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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荆州军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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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铭听他说得下流,暗自撇嘴,心道古今的男人总是有相似之处,摇摇头,悄悄地走到了屋子外。[燃^文^书库][www].[774][buy].[com]人小鬼大,明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陆逊却和此人很快混熟了,谈了些风花雪月后,逐步弄明白了这里的底细。

    无论是那里的军规,粮草辎重都属于重点保护对象,非能员干吏不得担任为大军督粮之职。而督粮官的麾下更需要配备“精兵强将”。只要保护好了粮草,“精兵强将”们就算为国立功。既没有上战场的风险,又能捞到将来加官进爵的资本。

    所以,自从这次有战事的时候,那些家里有些小门路的官宦子弟,就都打破了脑袋往夏口镇里挤。刘表此次亲自坐镇夏口,未必便没有存了虎老雄心在的意思,给自己的后辈铺一条路。刘琦身为督粮关,现在的官职虽然小,手底下却是“藏龙卧虎”,随便拉出个火长来,弄不好都是哪个县令大人的公子。

    “那好,今晚我和誉之在天香楼摆酒,拜见诸位哥哥!”陆逊跟王参军套够了近乎后,大方地许诺。

    “哪用你们两个远道而来的出钱呢,今晚你们两个尽管空手出来,我们这些先来的哥哥替二位好兄弟洗尘!”王姓参军笑了笑,拍着胸脯回答。

    陆逊好歹也是个世家子弟,知道与人交往的重要性,笑着谢过王参军的盛情。到了晚上,则不由刘铭推辞,死拉活拽把他扯上了马背。

    刘铭无奈的看了小鬼一眼,前世十三四岁的年纪,谁把他当个大人,可是到了这里却似乎没什么人把他当孩子。

    “看什么看,你又不是年少丧父,一大家族的人等你养活,什么样的人物你不得见识见识,打打交道?“陆逊察觉到了刘铭的目光,轻描淡写的说着,不知道一句话里面包含了多少辛酸苦辣。

    白天看上去戒备森严的军营,晚上管得却是极其松散。管营门的小校看到刘、陆二人,问都不问即搬开了路障。营外巡视的士兵更为慵懒,听见马蹄声,连灯笼都舍不得高举一下。

    “荆州军若是都这样……怕是以后不管曹操还是我们,都未免太容易南下了。”刘铭跟在陆逊身后,唏嘘地说道。在他的观念里,荆州军就算不是传说中的威武仁义之师,至少也是个令行禁止的地方。没想到晚上关了营门后,他和陆逊还可以大摇大摆的溜出来。

    八骏之一的刘景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老迈昏庸个人能力却也不弱,但为何治军无能呢?

    “你心中的兵马是什么样?”陆逊从马上回过头来,低声问。

    “至少,至少要像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刘铭想了想,低声回答。入伍荆州军第一天的印象对他打击很大,此刻他心中除了失望,就是隐约的振奋。对比之下,徐州军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则愈发深刻,深刻到他觉得一样称雄天下的荆州军,绝不可能只有这样的表现。

    “誉之兄,听小弟一句话!”陆逊带住战马,非常郑重地向刘铭告诫道:“现实中的事情,永远不会跟你想得一个样。你没有力量改变,就得想办法适应。只有适应了,才能一步步向上走。否则,永远都会被人踩在脚底下!你以为,等徐州军稳定以后,就不会出现现在的状况么?你只能现接受它,然后才能打破他,世家门阀自光武中兴以来,百年坎坷站稳了脚跟……它不倒,军队里永远会有这样的存在!”

    说完,一夹马肚子,快速冲进了无尽长夜中。

    这样的存在,这样的天下……这就是我和老爹想要得到的么?刘铭摸了摸鼻子,头一次被一个小鬼说的迷茫起来。四处看了看,四下里一片漆黑,除了身后的军营外,没有半点人间烟火。晚秋的夜风从北方翻山越岭而来,吹透人的衣服,吹得身上冰凉冰凉。

    在刘铭沉思着赴约前去天香楼的时候,刘表也正在府邸之中跟几个后辈共享“天伦之乐”。

    “这鬼天气,估计要下雪了!”刘表听听外边的风声,低声说道。

    “下了雪,爹爹刚好带着我去打猎。我昨天射中了一支鸭子,明天说不定能射一头鹿来给爹爹下酒!”刘琮拍手笑着,看起来仍旧是那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琮儿,别胡闹,爹累了一天才回来!”正在亲手给刘表倒茶的州牧夫人蔡氏板起了面孔低声呵斥。刘琮回头,冲蔡夫人嘿嘿一笑,却是没有半分认错的意思。

