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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令谨反而松了口气，又拾起筷子，夹了片鱼片。
再抬起头时，房间里除了五娘和她身边的大丫鬟们，其余人都退的干干净净，到显出这内室的宽大来。
令谨也不在意，继续埋头吃。
终于还是崔五娘等不及了，又开了口：“妹妹，你院子里之前是否也是种了夹竹桃？”
令谨点点头，腮帮子上下嚼着鱼肉，勺子挖了一勺萝卜泥。
自己换栀子花一事，并不是偷偷摸摸地在做，再者说，也不是什么需要隐蔽行事的事儿。
有心人打听一下，不是什么难事。
崔五娘胸口一闷，若不是自己知道这个堂妹心细如发，聪明胆大，光看她现在这样一幅，全身心投入在吃的上面，怕是已经准备起身走人了。
黛眉轻皱起，显得是美人哀愁点点，耐下心来继续解释：“我的院子里也被人种上了夹竹桃，数量不多，但是被身边的嬷嬷揪了出来。”
这一盘精致摆放鱼片的数量并不多，现在一眼扫过去，只剩下两片，想了想，令谨还是忍痛将这两片留下，毕竟自家的五姐姐只吃了两片。
好在小丫鬟们撤出去的时候，将下一道羹已经摆好了。
这羹令谨倒是知道，叫做香芹碧涧羹，用芹菜、芝麻、茴香、盐制成的羹。
其实最好食用的时间是早春时分，二三月份，因着那时候的香芹最稚嫩，洗浄，入汤焯过，取出，以苦酒研芝蔴，入盐少许，与茴香渍之，便是一道佳菜。
现在是春意正旺盛，可以想见，香芹免不了多了一分意气风发的苦味。
“五姐姐，你为何与我说呢？”令谨虽然发了问，可勺子不停，轻轻舀了一勺香芹碧涧羹，毕竟菜都上上来了，也是要品尝一下才对。
不料，这香芹碧涧羹中加了几滴镇江香醋，巧妙的勾着香芹的苦味，调和柔软了那丝苦味，实在是神来一笔。
令谨眯了那双清澈眼神的双眸，双颊边若隐若现的微笑中透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
窗外，正好的未醉未湿的春色，勺中亦是春色正浓，可谓是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没有自己的这个五堂姐在一旁“西子捧心”，也是个难得的好春日。
听出了令谨言外之意的崔五娘，先是脸色怒气一现，可不知为何又强行将这怒气压了下来，低了点声音道：“四娘车队这几日并没有传来消息，阿娘正在忧虑此事。”
令谨听到这里，回忆起在为崔四娘送别时见得那一幕，心中不好的预感渐渐浮现。
可人牵涉到小郭氏，往下挖更牵扯到柳崔氏和三娘的未婚夫尉显业，更是一笔烂账，令谨由此打住自己的念头。
又听到崔五娘道：“在这内宅里，姐妹之中，现在就只有你还能正常和我交谈。相信你也想找出是何人在你院中栽种夹竹桃。我可以帮你揪出这幕后黑手。”
即使是来求助，五娘的言语之中，还是透出种上位者的施舍。
即使作为一条咸鱼，还是有自己的脾气的，令谨一双眼睛带了点清灵透彻的冰雪，淡淡道：“五姐姐，你可知道这样的事儿，我面对的不止一次。十二娘倒是习惯了，不急着将人揪出来。”
不是抱怨，只是淡淡的称述，她令谨是要将背后的人揪出来，可也不用崔五娘帮她。更何况，知道崔五娘院中也被人栽了夹竹桃，倒是让令谨有了另一个猜测。
如此一来，更不急揪出是谁。
之前她帮五娘订婚郭大郎，五娘帮她收起来那盏小狐狸灯笼。
人情已经还清。
现在崔五娘急着想让她欠一个人情，这才让令谨不甘愿。
崔五娘朱唇轻咬，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压下眼底的不干，过了半晌终于道：“十二妹妹，帮帮我，可好？”
崔令谨说的对，她自己怕是真的不急。她崔十二娘不过是瓦器。
瓦器摔个几次，碎了，也就碎了。有了裂纹补上就行。就算有了祖父的教导，不过就是一块雕绣的好看的瓦器，为的不过是为了家族添砖加瓦。
可她崔五娘可是一尊玉器，高贵与瓦器不同，却是禁不得这碰撞。
自己订下的是这桩姻缘，可谓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她不允许有人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捣乱。
既然话说开了，崔五娘继续道：“十二妹妹，你帮我揪出这人是谁，对你好，我也欠你一份人情。”
令谨这才点点头，崔五娘的人情，经过上次的检验，倒是真的好用。
送走了崔五娘一行人，令谨伸了个懒腰，在院子中打完了一套五禽戏，伸展了筋骨，这才觉得精神舒畅了些。
让人出去打探一些事儿后，令谨又让人在藤萝下，搭了把贵妇椅，半躺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半卷书，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穿了一件青色的石榴裙，外批一袭抽金丝的白色纱衣，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头顶上散落了繁花，双眼专注在书上，显得是一分抽离自在，恍若游离在人间的姑苏访客。
没成想，下午的时候，这份宁静被一个访客打破。
见到眼前的女子，令谨只觉得她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多了分女子的妩媚感。
依旧是一身墨绿色的裙子，可现在已经是名贵的锦绣缠身，如黑绸般秀丽的长发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拇指大的南海白珍珠随意点缀发间，俯身跪拜在令谨前面时，头发上散发出迷人的玫瑰香味。
令谨半身支起，笑眯眯地对着英娘道：“英娘，快起来吧。你是服侍阿耶的人，不用向我行如此大礼。”
英娘恭敬地站起来，抬起头，比起之前珍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的自然英姿和美态，多了一分精雕细琢的美丽。
虽然和英娘合作过几次，毕竟是嫡女和小妾的关系，两人之间夹杂着朱颜和崔如平，平日是不怎么走动的，因此令谨倒是好奇：“英娘，出了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