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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差点晕了过去,暗想这种寻仇之人,怎么会寻到这里?诸葛亮文韬武略,多少也是水镜先生的弟子。[燃^文^书库][www].[774][buy].[com]居然也有人敢上门挑衅?
缓缓的走上前几步,刘铭不动声色。那人扭头望了刘铭一眼,也不搭理,只是指着大门,破口大骂不已。他虽然是骂,却不打门,倒也让人奇怪。
此人足足骂了一顿饭的功夫,估计也是感觉口干舌燥,突然做了一个让人诧异的举动,他放下了手上的那个东西,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直娘贼诸葛亮,你是我爷爷还不行,我求你出来吧!”
刘铭几乎怀疑这家伙有病,不然怎么一边骂一边哭个不停。又叫爷爷,又说直娘贼的,倒也难为了他。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骂人求人的那个人看起来已经有气无力,用手拍地,呼天抢地,声音却已嘶哑,“诸葛孔明,卧龙先生,大爷,我祖宗,我求你出来下好不好?”
大门本是紧闭,铜环锃亮,‘咯吱’一声响,分到了两边,一人捧着饭碗,咽着青菜走了出来,见到跪地那人,退后了两步,稍微矮下身子看了下,吃惊道:“这不是楼外楼地掌柜,何事如此大礼参拜?”
出来那人嘴角还有饭粒,吞咽饭菜口齿含糊不清。他人还年轻,两道重眉,鼻直口阔,身材魁梧,端是一表人才。只是却没有早晨刚起时神色温和飞扬的自信态度,一双眼却是惺松难睁开的样子,就像是缺乏睡眠。
刘铭总觉得这个人似乎就是诸葛亮,可还是和自己想像中差距有些大,倒是不敢冒然相认。
跪在地上的那个灶王爷本来要晕死过去的样子,见到诸葛亮出来,不知道哪里来地力气,腾的一声窜了起来,一把拽住了诸葛亮地衣领,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诸葛亮,你烧了我的楼外楼,我不活了,你也不要活了。”
诸葛亮一口饭噎在喉咙中,看起来就要噎死的样子,还是舍不得放下饭碗去掰开灶王爷的手,只是翻着白眼。
灶王爷见到诸葛亮要咽气,倒是松开了手,“诸葛亮,你说怎么办吧?”
诸葛亮终于把饭菜咽下去,还要扒饭,灶王爷咕咚又跪了下来,“诸葛大爷,我求你晚一会儿再吃饭好不好?”
刘铭一旁看了简直想要爬到大槐树上再跳下来,搞不懂这个灶王爷到底怎么回事。
诸葛亮终于放下了饭碗,皱着眉头,狐疑道:“罗掌柜到底要做什么?你说我烧了你的酒楼实在是冤枉,我今天可是一天没有出门半步。”
“你倒是没有烧了我的酒楼,可你做出的这东西却是了不得。”罗掌柜带着哭腔,把那个焦炭一样的东西捧了过来,“这是你做的鼓风机不是?”
诸葛亮看了眼,点点头,“这个好像是我和夫人做的,不过不是已经卖给你了?既然这个鼓风机卖给你了,应该是你的东西才对。”
“那就是了。”罗掌柜鼻涕一把泪一把,不理会诸葛亮的绕口令,“我在你这买了一个,结果鼓风机没有鼓风,反倒冒出火来,把我的酒楼烧了一半,你说怎么办?”
