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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千钧一发,穆威淮伸手矫健的将程灵波扯向一边,顺势一揽,勾住她的腰,将她带离安全范围。
砰地一声,一桶外墙涂料漆在程灵波面前摔碎,此刻程灵波被穆威淮护在怀里,免遭厄运!
如果,那个桶砸在她头上,大概十之八九会要命。
很快回神,程灵波退出穆威淮的怀抱,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很危险,以后不要走小路!尤其是施工区!”穆威淮嘱咐了一声,也没有邀功。
上面干活的人吓死了,还吊在楼上,负责人跑来,陪着笑问:“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同学,你没事吧?”
程灵波看着那穿着工作服带着头盔的施工人员摇头。
“你们的防护措施做的太低了,校园里学生出入太多,也不立个牌子,另外上面的人更得主意,这东西掉下来出事怎么办?你这一年白干了!”
“是!是!您说的是!”那包工头赔着笑。
程灵波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穆威淮也没再跟上去,只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是不是一般的冷,救了她一命也只说了个谢谢而已!
下午五点半,裴启辰的车子就到了学院北门,打电话给程灵波,她还在画室里。
“快点出来吧,送你去见姑姑!”
程灵波这才收拾铅笔工具,画室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很多人也不离开,已经下课,却还在画画,程灵波知道每个人都很珍惜进入美院的机会儿,这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所以,大家都想着有一天出人头地,更上一层楼!
她,再特立独行,再想掩盖,也做不到淡泊名利,她也想实现她的梦想!
工具收拾好,放在背包里,今天的她,很简单的打扮,牛仔裤,薄毛衣,外面一件短款羽绒服,双肩包,看起来人都小了很多,青春而亮丽!
刚走到门口,遇到穆威淮,他的车子从后门划过,按了下喇叭,车窗滑下来。“程灵波同学,去哪里?需要我送吗?要不要一起回家啊?”
反正她住在自己对门,一起回去也不错,只是这话说的很有歧义,让人听着异常不舒服。
程灵波一愣,看到了穆威淮,因为中午被他救了,免于受伤或者非命,程灵波停下来,淡淡的摇头。“不用了!谢谢你,穆教授!”
这一次,是真心的道谢,没有丝毫不敬。
穆威淮也感受到她态度的转变,笑了笑:“去哪里?”
“回家!”程灵波淡淡说道。
“不用送?回哪个家?”
“有人接!”她也算是有问有答:“有男人的家!”
“呃!”穆威淮讶异,真是直接,这孩子说话直接的要命。
这时候,远处突然车灯一闪,一辆有些眼熟的黑色车子安静的驶来,稳稳的停在她面前,抬头去看,却见她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兴奋落在那黑沉沉的车窗。
穆威淮心中霎时雪亮,原来是裴启辰!
程灵波还没上车,裴启辰已经从车里下来,人走到穆威淮的车边,伸手拦住程灵波的腰,看着穆威淮:“穆叫兽,下班不赶紧回去,在这里勾搭小女生,是不是有失为人师表的基本道德?不过你缺德我们不陪着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会儿呢要去见家长,失陪了!改日请你啊!”
说完,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儿,拉着程灵波上车。
程灵波很乖巧地跟在他后面,把书包给他,两个人上车,离开,宛如一对相亲相爱的情侣!
穆威淮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唇角始终是上扬的,只是眼底似乎闪烁过什么,带着一丝落寞。缺德?他被裴启辰说缺德,穆威淮摇头笑了笑,发动车子,离开校园。
那晚,穆威淮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跟朋友约在了另一家酒吧,深夜买醉。
朋友见他喝多,开玩笑说他失恋了,本以为他会否认,但是没有,穆威淮竟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似乎是默认了!
众人一时无语,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有人转了话题,说起了政坛,商坛趣事。
有人问,为啥裴启辰没来?
提起这个名字,穆威淮心里一阵抽痛,心里似乎有什么被打碎的声音音,心中的那份怅然若失,无法言表。
“穆,你不是跟裴很好,他最近在忙什么呢?不会是又在祸害女人吧?”
穆威怀的眼底微闪,摇头。“大概是工作忙吧!”
“阳子才不会忙,他那工作,爱去去,不去也没人敢惹他,多轻松啊!”
“就是!打电话让他出来玩!”
