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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2岁,就这样“轰动”的过去了。
我没有要求可提,也没有什么生日愿望可许,生日的当天是怎么过去的我都不知道。
等大家想起的时候,这事早已经不再重要了。
也许,就如我妈说的一样,我应了一个“劫”,而且还是替别人挡下的一个劫。
可我不后悔,我跟我妈说,也许一切是正好相反的;或许是我救了别人一命,所以今朝我们一家人才得以逢凶化吉。
我妈笑笑不说话,我就贪恋的靠在她背后;她宽阔的背温包裹着我的小脸蛋,让我很放松也让我很安心,那份心里的踏实弥足珍贵。
我内心其实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在彼此身边——就好。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每当我们忍不住感慨人心难测,生活糟糕,几乎绝望的时候;生活里便会藏着一个个温暖的细节,和一些有爱的故事,让我们不至于对世界太绝望。
因此,我们便相互理解,我也逐渐明白了妈妈的辛苦。
她这些年太累了,自从嫁给我爸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虽说那几年杀猪挣钱,但她总是天不见亮就要起床,第一个把火升起,把水烧得滚开;然后刀具准备好,水挑好,一切准备就绪再叫我爸。
她帮爸爸做事,不管春夏秋冬,也不管落雨天晴,更不会因为打霜落雪就偷个懒,反而,一边帮着做事,还得一边照顾年幼的我。
我爸只管吃,从来不给她零花钱。
犹记最清楚的一次,我考试想要在街上吃碗云吞,我妈身上没钱,叫我爸给,我爸只给五毛。
五毛钱不够吃云吞,我就沮丧得啃馒头像嚼蜡一样,我妈于心不忍,转身就去了街上;回来的时候叫了两碗云吞,我一碗,她一碗。
我本想问她钱哪儿来的,结果一抬头才发现,我妈的长头发不见了。
原来她把头发卖了换了钱吃云吞,我当时感觉那云吞的味道突然怪怪的。
从那以后,不管再饿,我到街上再也不嚷着要吃云吞了。
再到后来家里生意不做了,家里的人气也少了,我爸脾气也暴戾起来。
我妈总是忍着,咬着牙忍着,泼冷水被骂也好,忽然一耳光扇过来也罢,哪怕一脚踹我妈身上,我妈也挺过来了。
如今,我妈好像能明白点什么了。
人品是婚姻中最重要的存在,很显然,我爸一次次让我妈失望了。
特别这次,大家都受了伤,没有谁比谁好过一点,妈妈带着伤痛四处奔走,累了渴了都是讨要一碗白开水就着馒头充饥。
家里的一切,我用自己的小身板抗了下来,而父亲……他却只~是~个~参与者。
“人这一生啊,总是在等。等将来,等时间长些,等他慢慢改变;等有时间,等有条件,等有机会,等有钱了,一切就好了。可等到最后,等没了信心,等没了时间,等没了选择;等来了遗憾,等来了后悔。后悔啊!真的好后悔”。
妈妈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如果当年你外婆不主张这场婚姻,或许我不会这么辛苦,难道这就是命吗?”我妈喃喃细语说道,我在她背后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她像自言自语,也像在告诉我她要离开的原因。
她可以不解释,我已经能明白了;所以,我很干脆的答应,让她走。
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跟父亲“交涉”的,父亲还很开心的同意母亲离开。
母亲在那个夏天,终于踏出了黄家大院儿。
这辈子终于第一次鼓起勇气,离开这个让她满身伤痕的地方。
虽然成都离我们家乡不远,但因为交通不便,所以,我还是感觉母亲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一样。
可能怕我不舍,母亲选在我去读书的时候悄悄走的。
等我回来看到空空的房间,屋前屋后都没有母亲忙碌的身影;我知道,她走了。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更加没有追问父亲,母亲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话题。
晚饭间,我和爸爸都彼此沉默着,除了扒饭的筷子触碰到碗的声音,还有一个黑白电视机,机械的放着新闻联播,其他都静得可怕。
吃了饭,我收拾碗筷,父亲二郎腿翘起“吧嗒吧嗒”的就开始抽烟,悠哉悠哉的看着电视。
我就学着我妈以前在家的样子,把碗筷洗好,然后烧好洗脚水;恭恭敬敬的端着盆子放在我爸面前,洗脸帕拧好递到他手上,洗脚水放在他脚边。
除了没给我爸脱鞋袜,抱着他的脚帮他修脚指甲却做过。
白天去上学,可以暂时离开,不那么忙碌。
只要一回家,我就觉得我扮演了一个成年人的“角色”。
我妈刚走那几天,我爸倒还好,规规矩矩没什么问题。
可没过多久,一切就变了。
我时常放学回家找不到我爸的影子,饿了都是自己做饭菜,家里的牲畜我也渐渐包揽了。
太阳不下坡,他在外面就绝对不会回来。
我曾以为他是出去干农活了。
某天周末天气又阴淅淅的,因为周末想多睡一会儿,所以,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我想多了。
那天我是被吵醒的。
“哗啦……乒乒乓乓,噼噼啪啪”我在里屋听到一阵嘲杂声。
“一筒,碰!”