诸葛亮叹息一口气,“定然是你把方向搞反了,我对你千叮万嘱,向前是鼓风,倒踩是吸火,你不听我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倒是听你的,可伙计他迷迷糊糊的使用,”罗掌柜哭声道:“孔明呀,你可坑苦了我,你说我使用这个鼓风机,可以少用个火工。没有想到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你一定要赔我的损失。”
诸葛亮皱眉不语,又拿起了饭碗,叹了口气道:“这世上不愿听人话,自以为聪明的人蛮多的,不差罗掌柜一个。”
罗掌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诸葛亮,你要是不赔我地损失……”
“不赔你地损失怎么办?”红衣女子窜了出来,伸手一指,已经到了罗掌柜的鼻尖。刘铭知道眼下是诸葛亮,那这女子多半就是黄月英了。
黄月英指着罗掌柜的鼻子道:“诸葛亮告诉不能倒踩你不听,怨得谁来?鼓风机买了就是你地,你使用错误。难道要算到我们的脑袋上,如果这样,你要是在这买把菜刀不拿去砍肉,偏偏拿去杀人,官府是否要拿诸葛亮去砍头?诸葛亮是个厚道人,不和你分辨,你欺负他就是欺负我,他是大丈夫。不和你分辨,我这个小女子倒要好好和你分辨下。”
她手指点点,唾沫横飞,虽没有招式。却逼的罗掌柜连连的倒退,黑脸发紫。紫里带青,只是说,“黄婆娘,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只找卧龙先生,你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我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却知道你无非是想要敲诈我们一把。”黄月英双手掐腰,吐沫横飞,“还卧龙先生,你们这群人有几个真信我丈夫是卧龙?就那么几个人相信,还巴不得我丈夫不能出头,好让他们自家子弟声名远扬。你酒楼烧了,我们很同情,可是你要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门都没有!你在这里大吵大闹,坏了我夫君的名声,这鼓风机以后卖不出去,难道你能赔我的损失?”
黄月英越说越激动,罗掌柜慌忙后退,“黄婆娘,我什么时候埋怨过孔明,我来这里,我来这里不过是想让他帮忙修修这个鼓风机而已。”
刘铭好笑不语,黄月英住了口,咽了下唾沫,“修是可以,不过拿钱来,你这个损坏地严重,最少也要二十文才好。”
罗掌柜一张脸和苦瓜一样,“二十文?这不是要了我的命?”
“那就三十文。”黄月英咄咄逼人,讲价讲到了天上去。
罗掌柜叹气咬牙,终于连连摆手,“二十文就二十文,诸葛亮,你快点给我搞好,我那面最近等着急用。”
罗掌柜说完,放下烧焦的鼓风机,一溜烟的走开,黄月英反倒愣了下,骂的没有尽兴,又把手指头指到了诸葛亮的鼻子上,“我说你一个大男人,真的窝囊到家了,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你屁都不放一个。他酒楼烧个屁,不过是把鼓风机烧坏,我刚才路过的时候,他地酒楼兴旺的不得了,他只是想让你再给他免费做一个而已,你就是唯唯诺诺,我要是不出来,你多半早就说给他做个新的,是不是?”
诸葛亮眼睛望着黄月英,又柔和了起来,笑容淡淡,只是扒饭。黄月英一见到孔明这幅样子,顿时一腔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刘铭听了又气又乐,气的是这个掌柜可真所谓机关算尽,算计到了骨头里面,为了个鼓风机如此低三下四,哭眼抹泪也是少见。这个黄月英也不是省油地灯,一眼就看穿了罗掌柜的心思。诸葛亮扒完饭地时候望了刘铭一眼,神情有些诧异,似乎奇怪这个村子里为何还会有外地人出现。
黄月英训斥完诸葛亮,仿佛没有见到刘铭一样,拉着诸葛亮唠唠叨叨的向大宅内走去。
刘铭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高声道:“兄台请留步。”
大门‘咣当’一声响,铜环迎客,诸葛亮和黄月英举步倒快,转眼不见。
刘铭知道黄月英的心意,只从她和罗掌柜一番话来看,此人吃不得亏,而且极为精明。这里的村人掌柜都叫她黄婆娘,绝非无因,她躲避自己,想必是自知理亏,怕自己为婉儿算账。
快步走到门前,刘铭拿着门环一拍,高叫道:“兄台,我来这里……”
他话音未落,门已经开了,只是这次门开并非两侧分开,而是直直的倒了下去。
刘铭这下可真吓了一跳,搞不懂大门怎么和纸糊的一样倒下去,大门‘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尘土飞扬,尘土散尽,诸葛亮夫妇站在倒下的大门后一步,黑着脸望着刘铭,一言不发。
刘铭来到这里后,感觉碰到的事情都是匪夷所思,见到二人的黑脸不善,讪讪道:“这门怎么坏了?”
