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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寿和宫中回去,又过了一个月,便要到了新年。
曼芷忽然地受起了宠来,拓跋圭甚至将她带出宫一起射猎,可就是在射猎的当她,却传出袁宝林怀胎已经三月的消息。
这个喜讯让刚失去一个儿子的拓跋圭刚出了城门,又立刻回宫,听了太医的确认,当场便将袁宝林升成了才人。
谁也没有想到,只服侍过一次拓跋圭的袁宝林竟然最先有了身孕。而最常服侍的文充媛却是毫无音讯,备受压力。
这个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一时间之间让众人都心思各异,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令谨也去贺喜了一番,却是见袁才人的气色惊惴时常,原先圆润的脸蛋反而尖了下来,反而不及刚入宫时候的健康样子,还是听一旁谢昭媛解释说袁才人这段时日时有做噩梦,太医已经开了药,却还是夜惊不止。
令谨并没有待多久,送了一百两银子便先告辞了。金银珠宝虽然俗气,可毕竟让人下手脚的机会却不多。
还未走出宫门,令谨又隐隐听见袁才人的哭声,中间夹杂了几个死字,心中一惊,倒是对袁才人暗暗有了些莫名的担忧。
年华丽绮宫,随着大年三十的逼近,宫中的年赏也发下来了,宫中渐渐也都透出几分喜庆,
虽是一个久病无宠的美人,可毕竟出自清河崔家,赏赐还是不少,加上令谨入宫时带足了银票,怎么说来,也可以过个丰足的新年了。
翠微宫虽然冷清,可众人相处其乐融融,收拾打扫,张灯结彩,也颇为喜庆。
令谨让人备好了面皮,又让人准备了三种不同的馅,今日便让众人一起在院子里,围着火盆包饺子。
”主子,这个馅儿可真香啊。“小九子和惜文年龄差不多大,此时正一边笨拙地学着,一边吞口水。
一旁的惜文一塞一捏一转,就将一个饺子包好,听了小九子的话回道:”这馅儿这可是我今早亲手和的,用的是肥瘦均匀的五花肉,细细和白菜,香菇,莼菜剁碎,又加入盐,糖,胡椒,黄酒,猪油拌匀过后的饺子馅,那哪能不香吗?“
乐人试了几个,似乎渐渐地摸到了窍门,一边舀了一勺肉馅儿,一边两只手像是对待绣花一般精致地捏着边,又对着其中一盘馅儿问道:”一个是猪肉馅儿,一个是羊肉馅儿,那这个是什么馅儿的呢?”
“这个啊,叫做素三鲜,用的是茴香苗,金钩小海米和鸡蛋调成的,我让人又加了些葱花提味。”令谨停下手中的饺子,笑着向乐人解释道。
话音刚落,却忽然听到门口一个低沉的男声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只见穿一袭宝蓝色绿团蝠便服的拓跋圭正面露好奇地看着自己,令谨一惊,急忙下跪请安。
一双指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的眼前,不由分说将她拉起,令谨站起来时一个踉跄,便撞进了拓跋圭坚硬的胸膛,只感觉一道极具霸道的男人气息将她包裹住。
令谨下意识地抬起头,便在他含着笑得浅棕色的瞳仁里。眼睛中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视线微微一动,瞥见拓跋圭削薄轻抿的唇正微微含笑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子竟然趴了拓跋圭的怀里,心里一慌,跳开一步,窘得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下去,面色发烫地回道:“臣妾在领着众人包饺子。”
拓跋圭哈哈一笑,挥挥手让跪着的人都站起来,自己则是坐在了令谨刚刚坐的位置上,对着令谨笑道:”寡人是觉得你这装扮十分的有趣,和文充媛口中的大家闺秀的描述,倒是大相径庭。“
令谨看看自己,规规矩矩地一身掐花对襟宫裙,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眼角忽然看见惜文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令谨下意识拿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鼻尖,看见袖子上的白色面粉,这才反应过来,怕是自己在教众人包饺子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上了,一时大囧。
许是今日的拓跋圭并没有平日的高寒之感,令谨的胆子也大了些道:“禀告陛下,文充媛姐姐一向宽和,是她谬赞了。这包饺子,便是大家闺秀,也免不了面粉沾鼻。”
拓跋圭听完,哈哈一笑道:“那让寡人也来试试。”
他的五官如雕刻般立体,不笑之时,淡漠地让人心惊,可笑起来的时候,却风姿特秀,爽朗清举。
令谨却被拓跋圭的这句“我也来试试”给惊住了,拓跋圭包的饺子,这个宫殿里面,谁有资格吃,若是明日传出陛下亲手为崔家的那位美人做了吃食,她这翠微宫就别想有宁静的日子过了。
一念之下,令谨脱口而出:“陛下,这怕是不妥。”
拓跋圭笑容依旧,可眼中的笑意却渐渐地冰冷,看着令谨道:“哦?美人不允许寡人包饺子。”
令谨立刻摇摇头道:“您就是借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教您做事,不过是孟子有云,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陛下英明神武,事务繁忙,这等事,就由臣妾和底下的奴才们做便好,陛下只需等着吃,便可以了。”
听完令谨的说辞,拓跋圭眼中的寒气这才淡了下去,忽然对着令谨问道:“看来崔司徒对你们教导的很好啊。就连孟子也让你们习读。”
令谨心中暗惊,面上却笑道:“祖父哪里有这个时间,我阿耶是庶出,一年之中不过逢年过节能够看到一次祖父。我不过是在家中的女学之中偷着看了不少闲书,学了些皮毛。“
听完令谨的话,拓跋圭凝神看了令谨片刻笑道:”君子难做,罢了,罢了,你们包吧。“
说完站起身便是要走的样子,令谨众人连忙送迎。
可拓跋圭走了几步,突然顿住,扭头对着令谨道:”你包好了,送一盘给寡人尝尝。“
这又才大步离去,令谨这才松开自己暗暗紧握的双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和后背之中满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