众人嚷着给他打电话,但拨过去,却没人接听。
而此时,程灵波和裴启辰在酒店跟程若清一起吃饭,席间还算是快乐,气氛很融洽,程若清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好几次都没说什么。
吃过饭后,送程若清回酒店房间,程若清这才拉住灵波的手。“灵波,姑姑有话跟你说。”
“姑姑,我去外面等灵波!”裴启辰没有跟着进屋,而是想把空间让给她们。
“启辰,这件事,不瞒你,你也不是外人!”程若清反而制止了他。
裴启辰有点意外,微微点头,跟着进了房间,三个人坐下来,裴启辰有点慵懒地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就坐在灵波的身边,面容是少有的沉静,他嘴角上翘,全然一副恭敬聆听的神情。
“这件事,我想灵波早晚都得知道!”程若清这时开口却又欲言又止。“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跟灵波说!”
灵波心里一颤,面容恬淡。“姑姑,什么事?”
程若清没说话,先叹气。
“姑姑,有话就说吧,直接说!”灵波觉得事情让姑姑都无法开口,那就是很重要的事了!或者姑姑想要自己去参加婚礼。
可当程若清开口的时候,程灵波做好的思想准备还是被冲击了。
她说:“灵波,下周周六,你爸爸结婚!你妈也结婚!”
程灵波那一刹是凝住了神情,整个人瞬间就进入了恍惚的状态。她的视线飞快地垂下,落在了身边裴启辰的腿上,他的右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很长,指甲长得很漂亮,剪得很短,休整得整整齐齐,十分圆润,透着健康的粉红色。
程若清深呼吸,又接着道:“你妈在上海结婚,你爸在北京,选了同一天,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你爸希望你去参加他的婚礼,你妈也希望你去参加她的婚礼!我无法做主,来征求你的意见!”
说出这话的时候,程若清也知道会给程灵波带来多深的伤害,但,有些事,总要去面对。
程灵波完全恍惚了,似乎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的视线望着裴启辰的手,似乎在刚才,她看到他的手握成了拳,却在她恍惚的一瞬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刻,程灵波的思绪整个飘回身体,仿若刚才,已经升天。
房间里很安静,灯光柔和温馨,程灵波却感到全身手脚冰凉,仿若身处北极,很冷,只有被握着的这只手,带来些许温暖和安慰。
程若清的视线望向两人交握的手,眸子里划过一抹说不出的深意。
裴启辰没有回避,就这样紧紧握住了程灵波的手,此刻他的面容清冷了许多,灯光下的面容朦胧华美,只是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张了张嘴,想说,却还是闭上了!
“启辰,你有什么想说的?”程若清看他似乎想说话,于是问了。
裴启辰看了一眼程若清,这才转过脸来看灵波,看到她此时微垂的眉眼,手冰凉的不成样子,他手再大再温暖,似乎也温暖不了这冰冷的小手。裴启辰又面向程若清:“姑姑,前天晚上灵波高烧了,在医院打了一夜点滴,一夜说梦话!”
他说这话别有深意,望着程若清的眼睛,直奔眼底深处。
程若清何尝不懂,眼眸一紧,心疼地把视线转向灵波。“灵波........”
裴启辰的意思很明了,灵波的承受能力没有到了固若金汤的地步,她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裴启辰不知道程灵波的父母到底做过什么,让她宁愿说自己是孤儿也不愿承认自己的父母健在。
世间,谁,愿意诅咒自己的父母早逝?
若不是伤到骨髓,怎么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况且她再冷漠,也不是真的不念旧情的人!
她的父母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样悲凉?这样绝望?让她年纪小小就养成了那样冷漠而独立的性子,傲然物外,却又自卑可怜。是什么样的伤,让她一个小小的女孩那么小就会当众孤独?
如今想来,暴食症,轻微自闭症,叛逆,特立独行,那不过是家庭环境飓变导致的孩子跟着心里也发生了变化!而程灵波的父母尤为突出,根本没有顾及到程灵波的感受导致一系列问题的出现。
八岁跟随程若清,至少在裴启辰在同城的两年里,不曾见到程灵波的父母去过桐城,如今他们结婚,想要灵波去参加婚礼,裴启辰只觉得这是个笑话!