他敲了一下门环,力道不大,只怕连诸葛亮手上的饭碗都打不破,没有想到竟然敲倒了门。
“你也知道门坏了?”黄月英再次窜了上来,伸手指在刘铭的鼻尖上,“你紧跟我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想占我的便宜?我告诉你。老娘我可是嫁人了,从一而终,绝对不会勾三搭四。你要是抱着这个念头,你信不信我割了你?你不要以为救人就了不起了,你救地是别人,和我没有什么关系,要找我算账也是那个船娘,而不是你。你出头算什么?还有,这个大门后面地玉可是我夫君的传家之宝,你要是损坏了,就要赔,知道不知道?”
黄月英口气不小,力气更大,陡然后退把一扇门翻过来,站起身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着两块碎玉,急怒道:“这门后地玉竟然被你砸成两半,你可知道这玉有多贵?”
刘铭忍不住道:“大嫂,好好的把玉放在门后干什么?”
想起村人让他莫要拍门,罗掌柜只是干嚎距离门板八百丈,刘铭已经恍然大悟。原来诸葛亮家的门大有门道。别人都是怕了,估计是黄月英和诸葛亮做的东西质量很有问题,或者技巧性太足,买了的也不会用。所以有人来找的多,黄月英在门后放了两块碎玉,只要找茬的上门一拍,门板倒地,碎玉一拿出来,那就算有理地上门也变成没理,只是门板怎么莫名其妙的会倒,诸葛亮夫妇出门为什么没事,刘铭倒是一无所知,只能佩服这夫妇二人果然擅长机关术数。
黄月英也顾不得刘铭的称呼,只是冷冷的笑,“我家的玉,我愿意放到哪里,就可以放到哪里!不要说放在门后,就算放到马厩中你能如何?不过我放到门板后自然有我的道理,这玉辟邪,只要放在门后,任何妖魔鬼怪都是不敢上门。”
刘铭苦着脸,不要说妖魔鬼怪,不用放玉,只要你在,就算大罗神仙也不想上门。你这玉要是放到门后辟邪,那放到马厩里估计都是可以避孕的,“我的确不能如何,那现在怎么办?”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过看你孺子可教。”黄月英手指头与唾沫星子齐飞,衣服和脸颊一色,悲天悯人道:“这块玉本来拿出卖最少要十几吊钱,我今天对你开恩,只要给我四十九文钱即可。你不要讲价,你要讲价,我就把你告上衙门,让官老爷先打你几十大板子再说,然后再罚你个倾家荡产。”
本以为刘铭会据理力争,没有想到他竟然点点头,“大嫂菩萨心肠,既然这样,我陪四十九文就好。”
他真拿出了钱褡裢,数了四十九文钱给了黄月英。黄月英怔怔接过,倒是拿不准刘铭地来意。
刘铭拿出四十九文买了个耳根清净,觉得让黄月英住口那简直是天籁无声般的美妙,“现在门板和玉的钱赔了,我可以问个事情吗?”
“你要问什么?”黄月英瞪大了眼睛,口气不善。
“我只想问问大嫂你今天骑的马儿可是别人送地?”刘铭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黄月英模棱两可。
“是的话倒还好说,若不是那可有天大地麻烦。”刘铭叹息道。
“你不要吓我,老娘我可是吓大的。”黄月英嗤之以鼻。
刘铭淡淡道:“其实从刚才谈吐来看,大嫂的确是讲道理之人。”
黄月英咳嗽声,“没有想到你眼光倒是不差。”
诸葛亮一口饭吃到鼻子里面,连连咳嗽。
“大嫂骑马惊马,把人家船娘的船弄翻了,而且撞的七零八落。马儿是你的,无论你怎么说畜生无知,想必告到官府,也是大嫂没有道理。”刘铭微笑道:“船娘本来不落,大嫂可以一走了之。不过现在在下识得船娘,又找到大嫂住哪里,船娘自然也就知道大嫂的家在何处。万一船娘把大嫂告到官府,我只怕赔四十九文那是远远不够的。”
黄月英脸上堆积出笑容,居然把四十九文钱又放到了刘铭手上,“大兄弟说的也是,很多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好。”
刘铭把钱放回到褡裢,微笑道:“可惜举头三尺有神明,在下不能昧了良心。”
黄月英大为皱眉,竟然又把那两块玉放到刘铭手上,“这可是我的家传美玉,大兄弟带在身上,想必也是可以辟邪的。”
刘铭苦笑道:“这个我倒不敢收,我只怕把大嫂的家传美玉带在身上,大嫂只要喊一声捉贼。我都走不出这个村子。搜出了两块碎玉。我只怕要赔个完整的出来。”
黄月英被他说穿了心事,倒是佩服刘铭地聪明,笑了起来。“大兄弟真地说笑了,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二人机锋相对,各不相让,诸葛亮本来沉吟不语,听到这里却是皱了眉头,“月英。你难道真的撞翻了别人的船?”
