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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波只是淡漠的看着他,微微挑眉。
“灵波,你想要我死?”程乐已然有悲恸且难以置信地语调问灵波。
灵波没有说话,而此时,门口又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程力行。
他的步子似乎有点沉重,面容疲惫,似乎强打着精神,走进来时,视线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商如婉,那一刹,他眼底闪过一抹悲凉,他用一种很复杂,很悲恸的眼神注视着商如婉。
不顾所有人在场,他竟失控地颤声开口叫了一声:“如婉——”
肖劲言的眸子倏地沉下去,笑容浮上唇边,笑容却不达眼底,朗声道:“程女婿这么称呼你的继母丈母娘可不对!尊重长辈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程女婿不会是官做大了,忘记了美德了吧?请看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女人是我肖劲言的妻子,英然的继母,娶了我女儿,不认岳父岳母,传出去,可要丢人丢大了!”
程力行听到这句话,眸子倏地冷厉了下去,瞬间又归于了平静。不跟肖劲言斗嘴,程力行只是望着商如婉,那眼中的情绪复杂多变。多少懊悔多少不舍多少遗憾走在这深深的眸光里,往事不堪言,回头却已晚,于是有了叫做懊悔遗憾的词语!
肖英然已经让陈妈把孩子抱上去了,而此刻她面对着自己丈夫在看到前妻那一刹那情绪几乎失控的时刻,她的身子也忍不住微微的踉跄了下。
商如婉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程力行,不发一言。
程力行的目光投在她的脸上,唇边忽然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如婉,你赢了!我输了!你说让我付出惨痛的代价,即使后悔也说不出来,你做到了!我的确有苦说不出,想死的心都有了!”
商如婉轻轻一笑,却不回答他,似乎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话。
如今输赢都没有了意义,曾经爱的深刻的人,到最后分道扬镳,形同陌路,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哀的了!
输赢,都没有了任何意义,早已不想再去论输赢了!因为心里知道,谁都不是赢家!赢了一切,却都输了最亲的女儿!至亲至爱陌路,何言赢了呢?
“力行!”肖英然担心程力行处在这种尴尬里做出失控的举动,上前一步,想要挽住他的胳膊,哪想到,程力行一动,避开了肖英然的手。
肖英然一刹惊愕,他拒绝了自己。
肖劲言又是眯起眼睛,打量着程力行。
程力行不为所动,也不敢肖英然,不去管肖英然那张震惊受伤的面色惨白的脸。
程光强也是有点意外,一双苍目透过一抹微光。
“力行——”肖英然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声。
程力行不为所动,目光抬起来看向灵波,“灵波,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嫁给任何人。裴家的长子,虽然生性还不算稳定,但对你还不错!只要你喜欢,爸爸没有任何意见,并且拼了全力也会保你周全。程乐也不错,可惜你们没有这个缘分!”
“我又如何确定你的话就算数呢?你的保证,从来都是空头支票!”灵波冷漠的讥讽。“这个地方说了算的似乎不是你!有人想一手遮天,想要人命,你的保证在这种前提下,又怎么算数呢?”
“之前都没有保护好灵波,现在说的也不过是放屁那么容易,真的出了问题,找谁算账呢?”肖劲言这时讥讽的开口。“不过没关系了,后爸我不是吃素的,会保你周全的!跟谁结婚,都没关系,只要不是乱伦,咱就支持!”
程力行不看肖劲言和灵波,只是看着商如婉。“我当初答应你的,没人会要灵波的命,我做到了,不是吗?”
商如婉冷笑:“你做到了什么?你把灵波丢给程若清,你做到了什么?我以为她恨我就算了,可是她也恨你,不是吗?你自己没有把握住,你跟我说你做到了,程力行,大言不惭也就说的你!”
程力行一个踉跄,险些不稳,他把头转过来,看着程光强,对上程光强不悦的目光,轻声地开口:“爸,灵波是我的女儿,今天如婉也在,我们都反对你的包办婚姻,请你好自为之!不要勉强我的女儿,我知道你重男轻女,灵波在你眼里不算什么!但无论如何,她却是我跟深爱的女人的爱情结晶。如果一定要有选择,一定要死一个人才可以放手不管的话,那么,我愿意去死!请您,别再干预我的女儿了!她想和程家无关,就成全她吧!程家这样的环境,的确也真的让人一分钟都不想呆!十九年前我想离开,十八年前我动了离开的念头,可惜我终究不是您的对手,所以我失败了!但,我女儿的幸福,我希望她自己去把握!谁都别想干涉!”
程灵波惊诧地抬头,看到程力行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温和淡雅,似乎在说着一件很平和的事。
程光强也是错愕的,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这是在忤逆我?”
“我一生都因为顺从而尽毁,如今走到这一局面,还有比我更悲催的人吗?我还怕什么?您觉得到了今天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当年我想跟如婉移民,您拿灵波的命要挟我,让我女儿一出生就被下了病危通知!我当然知道您不是真的想要灵波的命,但您差一点要了我女儿的命不是吗?您为了让我一生按照您的要求去做,不惜对一个刚降生的孩子下手,她是你的孙女啊!你怎么下的去手?我不喜做官,您强迫我做官!如今依然如此,您想强迫我多久?是不是进了棺材也给我安排了盯着我的人?!爸,我自己的女儿尚不能亲近,恨我入骨,我深爱的女人变成了丈母娘!我的女儿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威胁我刚出生百余日的儿子,骨肉相残,我到今天还有什么可怕的?”