    下人们早已经都被刘表打发了出去,此刻房间中只有刘表夫妻和两个儿子以及刘琮之妻三个,所以屋子内的气氛显得分外温馨。

    蔡夫人很珍惜这种温馨的感觉,也就是在襄阳城,一家人才能聚在一起静静地说会儿话。如果是在襄阳,丈夫有没完没了的应酬,家中还有六七个待妾和十几个别人的孩子。而作为标准的贤妻,自己还不能流露出半点怨言。更因为自己的家族,让自己还要对丈夫多方算计,以便让自己家族看中的刘琮得以立储。

    “爹爹真的想妥当了?照顾陆家哥哥一个人也罢了,陆家小哥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为人处世和一个精明头脑已经初露峥嵘。何苦再为了一个明显没见过世面,就是凭着他父亲的名头狐假虎威的傻小子费那么大周章!”年轻蔡氏见自己丈夫没个正行,怕影响了在公公心中的形象,赶忙谈起正事。

    “你们真的认为跟着徐州刘誉之是傻小子?”刘表笑着摇了摇头,向儿女们问道。

    “那个人……怎么看都分明是个刚出茅庐的傻瓜,什么都不懂,说话也除了富贵人家的淡定之外没别的,没半点英雄气概!顶多是箭射得好些,准头和力道实足!”年轻蔡氏结果蔡夫人的茶壶,笑着点评。

    刘铭给她的印象非常深刻,不像平素常见的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风流倜傥,能言善辩。而是像一个青涩的山梨,闻起来有些诱人,但一看表面,就知道其中滋味不会太好,至少跟她们绝非一路人。

    “连陆伯言都认同了他,现在又主动带他来见我们,此人肯定不是一个俗物!”刘琦摇摇头,不同意弟妹的意见。

    “他心思其实挺细的,可能是见的世面少了些。让我那一箭,几乎把除爹爹外所有人都骗了过去!”刘琮也摇了摇头,站到了哥哥一边。能在比武场上掐拿好分寸,既让对方高兴又不流露出让步痕迹的人,在他眼中绝对不会是自己夫人所说的傻小子。

    “你爹爹我当年刚入朝为官时,比他的样子好不到哪去。”刘表深情地看了一眼妻子,笑着对子女说出自己的看法。“那时候满朝文武论年龄都是我的长辈,论心机都比我深。我吓得腿都哆嗦,硬撑着才把先皇的问话回答完!回到家,你大娘接过我换下的朝服,用手一拧,居然拧出了一摊子水来。而后到了荆州,更是战战兢兢,不知道如何跟世家门阀打成一片,索性拧起性子,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事后……也一样是满头大汗啊。”

    蔡夫人的手悄悄地伸过来,握住了丈夫的大手。的确,那时的丈夫也是个青涩的少年,但人都有长大的时候。再青涩的梨子最后都会成熟,都会沉颠颠地压弯枝头。自己算幸福的,可以目睹其青涩,也可以品尝其成熟。虽然,青涩的时候是除了刘琦的母亲之外,自己一个人感受其青涩,而成熟时却有数个人与自己分享。

    “那人是个小辈,怎能和公公比!”年轻蔡氏眉头稍皱,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

    刘表回过头,轻轻拍了拍儿媳的脑袋,低声指点道:“其实差不多,你们生在富贵之家,只是比人家多了分阅历而已。阅历可以补,但一个人的天分和骨气却是补不出来的。要我看,这个人是块璞,只缺磨而已。或者说,只是在荆州这片地上欠磨而已,若是去了北方那些世家门阀影响力稍弱的地方,反而能像现在一样杀出个文武双全的名头。这世道马上要乱了,咱们家若是多帮一个人,将来就多一个人帮。若是能把他留下来,更是一个难得的好助力,跟刘玄德联手,这荆州可谓是万无一失!”

    “世道马上要乱了!”这种话从刘表嘴中说出来,与普通人嘴中说出来有着截然不同的分量。屋里几人都沉默了下去,思考了好一会儿,长子刘琦才再度把话头提起来。

    “依我之见,我们可以厚待之,以恩义结之。刘铭应该是个讲义气的人,到时候就算是刘备有意图谋荆州,他也不好下手!”