黄月英微微凝滞,“我撞翻了又怎么样?是你地马儿发疯,又不是我特意想撞。我今天要不是有急事,也不会骑那个祖宗出门,一路上和我闹脾气,也不知道它骑我还是我骑它,吼了它一句,它还和我玩跳水自杀。落水后差点淹死我,又撞翻了别人的船,下次打死我也不骑了。你先生说的果然不错,的卢的卢,就是妨主。”
“如果撞翻了别人的船那就要赔,告诉你要和的卢多说好话才好。你偏偏和它怒吼,吃亏也怨不得别人。”诸葛亮放下饭碗,向刘铭抱拳道:“兄弟不说我倒真不知情。”接着脸色一扳,诸葛亮那星目剑眉之中正色道:“娘子,人家船娘也是辛苦,你撞翻了人家吃饭的家伙,一走了之,怎能怪得人家找上门来?”
黄月英训斥诸葛亮虽然泼辣,可听到诸葛亮正色说话,一时也是唯唯诺诺。刘铭本来觉得诸葛亮多少怕老婆怕的太狠,听他说了这几句话,才又觉得他是一个男人,小处糊涂,大处明白,不会因生活困顿而失了气节。又或许,正是因为不想失了自己固执的气节,才会困顿。刘铭默默想着,却没有想到自己竟无形之中猜中了因果。
“赔,赔,拿什么来赔?”黄月英嘟囓了起来,“你一个小小的教书匠,薪俸才多少?还时不时免一两次学费,孔夫子教授学生都要收肉的。天天养家糊口都不够,现在还要多喂了一匹马祖宗,如今撞烂了人家地船,你赔了钱,这一个月吃什么?”
诸葛亮拧着眉头,“一时赔不了,慢慢还给她也就是了,娘子,如今眼看寒冬,船家以船为生,你一走了之,可知道可能关系到人命?”
刘铭见到黄月英脸色通红,并没有觉得痛快,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诸葛兄,其实赔是不用了,已经有人赔过。”
“是谁?”诸葛亮和黄月英异口同声的问,见到刘铭含笑不语,黄月英诧异道:“你不要说是你赔的?”
黄月英久在市井,只是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身价几何。眼前这人身着布衣,脚穿布鞋,虽然神色之中就连此前见过的徐庶、崔州平等人都有些不及之处,但身价上的东西挤一挤上秤去称,绝对也值不到一艘船钱。破家值万贯,那条船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家当,要赔起来,绝对不会便宜。黄月英见到船娘去追的时候,慌忙溜走,只是希望汉水上船只不少,有好心的在下游能帮助拦一下,等听到木船已烂,心中也有不安。
“不错,正是在下。”刘铭道。
“你为什么要赔?”黄月英睁大了眼睛,看白痴一样的看待刘铭。
“只因这匹马儿的主人和在下也有点渊源,”刘铭含笑道:“既然是马儿闯祸,在下也有一些责任。”
黄月英本来觉得此人不错,听到这里脸色一扳,“我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地人,原来你看重的不过是的卢。你不要以为为的卢赔了钱,的卢就是你的……”
她还要再说,诸葛亮却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动容道:”月英,你今日骑马出去,是否便因为元直的那封信?“
黄月英愣了一下,这才又抬头望着刘铭,刘铭虽然还有些湿漉漉的,但整个人站姿挺拔昂然,一直脸带笑意,那种温和的自信正跟自家夫君一样……隐藏着极大的雄心抱负。
门扉静静的爬在地上,草庐之外的小院子里,刘铭跟诸葛亮夫妇对视着,看到夫妇两人望着自己古怪的目光,觉得不寒而栗。
“这位公子……敢问你叫什么名字?”黄月英一反常态,不再称呼刘铭为大兄弟,反而正经起来,隐约可以看到当年未出阁时候的姿态。
刘铭联想到诸葛亮问的那句话,不仅心下了然,笑道:“不才在下,正是徐兄引荐前来拜会诸葛兄的。在下姓刘,名铭,字誉之。”
诸葛亮闻言动容,放下手中的破碗,施礼道:“早听闻徐州刘公子的名号,亮躬耕弄亩,教授三五幼、童,没想到声名还能入得了誉之兄之耳。”
黄月英神色间也有了分喜色,面上有些羞愧道:“刘公子,我这妇道人家,方才多有失礼,还请你不要怪罪啊。”
刘铭慌忙摇头道:“大嫂多有妙思奇技,持家有道,不离不弃,铭佩服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孔明兄更是得水镜先生批语,得一可安天下,倒是我只有浮于表面的文武双全四字而已。说起那匹的卢,我当真还有些疑惑,我明明将它送给了刘琦公子,为何会出现在孔明兄处?”
