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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望提到蹇硕的时候,张奉也心下一惊。
虽说蹇硕如今因为高大另类,在众宦官中不受待见,但等到后期,天子注重兵权的时候,似蹇硕那样身强体壮的宦官可是会很吃香的。
“你与蹇硕还是同乡?”张奉意外向高望问道。
“少年时我曾与他相识,只是后来他因为聪明能干,受宫内贵人赏识,入宫为小黄门。后来我也入了宫,原本期望这借着他的经营,我二人能够在宫中混出一番样子的。”
说着,高望情绪悄然低落了许多。“其实,那时候蹇硕已经在宫里有些声望,只可惜我入宫时,发生了意外,致使他不能再为常侍大人们看中。”
“什么意外?”心下微动,张奉隐隐有些猜测。
“唉。”轻叹一口气,高望有些失落道:“当时我入宫是蹇硕的叔叔送进来的,那时候,大家都以为蹇硕已经在宫里有些本事了,所以当日他叔叔便多饮了些酒水,哪知那夜洛阳宵禁,叔叔竟直接被洛阳北部尉曹操杖毙了。”
“果然!”张奉心下暗道,蹇硕在历史上有记载也就主要两件事,一件是他的叔叔成就了曹操五色棒的名声,二是灵帝后期执掌西园八校尉。
“那曹操是何等出身,其祖上费亭候乃中宫老人,彼时即便他已经离世,但宫内依旧有常侍大人们与其家交情匪浅,再加上其父曹嵩个中周旋,最终,宫内的常侍们又对蹇硕避而不见了。”
说罢,高望也惆怅的叹息一声,仿佛那荣华富贵的美梦就近在眼前,又如过眼云烟般消失不见。
此刻张奉倒是有些理解高望的不甘心,“这么说来,这些年你和蹇硕其实都生活的很艰难?”
“是啊!”点点头,高望也不隐瞒,“其实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就是我刚进宫,蹇硕被众常侍们嫌弃的时候,那时候,真的是叫天无门,出宫无路。好在,现在遇到了大人,我觉得或许我可以帮一帮蹇硕了。”
“蹇硕如今过的如何?”
“他身体健壮,只要肯低头干活,总还是有人愿意收留的,只不过都是些腌臜事。”说着,高望又正色起来,“不过大人可以放心,他很忠心,而且能吃苦。”
微笑点点头,张奉没有多说什么。其实宫里就是社会的缩影,甚至有时候比外面更残酷,像蹇硕、高望这样愿意互相扶持的,也算是难能可贵。
“我知道了!”兀自点头,张奉当下安排道:“眼下你就先在太医苑当差吧,日后若有其他机会我再照抚你。至于你那同乡蹇硕,你让他抽空来太医苑一趟,我与他见一面,至于差事,以后有合适的我再用他。”
“多谢大人!”闻言,高望也是激动不已,连忙躬身长揖到底。
“行了,起身罢。往后随我做事谨慎些便可,我不在意这些虚礼。”说着,张奉已经迈步开始朝外走去,“记得告诉那蹇硕,若有三两勇武好友,来时也可一并带来。”
“遵命!”
跨步走出太医令署舍,张奉其实还挺满意,先不说蹇硕日后可能有的际遇,只如今在这宫中,张奉若真与人动起手来,还是得有二三爪牙的,蹇硕也是恰好合适。
带着高望在太医苑转了一圈,介绍他与药丞、方丞及诸位吏员认识后,最后太医苑正好缺个尚药监的差漏,便让他补了上去。
安排完高望的事后,张奉便又离开了太医苑,准备去寻一下尚方令。只是,还没等他出去寻找,便有张让贴身随侍小黄门来寻他。
当下,张奉也不敢耽搁,跟着小黄门便往张让约定的地方赶去。
张让作为皇帝身边的常随宦官,大多数时间都是安排天子起居的,只有少部分时间才能得闲。而如今,他一得闲,便遣人来召唤张奉,显然已经知道张奉给他惹了不小麻烦。
皇宫内的某处苑圃内,张让一个人默默矗立在苑内,望着苑池的游鱼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张奉赶到,拱手向他一礼。半晌,不见张让回应,张奉侧首抬起眼睑,瞧了瞧,见他正怔怔的看着苑池的游鱼。当下,张奉满脸堆笑的凑了上去。
伸手从石桌上,抓了一把鱼饵,张奉凑到他身边,朝池内丢了两粒,道:“阿翁,赏鱼呢?”
