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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创作面目并不象画院画家的那样工谨细丽,而是偏于粗犷的水墨画。圣堂,不尚铅华,而得自然之趣。”宁采臣夸赞赵佶是出自真心。
一个人的字画,到了后世能卖到一亿以上。在书法家画家的角度上看,他绝对是位成功的画家,一位伟大的书法家。
赵佶却问道:“那为什么你的画可以卖到一二百万金。”
原来赵佶的目光是这个原因。
有人是爱江山更爱美人,有人是爱美人更爱江山,但宋徽宗是爱艺术胜过爱美人,爱美人胜过爱江山。
艺术价值高低,这是很难说的准的,甚至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举个通俗的例子,秦始皇用过的水壶,拿到现在,要想使用一下,估计还得洗个十来八年的,所以其使用价值不堪一提。但秦始皇用过的水壶不仅仅有使用价值,就是现在最知名厂家做的最精美的水壶,拿到市场上去买,也无法跟秦始皇用过的水浒值钱,因为秦始皇用过的,具备艺术价值,历史价值。
宁采臣怎么都没想到赵佶会嫉妒自己。一个皇帝会嫉妒一个小官。
宁采臣觉得赵佶就是那只秦始皇用过的夜壶,而自己最多也就是出自高明功匠的手。
老实说,宁采臣真的就想这么和他解释。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想了一下说:“陛下,我这是以量取胜。与陛下是不能比的。”
“有什么不同?你不过是只画了一幅,其他不过是雕版印刷罢了。”
这怎么解释?想想,商品什么来着……啊!对了……
“陛下,我这只是点子好罢了。人们没见过,也就趋之若骛,当人们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赵佶想了一下,说:“好吧!算你有理。不过以后再有这么好的点子,一定要告诉朕。让朕也跟着你发一笔。”
“臣遵旨。”遇上这么个艺术皇帝,在艺术上,也只能这样了。
“好!”赵佶很高兴,说,“既然这样,朕也不占你便宜,你卖书的钱,朕只收一半好了。”
说完又皱眉头,说:“可是一二百万两黄金,去了一半,也有一百万两。一时间,朕上哪儿去筹这么多兵器?”
赵佶又吓了宁采臣一跳。
他还真给?皇帝啊,随口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反正我主要只是要个名头罢了。
看看赵佶真的在思考怎么凑一百万两黄金的兵器,宁采臣赶紧说:“陛下,臣用不上这么多兵器。”这话是要说的,即使需要更多的兵器,也要说。
不说的话,这么多的兵器,能武装多少人?
就是再信任文官,人数太多也会由量变带来质变。
难不成再告诉他一遍。官家你今后会让金人俘了去。臣觉得说给陛下听,再劝说陛下改革军制……臣实在是没有信心。所以臣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让金人把陛下俘去,然后再救下陛下。这比语言要有说服力多了。
这能说吗?
绝对不能。就是赵佶信了,恐怕他也无力改变什么,军事上的改革,违背祖宗法度的事,赵佶是绝对没有这个魄力的。
于是宁采臣只能说:“陛下忘了,臣是有船队的,所以只要陛下把一部分钱财改成船就好了。”
“对呀!朕怎么没想到。好,就这么定了。”
和赵佶一番交谈,是更加确信历史的准确。赵佶是个好人,但是却不是个好君王。
宁采臣告辞离去。
赵佶这才让童贯进来。童贯虽然是太监,但是长相非常好。
作为画家,他显然更喜欢美的。他身边那些人个个都仪表堂堂,谈笑风生,表面上看不出有一个小人。书载王黻是位风流俊雅的秀士,童贯则彪悍伟岸,蔡京满腹经纶,诗书画冠绝一时。赵佶的那双画眼里最善于发现美,看到丑的时候往往一扫而过。
很像是这一时代的小说故事本子。好人就是相貌堂堂,坏人就是贼头鼠目。
赵佶是受着这样的教育长大的,他也是这样相信的。
“陛下。”童贯先见了礼。然后问道:“怎么样?”
他问的自然是宁采臣神甲的事。童贯不是武将,但是他在看了那幅盔甲后,也忍不住想要。
赵佶坐下,御书房内一个人也没留。“没事了,朕已经说服宁爱卿了。”
童贯说:“陛下仁义。帮着小邦番国得了他们想要的,他们是一定会听从我大宋的指令的。”
赵佶点了点头,很是自得。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这金人带甲不过一两万,能挺得住辽人的进攻吗?”