诸葛亮微微一笑,望着黄月英道:“刘琦公子将这马送给了水镜先生,先生说的卢妨主,没有人要,我便收下了。”
孔明轻描淡写的说着,黄月英却似乎很不满他的口气,对刘铭叹气道:“你说说,谁见了这匹马都说这匹马会带来灾祸,偏偏他不信邪,还真敢要了这匹马,真当自己能跟运道搏命了。”
“大嫂,这或许也正是水镜先生说出那番话的原因吧,”刘铭轻轻一笑,又望着诸葛亮,目光灼灼,“大汉四百年,浩浩天威之下,总该有那么一两个大丈夫,是站着的吧。”
诸葛亮大笑一声,伸手道:“既然今日来的不是俗客,那便请进,亮为誉之兄抚琴一曲。”
黄月英眉眼里也都是隐不住的笑意,她也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自己夫君这么开心了,本以为在襄阳还没出路,就要回南阳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似乎还有一线希望。
刘铭与诸葛亮相视一笑,两双有着同样光芒的眸子相互倒映,并肩走进了草庐之中。
黄月英又将两扇木门重新合了上去,有这么一手,倒也不怕有人会前来打扰。
琴声悠扬,缓缓而起,刘铭也算是粗通琴艺,刹那间便知道诸葛亮的水准比自己高了数筹不止。
琴声顿挫,开始有低回之感,也即是这个时候,诸葛亮陡然清吟。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刘铭精神一震,这正是当年司马相如的《凤求凰》,能求窈窕淑女,更是能求天下明主!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曲《凤求凰》清扬沉郁,顿挫有致,曲毕五弦一崩,声如裂帛。
诸葛亮缓缓抬头,一双眸子清亮有神,嘴角轻笑,似乎淡看天下纷争,似乎没有一个人能令他在意一般。
“卧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刘铭望着那天地钟灵都汇聚一人身上般的孔明,不禁有片刻失神,喃喃出口。
在草庐之中高吟“大梦谁先觉,胡为劳其声”的诸葛亮,是一条卧龙,还会端着破碗,跟鱼虾闲来嬉戏。
然而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变化龙,如今,卧龙已起!
“誉之兄,令尊起于微末,却不忘汉室身份,打拼半生,得两州之地,行仁义之举。然而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敢问誉之兄……你与令尊,志向何在?”
诸葛亮谈的是《凤求凰》,做的事,却并非求凰,而是乱世之中,非只君则臣,臣亦择君!
刘铭望着诸葛亮,沉下心来,微微一笑道:“孔明兄,我跟家父的志向,或许并不完全相同,不知你究竟要听哪一个?”
诸葛亮嘴角笑意更浓,望着刘铭不卑不亢道:“刘皇叔的志向,怕是四海升平,重振大汉声威。若说这世上有一人而大汉不亡者,当为刘皇叔。誉之兄的志向,难道不是?”