投饵的动作悄然一顿,张让扭头看了谈一眼,半晌,笑了,随手将手里的鱼饵撒进池中拍了拍手,“瞧你这样子,似乎很轻松似的,难道你不知你已经深陷漩涡了?”
“嘿嘿,我当然知道。但不是有阿翁在么!”张奉无赖说道。
拍手的动作又是一顿,张让意外的瞧了眼张奉,“你倒是好算计,这般折腾,是嫌我这把老骨头还不散架是么?”
转身眼尖的替张让在石墩上铺上蒲垫,张奉继续笑呵呵道:“我这不是想替阿翁清理掉这宫里的一些不平和势力麽。”
“异想天开!”轻声回了他一句,张让如今肯定不会把张奉当小孩来看,“你作何想我且看不出来,不过,宫内势力盘根错节,你以为岂是你能撬动的?”
“难道阿翁就不想达到曹常侍昔日的地位?”
“曹节昔日那是有迎奉天子、诛杀党人外戚功勋的,否则又怎能让他有机会获得那般权势。且不说如今天子中秋鼎盛,便是外戚党人也都被压制的毫无招架之力。这宫内又焉能有机会?”
“那阿翁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党人和外戚势力崛起,当如何呢?”听张让说的话,张奉忽然幽幽反问。
眉梢瞬间抖动,张让扭头紧盯着张奉,“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如今的党人太过安静,这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小子以为,他们定然是在筹谋一件大事!”
瞳眸来回滚动,张让思索不定,“所以你想潜伏到党人之中,乘机融入其中?”
见张奉点头,张让又凝声道:“可你要知道,你乃我之养子,那党人们必不会容你。你且不看那何进已然官至河南尹,尚且只能为士人表面接纳!”
“所以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合理且正式的机会回到士人的怀抱。”
“你想杀中宫之人!”瞬间瞪大眼眸,张让盯着张奉,呼吸都有些凝重,理清了张奉的目的后,张让也瞬间洞悉了他的想法。
张奉想投向党人,就必须拿宦官的人头做投名状,即使他如今有宦党身份,但只要他断绝与张让的身份,再杀了一两个宦官,必然会在党人中名声大起。从而瞬间被那些对宦官咬牙切齿的士人所接受。
士人这些年遭受宦官们多少迫害,只要张奉能杀宦官,他们必然争相欢迎。
而张奉在杀宦官之前要做的就是为张让清理掉他在宫内的阻碍,或者说,张奉想宫内宫外都抓在手里!
眉宇浮现凝重,张让深深的看着张奉,他觉得张奉有些疯狂,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张让掌控宫内,张奉在宫外经营,一旦大势形成,从今往后还有谁能动得了张奉半分!
“你这是在火中取栗,就不怕引火烧身吗?”拧着眉头,张让沉声道。
此时,张奉也收敛面上的笑容,慎重的看着张让,“阿翁应当知道,这些年,党人之所以与中官们斗争不休,就是没有出现一个可以统合两方的人。如今我既有阿翁支持,又得何氏资源,只要我用心经营,未尝不可一试!”
“这条路太难了!”张让有些凝重,其实看见张奉忽然变得有进取心,他也很欣慰,只是这种想控制内外的野心,一旦被天子察觉,张氏满门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对于眼下的大汉,张让觉得天子是将一切都掌控在手的,他是真的不敢作,甚至不敢想这样的事。
可张奉却是知道,久在宫中的众常侍们根本不知道,天下早已经破败,大汉也没有几年了。巍巍强汉,终究还是要在各路诸侯的内战下,走向灭亡。
深吸一口气,张奉之所以今天要与张让说这些,主要目的还是想让他在刘宏面前打遮掩。虽说他此时才刚刚起步,距离被刘宏洞察还有很久,但这种事越迟发觉,对他越有好处。
“阿翁,此事也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深吸一口气,张奉道:“我也是想将张氏门楣发扬光大,如今我也是刚开始,只希望阿翁能支持我。旁他我暂且不说,只阿翁先看这宫内情形,若要否决,待结果出来再行决断也未尝不可!”
同样深吸一气,张让怔怔的盯着张奉,许久,才长吐一口浊气,“此事我不与你争执,如今这宫内我尚且可保你一保。希望你小心行事,莫要小觑任何人!”
“小子省的!”起身躬身行礼,这一刻,张奉显得格外自信。
深深看了他一眼,张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身离去。此刻,他的脑海中依旧充斥着方才与张奉对话时的各种信息,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而张让走后不久,便又有长秋宫的小黄门来寻找张奉,说是何皇后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