而这是家务事,裴启辰无法去说什么,他只能说出那个理由,希望程若清不要逼灵波,一切都看灵波如何去定夺了。
可是程灵波却开口问道:“姑姑,你想我参加谁的婚礼呢?”
爸爸结婚,妈妈结婚!他们还真是冤孽,就连离婚再婚,各自换了伴侣都是同一天结婚,这个时间,也只有程力行和商如婉这样一对离异夫妻干得出吧!
程若清没想到程灵波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灵波,姑姑知道这很难为你!”
“姑姑,之前我早就说过,从此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他们生死,都不是我程灵波该管的事。您,为何要这样逼我呢?”语调很轻,不是质问,只是平白的直诉,语调那样的清凉冷寂:“我,去和不去,能改变什么吗?
程若清也知道这的确很为难灵波,但这关系到程家的脸面,她有心爱这个孩子,维护她不受一点一点的影响,却还是很难做到。
整整两天,他跟父亲,哥哥抗争,最后的结果都是要灵波参加婚礼!因为孩子在,程力行的这个婚,才算是结的幸福,连唯一的女儿都在支持他再婚,程家想要营造一种氛围,那就是继女跟继母和谐的家庭氛围,只是这可能吗?当然,这都是程家的如意算盘,只要程灵波参加程力行的婚礼,程家就在无形中就赢了商家也赢了商如婉。
程若清当时是拒绝的,她对父亲和大哥程力行说:“我会告诉灵波,我告诉她这件事,不是为了你们,而是避免你们更深的伤害他们!既然当初说好灵波由我抚养,我是监护人,灵波就等同于我的女儿,你们这些年对她的关心几乎为零。想要灵波为你们长面子了想起她来了,凭什么孩子就得随传随到?我知道我今天不去说,你们也会去说,那样还是受到的伤害更深!所以我说,但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去打扰她,她现在十八岁了,完全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人生了!要不要跟你们来往是她的事,希望你们有点人性,真心为孩子想想!”
程家老爷子听到这些话一声爆吼:“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想法?又没少她吃的没少她喝的,身为程家的人,就得保程家人的脸面!不能让商家看扁了!”
“你们跟商家斗,为什么要扯上灵波?父亲,哥哥,灵波不是你孙女吗?”程若清质问着。“你知道我为了在灵波心里为你们挽回形象有多努力吗?可是孩子大了,有分清事实真相的能力了,你们真的太让人失望了!这次事情过后,我不会再回北京,灵波哪里你们若是再去打扰,我会让她去法国留学!”
“你反了你——”
“父亲,你现在也有孙子了,就不要再逼灵波了!反正你也看不起女人,又何必呢?”程若清笑得十分凄凉。“我走了!您多保重”
程力行整个过程没说什么话,只是很沉默。
“你,去把那丫头叫回来,以为考上美院就翅膀硬了,结婚那天,我要看她叫新媳妇妈妈!新媳妇可是来自大门大户,又是咱家的功臣,没结婚就给程家生了孙子,肚子真是争气!”程老爷子丢给程力行这个难题的时候,程若清刚走到门口。
她清晰的听到了程力行对着父亲说了一个字:“是!”
“姑姑告诉你这件事,至于去与不去,你自己来决定!”她看着灵波这张小脸,想起她三岁的时候,那时候的小家伙,有着一双格外的大的眼睛,胖嘟嘟的,见谁都笑,毫无烦恼,无惧无畏。可是,最后,这孩子,竟然不会笑了!
“我不参加!”程灵波站了起来。“姑姑,对不起,我谁的婚礼都不参加!不是我结婚,没必要出场,当然我就算我结婚,也不想他们参加我的婚礼!过去和未来,我程灵波跟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他们也只是生了我而已,这跟母鸡下个蛋踩碎了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就是他们碎了的蛋,以后别让他们来找我!”
至始至终,裴启辰一直握着程灵波的手,不肯放开,他此时很固执,很心疼灵波,父母结婚,都要她去参加,还真是可笑!
“好!”程若清只能点头,看着灵波拼命隐忍的样子,突然眼底就湿润了。“姑姑会把这话带到的!”
程若清,很想再看到灵波像以前一样笑得明媚,毫无烦恼。
“灵波,你在门口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跟启辰说!”程若清对程灵波道。
裴启辰还握着灵波的手,有点不想放开,他怕他一松口,她就跑了!