“我的志向啊……我先说一段故事吧,那是一个家族的故事。秦朝末年,昏君当道,奸佞弄权。陈胜率众起义,其麾下有一名将,有勇有谋,用兵如神。陈胜未称王时,此人遇见楚国后裔襄疆,为求得正统,便拥襄疆为楚王。但随后便传来陈胜称王的消息,此人感到一臣不能事二主,杀掉襄疆,并随即返回陈县拜见陈胜报告这件事情,端的是光明磊落。陈胜却因此怀恨在心,过后找了一个借口将此人杀害。”
“西汉文帝时,文帝为追录那人反抗暴秦的功劳,赐封那人孙子为诸县侯,并世居于诸县。那人感念文帝的恩情,将“葛”姓与地名合并改称“诸葛”。诸葛这个姓氏自问世那天起便饱含着对汉室满满的忠诚和感激。“
刘铭说到此处,望着诸葛亮,诸葛亮手扶琴弦,嘴角淡笑,喜怒不形于色。
“经过了百年,在世风日下的汉元帝时期,那个家族出了一位大人物——因为德才兼备而出人头地,一度做到司隶校尉,然而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不够圆滑,得罪了权贵世家,被降职为城门校尉。失去了监察权的这位人物仍旧不改秉性,继续直言敢谏,终于触怒皇帝,被罢官之后老死于家中。“
“别人家出了一个大官往往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渐渐演变成世家大族,比如水镜先生司马家的先人司马钧,不过是一个在狱中自杀的常败将军,却因为做人圆滑交友广泛,子孙照样发达,终于发展成鼎鼎大名的河内司马氏。诸葛家族却因为那位大人物的关系从两汉官场消失二百年。诸葛老爷子得罪了多少人,得罪到什么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也许老爷子的子孙们吸取了他的教训,不再那么刚直,但却也都继承了他宁折不弯的内心。“
刘铭顿了一顿,笑着望向黄月英,“不过这种性子,倒是苦了大嫂。“
黄月英坦然的一笑,摇头道:“其实也不算苦,日子倒也有趣,若是我的夫君因为怕我苦而变了样子,那才是真的苦。若是夫君自己决断了仍旧不愿出山,我当然也会继续留在他身边,只要他不烦了我就好。“
刘铭闻言有些感动,也不再多说其他的话,继续讲道:“和平年代默默无闻,时代动荡之间,似乎终究有了机会。在兵连祸结、瘟疫横行、伸手不见五指的年代,一个叫做珪的年轻人当上了泰山郡郡丞,他的弟弟玄当上了荆州牧刘表的属官,蛰伏了二百年的诸葛家族,终于看到了一点崛起的苗头。可好景不长,正准备去洛阳出差的诸葛玄得到了兄长病故的噩耗,立刻请了长假,马不停蹄地前往徐州照料三个侄子和两个侄女,刚到徐州就赶上曹操前来攻城。在第一次攻城,那个平原县令还没有赶到的时候,诸葛玄便赶忙带着五个孩子逃往扬州投奔和他关系不错的袁术,在兵荒马乱中,与诸葛瑾走散。也因此……跟另外一群人失之交臂。“
刘铭说到这里,就是黄月英也听出来了,刘铭竟然将诸葛亮的家族如数家珍,不禁有些动容。
诸葛亮对刘铭的重视又多了一分,徐庶本就向往投靠刘玄德,对刘铭有好感可能还不太公允。但是在村落中刘铭的表现,让诸葛亮觉得纵然只是一个没有丝毫势力的年轻人,也值得让自己一交。
但现在看来,刘铭不仅是一个值得一交的人,对自己家族了解如此之多,看来对自己的重视绝非一般。
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诸葛亮对刘铭知遇之情感念在心,同时也多了分疑惑,自己声名不显,为何刘铭会做这么多的了解?