    “就怕他不知道感恩,昨天爹爹答应举荐他当旅帅,他连谢字都没说!”已经过了一整天,蔡氏对昨日刘铭忽视她的失礼行为依旧耿耿于怀。

    “他怎么也是在中原声名赫赫的后辈,对区区一个在后方掌管粮草的督粮队旅帅又能有多大兴趣?”刘琦宽厚地笑了笑,替刘铭说了句好话。既然父亲想拉拢此人,自己少不得也要费些心思。如今乱世的局面已经很明显,刘皇叔怎么也算得上人中龙凤,自己虽然不想跟二弟争锋,但是总归要让自己有了实力,才可以让二弟知难而退,不会兄弟反目。

    “要不感恩,就杀了他。人不为我用,必杀之!”刘琮声音冷厉,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

    “谁教你的这话!”刘表却板了脸,厉声质问。

    刘琮见父亲生气,也跟着受了些惊吓,小声嘀咕:“《汉书》上说的,爹爹如果觉得不对,孩儿改好了!”

    “老爷,他还是个孩子!”蔡夫人笑着替这个儿子打圆场,伸手将刘琮揽到身后,“有什么不对,你一点点教好了,何必动不动就瞪眼睛!”

    妻子在身边,刘表知道自己教训不了孩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都是被你惯的,动不动就提杀字。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将来难免会给家族招惹祸端!”

    “还不到弱冠的孩子,有什么祸端。再说了,他不是在替你出主意么?”蔡夫人爱怜的摸着刘琮的脑袋,低声替儿子辩解。

    “爹爹若是觉得不妥,琮儿还有一言,刘铭这个人让人感觉性子很质朴,跟大哥说的一样讲义气,阅历浅,头脑却不简单!”刘琮不愿在蔡夫人的庇护下待着,从她身后转出,缓缓地分析道,“有句话说得好,君子直,可欺之以方……”

    他笑了笑,不再继续说下去。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明亮的眼睛中充满了得意。

    天渐渐转冷,刘铭的心也一天比一天变凉。在他心中,真正的兵马应该是徐州军中那些叱咤的铁血男儿,绝对不该是身边这些混吃等死的家伙。这些人非但没有马上取功名的雄心,甚至学一学怎么握刀的心思都没有。

    但失望的心情并不影响他每天带队巡仓,也不影响他与上司和同僚们打成一片。陆逊那天教导得好,如果你没有力量改变现实,只能强迫自己去适应。夏口镇这里虽然不理想,总好过了去别的行军中做小杂兵。况且身边这些同僚虽然懒了些,色了些,心肠却都不坏。至少他们从来不做强买强卖,欺压良善的勾当。

    ‘这里的荆州军和常规军甚至荆州精锐完全不一样!’经过了近半个月的琢磨,并与王参军等老油子请教,刘铭终于弄明白了陆逊所说的状况在所有地方都有存在。他仔细思索之后才发现,长久的乱世给中华带来的灾难,并非只有五胡乱华,还有士族门阀垄断数百人,让人只知家,不知国。

    “实话实说,咱们这帮兄弟就是来混几天日子,顺便捞点功劳回去给父母长脸的。你别那么看不开,整天没个笑模样。你们徐州军是厉害,可你们举两州之力不过养活了十万来人。我们荆州军却有二十万,你算算你们有多娇贵。老弟你在这是个旅帅,到那里去,嘿嘿,要是凭本事估计真不一定做的上火长,别想不开,干!”王参军王通一边安慰着刘铭,一边劝酒。他出身于淮南王家,世代簪缨的大户。可惜投错了胎,庶出。所以无法靠门荫当官,只好到军中先积累些功业。

    “人生行乐须趁早,兄弟!功名自古马上取,这话不假。但万一失手,就成了帮对方取功名的那颗人头。看开点儿,你本来就有家世,在荆州也有州牧大人帮衬着,你还愁不发达么?”说这话的是掌管刀甲、仪仗、厚衣、被褥的司仓参军齐凝,大伙都习惯称他为老齐。年龄只有二十五岁,看上去却好像三十开外。和陆逊一样,此人算个官宦之后,自幼被授了左勋侍的虚职。家中人丁不旺,没有兄弟姐妹,为了不在乱世中战死,所以主动投到夏口来替大军管理仓库。

    “至,至少咱这不愁吃穿!传递家书也方便!”录事参军秦婴结结巴巴的插话。他是垄右秦家的独苗,写得一笔好字,所以被刘表安排在军中做录事。顺带着也干些帮着低级军官们写写家书,帮王参军,齐凝这些无聊人物写写喝花酒时专门用的情诗等杂务。

    “谢谢诸位兄长,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之所以提起徐州军,是因为实在没有忍住!”刘铭举起酒杯,狠狠地饮了一大口,说道。

    刘铭又跟众人闲扯了几句,起身来到窗前推开了窗户,让冷风吹着自己,清醒着自己的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