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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史慈看来,平原的魅力来自于刘备和他的一众兄弟,而对于刘铭来说,平原的魅力还是他受伤后天天躺着的床。
只不过,此时刘铭有些发呆的望着床前来看他的人,明知故问着。
“什么,你要走?”
“嗯。”
“嗯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避难,但平原也不失为一个好地方吧?”
“嗯的意思就是,我答应过朋友去辽东,如果我不去,我就不是太史慈了。”
太史慈看着双眼都快泪汪汪的刘铭,终究还是把这个残忍的真相告诉了他。
刘铭躺在床上,小屋子里倒是窗明几净,有分精致。不过听到太史慈要走,心中莫名多了分伤感。
当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伤春悲秋的性子,而是因为平原实在没什么事情做,极为闲的蛋疼。如今多了个太史慈,这几天还能多扯两句,如果太史慈走了,他毫不怀疑除了江无悔那小子会过来说两句……其他人瞅两眼便各忙各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发现自己读书认字的水平还是进境挺快的,虽说一笔臭字从头到尾免不了,可多少能看懂了。
“唉……太史大哥啊,虽说你走了带不走我的天堂,可孤单的夜我真的难以入睡啊。”刘铭欲哭无泪的望着太史慈,又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也明白如果有约在先,不赴约便也不是太史慈了……多少,让我送你一程吧。”
太史慈几日里也习惯了刘铭奇怪的语言,此刻只是微微一笑,摆手道:“不必了,你父亲和翼德云长送我,我都觉得不适。太史慈人微言轻,当不得这般重视。”
“哪能当不得,肯定有朝一日,你建功立业,升天子之阶的。”刘铭摸摸鼻子,不再挽留,只是笑道:“不过你也要保重身体,切不要所志未遂,就奈何身死了。”
太史慈一怔,哑然失笑道:“现在天下动荡,今日不知明日事,我倒是希望能撑到千秋功名的那天,不过该拼杀的,也一刻不能犹豫。”
刘铭眉头挑了挑,又只能摸着鼻子苦笑。
“其实本来他们都不准备告诉你的,毕竟你有伤在身,若是知道我要走,肯定又要来送的。”太史慈见刘铭关心他的身体,心头也是微暖,笑道:“不过我特地来向你辞行,你也不必再送了,怎么样?”
刘铭与太史慈对视良久,终于长长吐了口气,又躺回去道:“那是自然,反正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日后有缘千里必相会。能坐着我一般也不会站着,能趟着我肯定也不会特地送你去的。”
太史慈哈哈一笑,拱手道:“你刘铭虽然年少,却已有勇烈,言辞不凡,更兼远见卓识……若是以后太史慈饿了肚子,恐怕要来跟你混上几顿!”
刘铭不屑的撇了撇嘴,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眼前这太史慈才是名留青史的牛人,摆摆手,懒得再跟这家伙说话。
“你走,我八成懒得送你,你来,不管多大风多大雨,我都会去接的。”
平原小城外,也有一座短亭,此刻煮酒亭中,那在桃园结义的三兄弟已相候多时。
“大哥,那太史慈是个人物啊,你咋这么轻易放他走了呢?”张飞喝着闷酒,心中也感叹少了个相交的哥们。
关羽没有喝酒,却也没有出言反驳,显然也对张飞所说有些认同。
刘备却只是宽厚一笑,摇头道:“本来就是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既然我们都当太史兄弟是朋友,怎么能让他为难呢?”
“大哥又是这样,太仁义了恐怕不好啊。”张飞叹了口气,倒是有什么说什么。
关羽看了刘备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是道:“无论如何,关羽相信大哥!”
秋风萧瑟,三人却会心一笑,一如往日不管遇到的多大艰难险阻。
“也不知太史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来。”张飞起身望着平原的方向,仍旧是空空荡荡。
刘备低头煮酒,笑道:“我猜必定是找铭儿去了,那孩子虽然大病之后有些变化,可终究还是个很值得相交的汉子……哪怕,他还只有十二岁。”
“这才该是大哥的儿子!”关羽脸上也有难言的微笑,又望着张飞道:“三弟,你的家眷也要到了,倒是苦了你那娇妻爱女。”
张飞嘿嘿一笑,连连摆手道:“我那婆娘从涿郡一路跟过来,路上什么没经过,早不娇了。”
刘备脸带笑容,沉默倒酒,心中却有分难言的静谧。
片刻后,太史慈的身影终于出现,大步赶来,拱手道歉。
“太史慈姗姗来迟,让三位英雄久等,实在有愧。”太史慈施了一礼,躬身说道。
若按张飞的性子,早该脱口而出说句“既然有愧那就再住几天”的话,不过刘备既然在场,张飞除了嘿嘿傻笑,似乎也不准备多说什么了。
只是让张飞诧异的,刘备似乎也不打算说些什么,只是拍拍太史慈的双肩,眨眼间目中便似乎有了泪光。
“子义,前途漫漫,命如草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会,更不知还有无再见之时……好自珍重!”
刘备虽已目泛泪光,可半分婆妈都没有,接过关羽手上的一包行礼交给太史慈,笑道:“铭儿虽然不来,可其实他早猜到你要走,托我给你带句诗。他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也是我想说的。”
刘备不过简简单单几句话,太史慈望着他递来的包袱,第一次感到双手重逾千斤,第一次感到原来他也可以被人这样看重。
他声望在家乡也是不低,但家乡里的那些人,又如何能跟刘关张和那个小小少年相比?得到这几个人的承认,太史慈陡然生出一种感觉,便是哪怕今日别后来不及名扬天下就战死沙场,也是不虚此生!
“玄德情义,太史慈不敢或忘!”太史慈终于还是接过包袱,端起酒杯向着三人连饮三杯,目中也已有了水波,“那刘平是个小人,玄德还要小心。”
抛下酒杯,太史慈再不多说,他怕再多说几句,他会不忍离开此地!
秋风起,白马银枪弯弓都已在旁,太史慈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只是摆手。
刘备看着太史慈的背影,半是唏嘘半感伤,多年絮飘萍泊,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匆匆而过的朋友,还有没有机会日后再见一面。
马鸣萧萧,马蹄已扬。
陡然间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在平原城外!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太史慈猛然勒马回身,那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白衣少年,笑容清朗,让人一见舒心。
“这小子,还是他娘的来了!”张飞本也因离别有些莫名感伤的心思,见到刘铭,却突然笑了。
刘铭对着太史慈遥遥挥手,长笑道:“若只因你是太史慈,纵然你来日定会建功立业,我也不会送你。但你不仅是太史慈,你更是我的朋友,我又怎能不来?”
“哪个臭小子说的八成,八成是什么意思?”太史慈也是低笑,声音却传得极远。
刘铭哈哈大笑,牵动伤口又是一痛,“刘铭就是一俗人,八成的意思就是到头来我还是送了!”
太史慈低笑转大笑,扬鞭跃马,马嘶一声,尘土飞扬,只剩一曲高歌。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刘铭望着太史慈的背影,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不仅是个路痴,还是个跑调大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