“三条”
“幺鸡”
“嘿……杠一个”
啊!!!!!崩溃,大周末,谁那么讨厌?一听就知道是我爸的牌友们,我郁闷的把被子盖过头去。
“哎哟哟……这回我的牌好哩,双王两个二,我明牌了哈,你们自己看着办!”
“喝哟……不得了,哪个怕你嗦?输了就是钱嘛!钱嘛!纸嘛……”
????什么情况?两拨人?我爸这是要翻天么?
我连忙到堂屋一看,咂舌!
堂屋里好多人,像是谁过大寿一般热闹,大家一边喝着茶水,吃着花生,一边手上不停的搓牌洗牌。
麻将,纸牌,样样齐全;男男女女,个个吞云吐雾,嘴里叽里呱啦闹得堂屋里沸沸扬扬。
我粗略的看了一下,有屋后的清海叔和他老婆胖孃;还有勇勇的爸妈;还有小卖部的建兵;还有另个村子的杨叔。
还有些是我眼熟,但叫不上称呼的人。
说到这杨叔,那可是个十里八乡的“人物”,“偷”是他的职业,种庄稼是“副业”,平常打牌是他的主要的“娱乐项目”,只要遇到赶集,他保准在街上的茶铺里打牌,不到晚上,绝不“收工回家”。
赢了钱不会走,输了钱就绝对会去偷。
我爸跟这种人混,能好?
而且我爸此时还高高兴兴在杨叔身旁——买马,看到我起来了,连忙吩咐道:“起来了?看看都几点了?没看见家里有客人吗?快去做饭,看看家里有什么菜,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快去吧,盐别放太多哈!”
我爸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然后认认真真看打牌。
“三妹儿,吵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哈。”胖孃一边洗纸牌一边笑着,因为胖。笑起来整张脸的五官都挤到了一起;让了看了,只觉得她是一副就是吵你了咋滴的表情,跟她说出来的抱歉的话,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黄,你叫三妹儿去煮饭,她煮得好不?”胖孃的老公在麻将桌上斜眼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心里直想怼他一句“我煮不好,你滚回去吃啊。”
但还是微笑着说:“我可以。”
拒绝,我其实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拒绝。
看到家里成这幅德行,我好希望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可柔弱无助的我,除了服从,我能怎么样?
这是我映像中最深的一次我爸把牌友叫家里来,因为那次人太多,我一个12岁的小姑娘,第一次做了两桌子人的饭菜。
累得那天中午一粒米都没吃,整个人都不好了。
至此以后,我家里就常有这种“聚会”出现。
直到我后来都麻木了,再讨厌我都忍着。
我也曾打电话告诉我妈“求助”,我妈却总说:“没事,等你长大了,离开了就好。”
于是,我便就天天数着手指头过日子;想着,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又什么时候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