕令将这些田赐给他,李神通因为有我的教令在先,不让田。张婕妤向父皇说父皇敕赐给她父亲的田地,被我夺去了给了李神通。父皇因此发怒,责备我说,难道父皇的手敕不如我的教令吗?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骄横跋扈,杜如晦经过他的门前,尹阿鼠的几名家僮把杜如晦拽下马,揍了他一顿并打断了他一根手指,尹阿鼠怕我告诉父皇,先让尹德妃对父皇说我的亲信欺侮她家人。父皇又生气地责备我说父皇的妃嫔家都受你身边的人欺凌,何况是小老百姓,我反复为自己辩解,但父皇始终不相信我。”他的眼神渐渐落寞。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每次在宫中侍奉父皇宴饮,面对诸位妃嫔,想起母亲太穆皇后过世得早,没能看到父皇拥有天下,有时不免叹气流泪。父皇看到后很不高兴。各位妃嫔趁机暗中一同说道:“天下幸好平安无事,陛下年寿已高,只适合娱乐娱乐,而秦王总是一个人流泪,这实际上是憎恨我们,陛下作古后,我们母子必定不为秦王所容,会被杀得一个不留!”因此相互对着流泪,并且说:“皇太子仁爱孝顺,陛下将我们托付给太子,必然能获得保全。”父皇似乎也为此很伤心。从此父皇打消了改立太子的念头,对我逐渐疏远,而对大哥和三弟却日益亲密了。”

    “你的性子过于直白了些。”我试着安慰他。

    “是,可是我宁愿一辈子如此。”他的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说道。

    “若是有一天有人试图改变你,请遵从你自己的内心,那才是你,哪怕万劫不复。”

    “你以前不会说这些话的。”

    “人都会变得。”

    “是啊。这是我从隋王宫为你寻得一枚玉簪,送与你,就当是你亲自那里挑选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那里。”

    说罢,他便行礼告辞,我望着他的背影,把玉簪戴在发髻上,想着我接下来会面临的命运。我会在一个什么样的情景下了此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