“姑姑,你等一下!”裴启辰拉着灵波的手,走出房间,然后走到走廊,扳过她的身子,对上她的眸子。
程灵波望进他一双深邃而充满心疼的眸子里,那里,有着浓浓的心疼。
“等我,一分钟,不许走,然后我们一起回家!”他说道。
没有回答,她选择了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似乎在寻求支撑,这样的灵波,让裴启辰更是心疼,他迅速地低头,亲了下她冰凉的唇。“乖,不要胡思乱想,还有我!知道吗?”
直到那一刻,程灵波才知道,自己被伤的太重,却因为裴启辰的一句话,而枯死的心扉多了抹温暖的力量。
她对亲情失去了信任,唯一的亲人只有姑姑了!连程乐都不再是当初的程乐了,程家只有姑姑一个人是她的亲人了!
当然,她还有裴启辰,尽管她不知道会拥有多久,但她从来也不奢望太久,因为这世间,真的没有永恒。
程灵波点了点头,裴启辰才进了房间,“姑姑,什么事!”
程若清没说什么,只是拿过一个纸袋,抽出里面的东西来,那是一本影集,年代似乎很久远了。她翻开第一页,那是一张白天照,黑白照片,那上面一个婴儿,有着大大的眼睛,那是一双猫眼,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漂亮,她宠着镜头笑得那样无忧无虑。
第二页是一张一岁照,同样的笑容,无数张,都是三岁前的样子,每一张都带着这样的笑容。
“这,这是灵波小时候?”裴启辰看着这照片,难以置信的问道。
程若清点头,眼中有泪。“启辰,灵波交给你了!我想看这样的笑容再次浮现在她的脸上,帮我保护她,你值得信任吗?”
裴启辰低头看着那照片,突然眼里就热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他笑了笑,掩去一瞬间的不适,点头,视线望向程若清,带着保证和虔诚的认真:“姑姑放心,灵波我会照顾好的!”
“谢谢!”程若清把影集给了裴启辰,“送你吧!”
“谢谢姑姑!”颤抖的手,接过那个纸袋,裴启辰觉得心头十分的沉重,“我们先走了!”
他太担心灵波,来不及说什么,匆忙离去。
出了门,看到程灵波还靠在墙壁上,裴启辰松了口气,人走过去,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在对上她清冷的眸子,内心就疼的受不了,尝试着淡声:“丫头,我们下周去旅行吧?”
程灵波没有说话,她似乎连走路的步子都很累,不愿意迈步,似乎全身都没有力气一样,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的。
裴启辰抿唇,眉目间涌动着程灵波此刻无力看也没有注意的复杂情绪。
不一会儿两人进了电梯,裴启辰伸手揽住她的腰,无声的给予支撑。
电梯里很安静,一时间,谁也没有收回。静默中,多少前尘往事,幼时悲欢袭来,程灵波身子动了动,突然就转身,靠在裴启辰的怀里,手也揽住他的腰。
裴启辰伸手拥着她的背,感受着她的颤动,他低声喊道:“灵波..........”
鼻息间传来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是如此令她熟悉的温度,程灵波眼前一阵迷离。
她不知道,若是此刻,只有她自己,她会怎么办?
可是如此依赖一个人,不是她的风格,将来,不能依靠了,怎么办?思及此,程灵波一震,立刻想要抽身,却被他紧紧抱住。
“灵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裴启辰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眼中是深深的心疼,那些痛楚不能作假,他的声音很低沉缓慢:“你想做什么,都是对的!”
程灵波细眉一颤,咬住唇。
裴启辰垂下眼睑,眼底透着一抹鼓励:“别对一切都失望,尽管每个人都可能对一切对自己都是网,但,我希望那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不是让那个想法充满一生!”
“我不去!”程灵波看着裴启辰,像是要得到她的支持一样。
“不去就不去!”裴启辰点头。“我们去旅行!”
这样复杂的事,父母同一天结婚,却不是彼此复婚,而是跟另外的人,他们对人生如此不负责,又何必要孩子来承受?
程灵波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就眼中升腾起一股泪意。她没低头,却用手指指着他心脏的位置,直指他的心,坦然地直视着他,然后任泪水流淌,她说:“我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