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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串杨树叶的乐趣
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是秋天和小伙伴们去串杨树叶的时候。既能跟着妈妈去田野里放风,还能给家里做点事。
村北有几百亩地,都是我们生产队的田地。在和其他生产队地界交接的地方,有条河流,是人工挖掘的。每年春秋两季,浑浊的黄河水都会顺着河沟流淌过来,成为生产队里灌溉的唯一水流。
哪年黄河缺水了,生产队的人就傻眼了,只能眼巴巴地靠天吃饭,或者只好启用那口机井浇地。但机井提上来的水碱性大,往往浇过去后,地里就是一层薄薄的碱霜。用机井浇一次还行,再浇一次庄稼就不长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生产队的机井一般是不用的。
在河边上,有条黄土路,是村里人出行的主要道路,路两边栽种了北方高大的白杨树。在北方,杨树俗称“快杨”,是生长最快的树木,还不招惹虫子,是继榆树和槐树外最受大家喜欢的树木。但榆树和槐树生长缓慢,所以能在北方看到的较高的树木,也就是杨树了。
多年后,我在农村的时候还养过一对鸽子,是一直关在笼子里养的。
几个月后,我院里的一位叔叔怂恿我:“鸽子养一段时间后要试着放飞,它们才能自己觅食,也能找回家来,这样你就不用单独喂它们了。”当时,问他要去哪里放?他说:“你带到村外去放,它们自己会飞回家来。”
那时,我还真将一对鸽子带到村外放飞,鸽子倒是飞得很好,或许飞翔是它们的本性吧。即便从来没有飞过,只要将它们丢在空中,他们就能振翅高飞。一对鸽子在北方的田野里翱翔了一圈,却一直对着公路边上的那两排高大的杨树飞去了,落到浓密的树冠中,再也找不到踪影。
当时,把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回来后还眼巴巴地盼望了好几天,希望那对鸽子能自己飞回来,但最后还是没有。多年之后,我还非常惦记那对鸽子的归宿。
每年秋天,一场秋风一场寒,树上的树叶就会陆续随风飘落下来。路面上、壕沟里,到处是一层层的树叶。那些树叶很大,有的甚至超过了大人的巴掌。
那年头,农村里都是用自砌的土锅灶做饭,需要烧柴。
农村里基本上没木头可烧,只好破七烂八地对付柴火:棒子秸(玉米秸)、谷秸(谷子杆)、花柴(棉花杆)都是烧火的材料。有些孩子多的人家,对付不够烧火的材料,每到秋天就早早起来,天还黑蒙蒙地就带了花包(用四个装化肥的塑料袋子拆开拼接起来的大包袱),拿着竹筢子去公路的壕沟里,搂杨树叶回来烧火。
树叶飘落的季节,有时候一早上就搂几花包树叶,够烧一阵子的了。
我们小孩子起不早,就拿一根尺把长的细铁丝,上面拴上一根纳鞋底的长绳子,跟着大人去下地。到了地头,大人去生产队干活,孩子们就去公路壕里用铁丝插树叶,一片片大大的树叶串满铁丝后,就勒到后面的绳子上。串的树叶多了,绳子上的杨树叶,就像一条大尾巴一样拖在我们身后。
等到大人下晌时,每个孩子都串了很大一串树叶。孩子们高兴地把树叶盘成“花环”绕在脖子上,相互攀比着谁串的树叶多。走累了,大人就把我们的树叶串摘下来,挂在锄钩上,摇摆着回家。
串树叶也要有一定的技巧,就是不能串那些已经干透的树叶,否则那些树叶回不到家就碎裂脱落了。要串那些刚从落下来,还带着点青黄色的半干叶子。这些叶子柔软,容易串起来,但就是要回家晾晒几天才能烧火。
杨树叶子干透后,非常易燃,塞进灶洞门,“轰”地腾起一阵黑烟,一阵火过去就没有了。往往几天串来的树叶,一顿饭就变成灰了。虽然解决不了家里做饭烧柴的大事,但串树叶的过程,却给孩子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在北方平原广袤的原野上,上个世纪中后期的孩子们,差不多都玩过这个游戏。金橙橙的田野上、高大的白杨树下、飘零的落叶中,印下了不少孩子低头缩背串树叶的影子。
夕阳下,那一串串的杨树叶,留下了那个千年末农村生活的艰辛,也留下了孩子们贫瘠的欢乐。
若干年后,多少次的梦里,我都还会穿过时光隧道,回到了那个贫瘠的年代,在一棵棵高大的白杨树下徘徊。但往往到后来,梦里的一切就变得模糊起来,我找不到身边的同伴,也看不到妈妈在哪里,周围都是一棵棵粗大的白杨树干在旋转……
在挣扎着醒来后,我才发觉我已经置身在下个千年里的异乡异*地,已经再也找不到过去童年的那一切。所有梦中的一切,也逐渐在眼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