“而诸葛玄当真不是一般人,若是能有机会有一个舞台,或许做的不会比水镜先生差啊。不仅能带着一群孩子逃跑,还能让眼高于顶、狂妄自大、把出身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仲家皇帝对他青眼有加,立马任命他为豫章太守。可惜……他没有那个机会,如同二百年前诸葛老爷子一样,都因为同一个理由,还是不能在豫章立足。诸葛先生兴冲冲地跑去上任,心想着诸葛家族马上就要在这乱世当中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儿了!可这个太守只是袁术封的,随他去上任的也只有家属,朝廷任命的太守凭着自己的家世和名望,借了点兵马,轻而易举就把诸葛先生赶跑了。“
“而到了荆州之后,诸葛先生终于明白了自己家族从头到尾少的是什么,少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世家门阀,权贵阶层的认可。于是在诸葛先生最后的时光里,他把两个侄女嫁给了荆州豪门蒯家和庞家,终于获得了立足的资格。如今我想问问孔明兄……你觉得这样的资格,值得么?“
刘铭一口气说完了数百年诸葛家族的兴衰,望着诸葛亮,想知道这个传说之中的三国第一智者,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诸葛亮沉吟不语,片刻之后猛然抬起头来,连发带都飘扬起来。
“我以为我想在这个天下翻云覆雨,便已经算是雄心壮志,年少轻狂,没想到你竟比我还狂妄,想贪天之功为己有么?!“
“你想杀人,杀了蒯家庞家司马家,甚至也想杀了孙家刘家诸葛家!你想要这个天下,再没有世族门阀,没想到今日来的不是俗客,却是一个不懂经世致用的贪天之人,只是……“诸葛亮说着长身而起,目光从未有过的闪亮,大笑道:”我也觉得这个资格不值得我叔父为它操劳致死,我信你不会毫无根据信口雌黄,我愿等着看你做到的那一天!“
刘铭大笑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张薄纸,猛地拍在桌上,“诸葛兄,有此物在,谁说不能杀尽世家门阀?!“
桌上,赫然是刘铭勾勒的活字印刷术!
一时间,草庐龙吟,还带分轻狂之气的年轻人们,笑傲睥睨天下世家门阀。
茶香从草庐之中散出,黄月英煮茶端上,许久没有看到夫君这样开心,两个年纪相仿的人相谈甚欢,几乎很少有隔阂。
“孔明兄,若是依你之见,家父如今的基业若想清平宇内,应该如何规划?“几番言谈下来,刘铭还是问出了这个当年应该由他父亲来问的问题。
那篇隆中对,名流千年,只是这一次刘铭却没想到是自己做了主角。
诸葛亮已拿了羽扇在手,轻摇之间颇是潇洒,“如今北方战局未定,曹操袁绍必有一战,谁能胜这一战,便算是北方霸主,无可撼动。而刘皇叔虽然还占有徐州、豫州,可豫州离曹孟德治所太近,怕是必有连年征战,而徐州已失半数,刘皇叔显然也有分无力。看刘皇叔下步打算,必定是准备南下荆州,从荆州入主西川之地,刘璋暗弱,张鲁在北,五斗米教失之于诡道,难成大事,汉中取下也并非难事。可这西川、汉中、荆州,还是徐州、扬州、豫州,刘皇叔该早作割舍。否则两线开战,怕是疲于奔命,难以成事。成大事者,天时地利人和固然重要,然而为人君者,还要勇于割舍。“
刘铭听得频频点头,连诸葛亮为什么在初冬也要持羽扇这个疑惑也忘记笑着问问,接着道:“那依孔明兄的看法,家父应该如何割舍?“
诸葛亮沉吟片刻,叹气道:“这个判断,就是我这局外之人,都很难下定论。徐州人心所向,更是商、粮重地。然而从大局考虑,入主荆州、益州,可从襄阳、汉中出兵北上,救汉室于水火。而江东孙家,孙策仍在,不可小觑,可结为同盟。自古以来,北方有地利之势,若能从襄阳、汉水出兵成功,则以北吞南,天下可定!“
刘铭在心中拍案,人言房谋杜断,若是一个谋臣能做到谋或者断,单是做好一个都已经足够名留青史。
而诸葛亮不仅出谋,更有决断,无怪乎日后能执掌蜀汉,政通人和。
“孔明兄一席话拨云见日,若是家父听闻,必定会引为知己,孔明兄……这些日子曹操屯兵宛城,荆州内部人心不稳,更有江夏之乱。家父也可能会带些部属前来,不如跟我一并去拜会家父如何?“
人说当年荆轲刺秦王,图穷匕见。如今刘铭跟诸葛亮开完玩笑听完琴曲品完茶,谈完人生谈完理想,终于在规划江山之后……图穷匕见!
