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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油坊
小时候,北方都是吃得棉花油。偶尔的时候,生产队收成好了,也会多少分一点油。
记得有年秋收后,老队长召集大家开会,说下午分棉油了。于是,各家都拎着瓶瓶罐罐,来到了邻居家的的仓库那里排队,高高矮矮的油罐子摆了满满一院。
妈妈提着我们厨屋里的那个油腻腻的油罐子,挨着其他家的油罐子去排队。当时,记得一个生产队的两三百号人,也就能分一大桶多一点的油,差不多也就是每人一市斤棉油。这还是因为我们生产队种植的棉花多,种粮食多的生产队,怕是连这点油都分不了。
轮到妈妈拎着罐子去领油了,我看了下,也就给了半罐子油。这点油,也就是我们一年的过活了。
队里分油分的最多的一家,是劳力最多的五爷家。他家不连家里的妇女,仅男劳力就有四个。他家是拿着一只打水的铁桶去的,分了多半桶油。当时,已经把整个生产队的社员羡慕得不行了。
这点油,基本上过年时炸点东西都不够。所以,平时里大家吃油都比较抠门。偶尔的时候,每年社员们去生产队里遛一点小棉花桃子和僵瓣,抽时间将棉花弹一下,剩下一些干瘪的棉籽。积攒多点了,可以到当地的油坊里去榨一点油,接济一下生活。
小点时候,和生产队的一个小伙伴去榨过一次油。
当时,要跑七八里地,到其他村子里的油坊去榨油。当时,两家拢共只有10多斤的棉籽,也榨不出多少油,大人们都感到不好意思去,就喊着两个孩子去。两个孩子就背着一点棉籽,拎着个小塑料桶去了。
之前,还没去过油坊,不知道棉籽是怎么榨出油来的。到了才知道,油坊里热气腾腾的,老远就嗅得到喷鼻的香味。
进去的时候,看到一群光膀子的汉子,在汗流浃背地忙活着。油坊的老板称了下我们的棉籽,说:“你们的棉籽太少了,没办法单独榨,给你们兑换一点油吧。”我和伙伴也知道棉籽确实太少了,就点头同意了。老板称了下棉籽的重量,给我们每人兑换了一点油,还给了点棉饼。
然后,两个孩子就背着一点棉饼,拎着一点油回来了。
那次,是第一次在油坊里看那群精壮的汉子榨油,看油被一点点从棉籽里挤压出来,看那群汉子的汗水,油亮亮地滚落地上……
连油都没有吃的日子,家家都紧紧巴巴的。孩子们嘴馋了,就摸了凉窝窝头,掰开了,偷偷去油罐子里沾点油,再把窝头对在一起,拿着就跑了。一旦被大人看见,还要挨鞋底子。
有时候,爸爸买来一点肉,妈妈也舍不得吃掉肥肉,都是专门切出来,在锅里使劲地熬油,直到将肥猪肉练成一点点金黄的肉渣飘起来。熬出来的猪油,妈妈就留着吃面条或者做疙瘩汤的时候放一点。而炸出来的肉渣,也被我和妹妹抢着吃了。
那时候,农村有红白喜事的时候,也会熬炼点猪油出来。一帮孩子们就围在锅前,等着吃一点肉渣,有时候连舌头上都被烫起泡来。那时候,肉渣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美味。
后来,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所有的土地全部承包给了社员们自己耕作。大家都像换了一个人似,不用人喊,天蒙蒙亮就钻进了棉花地里。
秋天,田野里的棉花一片片开得雪白,摘也摘不完。一车车的棉花买到棉厂里,一桶桶的油拉回来。而且,棉油也进行了提纯,不再吃老棉油了,都是吃的金灿灿的卫生油。
看着家家墙角里放的一桶桶的油,就想起来当初一个生产队才能分一桶多油的情景,想着大家拎着瓶瓶罐罐去分油的场面……但那些,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已经是上一千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