“所以陛下这次要回赐,回赐大量的甲盔兵器。只有他们闹腾得越久,咱们越有机会。”
“可是他们行吗?”
“陛下放心,这事臣还带了辽国南归者马植前来。”
童贯使人召来马植,赵佶一看一表人才。而马植善辩,这正好给了他一展口才的机会。
只三言两语,便说服了赵佶。
赵佶对马植的见解赞不绝口,赐了他国姓赵,改名良嗣,任命为秘书丞。于是辽国书生马植眨眼就成了赵家的好后代了。谋取燕京之计,也正式被提上宋廷的议事日程。
历史的惯性本就强大。更何况宁采臣这个知情者还没有挡一下的意思。
这赵家人为了燕云十六州都魔症了,更不必说有人挑逗了。
宁采臣在完成了白己与赵佶的交易后,一个人便向自己的衙门走去。
由于知制诰已经废了不短的时间,要收拾也费事的紧,所以宁采臣直接到行幸局临时工作。
太监们都是有眼力界的,看到宁采臣今天是来上工了,也就立即把外朝章本搬了进来。
最近郑贵妃也不是那么勤快了,所以这章本一落落码在公案上,至少有二尺多高。
人往里面一坐,仿佛是进了书海,和后世高中很像。
前面有一大堆书挡着,谁也看不见你在里面干什么。
做着官家的工作秘书,一本本奏章从手中流过。宁采臣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官迷,但是手依然忍不住抖了起来。
后世的苦逼男,竟然有一天会坐在这儿,国家中枢,驱使着一个国家的前进。又有几人会不激动。
他这个知制诰本来只是为了书写旨意,但是现在皇帝没来,自己又没有什么事,也就忍不住翻了看看。
这可是中央。这些大人们会奏些什么事,宁采臣又怎么可能会不好奇。
这就好比谁在后世进入了中南海秘书处,头一天上班,同样很想看看自己今后会接触的工作资料一样。
打开一份奏章,是秘书省正字曹辅所奏,上书劝谏徽宗应该爱惜龙体,以免被天下耻笑。
原来曹辅说的是赵佶偷懒不上朝一事,如当日不上朝,就说徽宗有排档(宫中饮宴),次日未归,就称之有疮,不再上朝。
这样的奏章都是皇宫秘辛,宁采臣这个才登龙门的家伙,哪儿知道,自然是读得津津有味。反正皇帝不来,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太监们也管不了他。
这就更像是在上高中了。用书本一挡,老师在上面讲客。这下面到底读的是语文,还是言情武侠?那就见人得人了。
就在宁采臣认真阅读时,突然有人拨开宁采臣的书,哦,不,是奏章。
宁采臣立即抬头看去,那人打扮也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神态却很傲慢,一副我很了不起的样子说:“区区太子舍人姓单单名一个章字,奉太子之命,来取两浙路培府尹的奏本,宁大人还不与我快快拿来!”
这太子舍人,就是个陪太子读书的角色。不过这个角色却没有人敢小瞧了,因为一旦太子登基,他自然是要水涨船高的。
大约这位单舍人在太子身边受到了太多人的奉承,说出来的话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也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如此明火执杖地耍威风,也不看看对象。
是,你是未来皇帝的“秘书”,但老子是现任皇帝的“工作秘书”。你在我面前耍威风,脑子让驴踢了?太子身边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蠢货?
等一等……人们都说政治黑暗,莫非这有着什么政治目的?自己升得太快,惹人眼红了。
仔细想了一下,宁采臣觉得他不管是真蠢,还是假蠢,自己都没有必要理他。怎么说,自己也是知制诰了,理论上除了赵佶的命令,一律都不用听。
再加上这混蛋突然闯进来,害得自己吓了一跳,以为又回到了客堂上,让老师抓住了。
现在,这小心肝还吓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当下宁采臣也不废话,脸色严肃,一指门外道:“机要重地,哪个让你进来的?出去!”
果然是太子身边呆久了,似乎是第一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脸上红的、白的、青的,变换不停的彩,就仿佛开了一家染料铺。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大胆!你!”他用手指着宁采臣,颤抖的手指代表他内心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