诸葛亮长吸了口气,望着天道:“刘皇叔……仁义之主,然而部下有陈登、刘晔,纵然亮有意投奔,以弱冠之龄,怕是也不见得能得重用。“
刘铭身子前倾,盯着诸葛亮道:“可如今世上,除了家父,谁还能从一个织席贩履之辈,成为如今的刘皇叔。年过三十,家父一事无成,仍能白手起家。我敢说就算眼前基业尽毁,年过半百,仍能不忘心中烈火!孔明兄,我所见所知所有人中,除了家父……唯有你有这种力量,只有在家父这里……孔明兄,你才会是你!“
诸葛亮仍旧沉吟这,没有做任何决定,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笑道:“人对轻易得来的东西,怕是总没有那么认真吧?“
“孔明兄,你对天下大势的规划,就不想看着它实现么?况且你的规划之中,还有一些漏洞,你不想在实施过程中弥补么?江东孙家,怕是也想要荆州,若是孙家动手,盟友,还是敌手也还很难说吧?孔明兄,你不会甘心只当一个看客的。“刘铭看着诸葛亮,缓缓起身,”我就在襄阳城中,具体地点想来徐兄也告诉了你,若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诸葛亮也起身望着刘铭,目光仍旧明亮,却多了分纠结,“我虽是不甘心,却更不甘心这世道上,仅仅只留了我一个名字,没有我造福天下的功业。“
“陈登元龙有徐州家族豪门之见,陈长文长于口才,失于兵事,刘子扬善于谋划,料事多中,却短于决断,陈公台、徐元直虽都各有所长,但是比起孔明兄……这些人固然都是明星,而孔明兄却不该不相信自己是林外皓月。“
刘铭望着诸葛亮,又向着四下看了看,摇头道:“卧龙若是一直卧着,怕是终究会卧成一条虫。飞龙若是能在天,纵然空中还有百鸟朝凤,也无法遮挡光芒。孔明兄若是因为怕这舞台太小,便是落于窠臼,自己信不过自己了。铭言尽于此,孔明兄,我相信来日必有相会之日!“
刘铭向着诸葛亮和黄月英一抱拳,转身离去,他相信,孔明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
年迈的孔明用兵谨慎,然而年轻的诸葛亮,刘铭相信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如今天下三分之势,诸葛亮能够看出,他又怎会错过这场大戏?
建安,这不是一个寂寞的时代。
卧龙,你也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草庐之中,诸葛亮望着刘铭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黄月英望着自己夫君,心中其实对自己夫君早有了解,他太自傲,以至于不想就这么跟着刘铭离去。
然而如果这次真的错过,恐怕就会是两方同时的遗憾。
现在的年轻人啊……黄月英在心里默默的感慨着,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自己夫君,收拾起茶盏,径直做饭去了。
月落日升,刘备等人都快到了襄阳,已在新野停下,向着刘表派遣使者,等候刘表是否欢迎的态度。
刘琦也已经回到了襄阳,刘铭于是只好露面去见了刘表,刘表仍旧是一脸笑容的招待了刘铭,然后让刘铭跟王恢去迎接刘备……至于黄旭和陆逊却被硬生生的留在了襄阳。
刘铭一边腹诽着刘表的小气和难成大事,一边又望着卧龙草庐的方向。
一切都已经按徐庶所说的,他凭着跟孙策的交情,出兵佯攻江夏,让荆州众人都提起了胆子,曹操屯兵宛城,荆州不少人都希望着刘备前来。
唯一的遗憾,就是孔明还是没有出现。
“王恢,这次你跟徐先生先去北方,接上徐先生的母亲。若是有暇,再去趟解良,把我二叔的家眷接去徐州。荆州的事情,若是能够顺利发展,倒还不是问题。蔡家跟曹操迟早暗通款曲,到时候若凭着黄旭能把黄老将军说服弃暗投明,荆州除了文聘……怕是都已无抵抗之力了。“刘铭在陆逊和徐庶的简单商议之后,说出了后面的安排,看起来真的是一帆风顺,迎着前方不远处出现的刘备等人,刘铭脸上也都挂着笑意。
然而,一匹白色的马却如水如月光般洒了过来。
“刘铭,刘皇叔何在,庐州危矣,徐州危矣!“
那马儿虽来的急迫,可那人说话仍旧带着分从容,刘铭抬头望去,正是卧龙诸葛孔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