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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郎快快请起,仆堂堂汉臣,世食汉禄,安能坐视元首蒙尘?断断不可受此重礼!”荀彧一把扶起刘玄,双眸一汪清泉欲出又止,感慨万千的说道。
要不是顾忌其余人在此,一句“恐终有一日,无汉禄可食”便要脱口而出。
荀家世代深受刘氏皇恩,永汉元年之时,仅仅二十余岁,就被举孝廉。
风华正茂的他被天子拜为守宫令,掌皇帝所用笔墨及尚书诸财用、封泥等物,一举成为皇帝心腹之臣。
对于汉朝他是有着别样情感!
眼见着皇帝落难。
如果没能力还则罢了。
可他有能力,又岂能视若无睹?
此与禽兽何异?
“满朝公卿,可有几人非食汉禄,而今上遇难,却止有寥寥数人规劝曹公,荀君当受此礼……”
刘玄之言并未有错,莫说天下官员,便只是朝廷文武,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官员,不是父祖吃汉朝俸禄,便是他自己吃汉朝俸禄。
正儿八经吃的是曹操俸禄的,犹如凤毛麟角一般!
但是当年刘协东归,群臣皆犹豫不决之时,只有毛玠说过“奉天子以令不臣”,以及荀彧、程昱二人规劝曹操。
如此的确可以说得上大功,刘玄以此为借口下拜,荀彧也左右不得。
此时随荀彧同行男子微微颔首说道:“刘郎此言有理,汉室萎颓,朝廷受难,皆赖卿仗言奉迎,匡佐皇辟,功绩当标榜青史,荀君当受此礼!”
男子身高七尺九寸余,颔下尺长短须,五官清秀俊逸,剑眉星目。头戴束发青铜冠,身穿一袭黑色襜衣,脚踩复底方履,年纪在四五十余岁。
荀彧闻声尴尬摆手:“当不得子扬谬赞,迎奉陛下,中兴国祚,皆功在丞相,仆受之有愧!”
对方之言大有捧杀之意,久经宦海的荀彧,如何会轻易上当?
如若他坦然接受。
他日此言传扬出去,曹操颜面何在?
费尽心思迎奉天子,耗费钱粮供养皇室,最后功劳却归于荀彧身上,人人都在称赞荀彧做得对,从而丝毫不提及曹操之功。
曹操能够接受这种结果?
更兼之曹操和刘协关系极为微妙,如此敏感话题,荀彧还感受不到危机,他也不配被称作“王佐之才”了。
刘艾也发现几人谈话有些不对劲,连忙出来和稀泥:“曹公功绩凡汉人有目共睹,而文若功劳也不可磨灭!”随后指着同荀彧来的男子,对刘玄说道:“忘了对你说,这位便是阜陵王延苗裔,成德刘君,讳晔!”
刘玄脸上顿起一阵惊喜,随后眼中表现出的尽是崇拜之色:“莫不是许子将所誉‘佐世之才’的刘子扬?”
刘晔这个人可以说是在网络上被吹滥了,各种神奇的头衔往他头上套,什么“墨家弟子”,什么“技术人才”之类的,甚至有的小说,居然能将他吹成汉室忠臣,其名可算是如雷贯耳了!
当然知道看过《三国志》、《后汉书》、《资治通鉴》的人都知道,刘晔是个彻头彻尾的曹家忠犬。
鲍勋有弹劾过,刘晔只知阿附曹丕,胡三省也有评价他“迎合上意,且每问皆以为然!”如此他的成分可见一般。
当然个人评价算不得数。
但事实上,刘晔在曹家当官的经历就是一个阿附上意的人,对于汉室根本谈不上半点忠诚。
至于霹雳车,更和他没关系,最起码的连霹雳车再次出来那一刻的官渡之战,都没见他人影。
当然,他的才能还是有的,这点不可置否。
刘晔脸上浮上一丝傲然,但嘴里却谦虚道:“不过是许子将谬赞,晔驽钝之资,岂称佐世?”
早已心有算计的刘玄,摇头义正言辞道:“君言大缪,岂不知庄子有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耶?今公蕴大才,不过时运不济耳,他年若得凌云志,王佐功业不过探囊取物耳!”
“今晔不过微末之臣,安敢望此?”
刘玄敬了众人一口酒之后,意味深长的侃侃而谈:“所谓功高莫过从龙救驾,罪大难越谋逆不孝,只要刘君寻得机会,及时锦上添花,又何愁不得?”
刘晔似有体会,但又不能继续深谈下去,于是错开话题,笑着闻道:“刘郎乃是南乡之人,想必知晓丞相南征事宜,不知前方战事如何?”
刘晔这一问,其余两人也来了精神,竖起耳朵等着刘玄说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特别是荀彧……
今年随曹操南征北讨的士卒,整年忙于兵事,并未歇下屯田。
而今国库早已空空如也,使耗子入库,亦要含泪而出,不然则有饿死之危。
今日北方未乱,皆靠荀彧这个汉末大管家,靠着寅吃卯粮东拼西凑,才没有崩盘。
可是如今数月过去,曹操依然停驻南方,甚至还连败两场,虽损失不大,可却让荀彧急白了头发。
如若将士没赶上来年春耕,那么北方绝对会狼烟四起。
将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州郡,再次拖进战火当中。
是时百姓再次逃亡,那么北方再也谈不上发展,天下清平也要变得遥遥无期!
甚至可能,整个以曹操为中心的集团,直接分崩离析,化为乌有!
刘玄嘴里吐出两粒花椒籽,面色淡然说道:“浦口、赤壁两战在下不说,诸位也当接到丞相书信!”
荀彧这时也点头附和:“这是自然!半月前,丞相有书信来,称浦口、赤壁两战略有失利,但于大局无碍!”
荀彧话后,刘玄放下筷子、酒水,时笑时哭:“哈哈哈……呜呜呜……”
这倒是让三人满头雾水,如果他们要是知道有葵花点穴手,都不估计会认为刘玄被人点了哭穴、和笑穴!
“刘郎这是何故?”
刘艾满腹疑惑不解,遂遂面色不善发问。
刘玄面对刘艾发问,不见丝毫位居,反而拿起温酒给自己斟满之后,端起酒盏“吨吨吨”几口,咽下,嘴里投着满满讽刺之意笑道:“我笑朝臣无谋,公卿少智,若是在下居庙堂,此刻已然死谏曹公止战,而非国家将亡,尚不自知,却在此怡然自得!
我哭国朝多难,曩者,太祖高皇帝神文圣武,起于徒步之中,建造巍峨天汉,绵绵国祚三百余年。
纵有新莽乱汉,亦有世祖兴邦,即使董卓、李郭等焚毁宗庙,还有诸侯勤王迎君。
安得以今日,社稷有累卵之急,庙陵有坍塌之祸,值皇朝危急存亡之秋,诸公却不规劝丞相?”
刘玄全面打击,众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当然,换作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会是如此!
刘玄这是指着鼻子骂他们愚蠢,这谁能不气?
刘晔前面还对刘玄感到颇有好感,可待刘玄这番话后,心中不满之意,油然而生,旋即脸上转做涨红,欲要出口反驳刘玄。
却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