程力行今天不知道知道为什么,从不愿捉及甚至连想都不愿想起的事情,今日他竟开口说了出来。
也许是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太久了,久到让人觉得那好似是别人的事。
他似乎在说着一件完全与他关系的话题。
灵波心间震动,当年,真的是程老爷子要害死她吗?当年的病危她不知道,后来几次的危险她却是知道的,比如毒蛇,比如泳池溺水,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似乎是警告,又似乎是刻意的意外。
真的是他,竟然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要下毒手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程光强老脸沉了下去。
陈平这时开口:“力行,首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误会他了!”
“误会不误会我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我们谁都别再狡辩了!灵波,你走吧,从此别再回程家!这里太脏了,你不回也好!程乐,送灵波出去!”
程灵波只是抬头看着程力行,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他真的有害我之心?”
她指着程光强,想要确定的答案。
程力行摇头,“他不想你真的死,但的确把你当成了棋子,不需要恨他,恨我就行,是我无能!”
商如婉冷嘲一笑:“程力行,事到如今,你还为老家伙掩盖,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灵波又是一愣,看向商如婉。
程力行身子一晃,声音悲悯:“如婉,他并没有真的想要灵波怎样!这一点,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商如婉冷笑,声音狠绝,“当然。他毁了我的一生,也毁了你的一生。他是你的父亲,可以,你这样,也情有可原!但是我呢?我该向谁去讨回这些年失去的东西?”
灵波似乎感受到了商如婉那穿心骨的浓烈恨意,她一直以为商如婉是冷漠的,没有过多的恨意,却原来这虚无的光明背后竟然是最深沉的黑暗沉积。一个活在仇恨中的人,商如婉亦是!
“你终究找到了光明不是吗?”程力行幽幽地开口,视线转向了肖劲言,所谓的光明自然指的是肖劲言。
商如婉的面色在提到肖劲言时微微的缓和了下,却又冷笑一声,直视着程光强:“程光强,灵波的事,就到这里,谁也别想强迫她。作为当年的承诺,有些事,我不会说。灵波,你走吧!没人可以强迫你!”
错愕着,程灵波不解的看着他们,她的视线先是从商如婉的这边,望到程光强这边,程光强没有说话,灵波不确定,他到底会不会还有所行动。
程灵波不自觉地问道:“你怎么说?”
她问得是程光强。
程光强眸光一闪,直视过来,“你先走吧,回头我还会找你!”
“爸,你到底要怎样?”程力行突然开口。
程光强站起来,不发一言,朝楼上走去。
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弄的一僵,灵波知道,程光强不会善罢甘休。她也不想去管这些所谓长辈的事,不掉以轻心就对了!
不去管商如婉肖劲言,也不去管程力行和肖英然,更不管程乐,程灵波转身大步离开程家。
灵波走出程家的大门,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程光强怎么可能是善罢甘休的人,商如婉隐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从闪烁的言辞间似乎当年程力行就想要离开国内去国外定居,却被老爷子给阻挡了,而自己刚一出生就被当成了棋子。
程乐跟在后面,想到刚才听到的话,灵波居然叫他死!可是,他却怪不她起来。
“灵波,我送你!”程乐走上前,一把拉住她。
“放手!”灵波沉声道,她早已选择跟程家不再有关系,程乐是程家的人,她一旦确定从心里划清界限就不会再妥协。
程乐痛苦的看着她。“我送你离开这里!”
“不需要!”灵波坚持,然后对着不远处的出租车招手,车子很快到来。
灵波上了出租车,程乐一直看着她,却不知道如何阻止,早已经没有了立场,强求何用呢?眼看着车子远去,程乐疲惫的立在程家的大门口,良久,没有动一下。
“小姐,去哪里?”车子里司机问。
去哪里?
程灵波问着自己,去哪里呢?等到曝出地址时,才惊觉是花家地。
“不!去红枫!”她重新报了地址。
回到了红枫,依然去了一号房间。
打开门的时候有点疲惫,屋里没有开大灯,只开了一盏小灯,透出一丝极微弱的光亮,仿佛随时都会灭掉般的若隐若现。她缓缓步入,轻浅的脚步声在这闻不见半点声音的屋子里飘荡,清晰极了。
长叹了口气,朝沙发走去。
“砰!”房门突然在她身后关上,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气氛中,足以让她惊得身躯一颤。
她一转身,有点惊愕。
“去哪里了?”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询问。
她身子蓦然僵住,立在原地动弹不得。那是一道男声,嗓音本是清雅温和,但此刻听来却是暗暗沉沉,让人禁不住心里发慌。
一室的静默倾斜而来。
空气中淡淡的薄荷的香气弥漫着散开,那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仍充斥在她耳畔。
竟然是他,裴启辰,欧阳叔叔怎么会让他进来?
这是她的房间,没有人可以进来的!一定是欧阳叔叔让他进来的。
他已经缓缓地走了过来,那脚步声缓慢低沉,每一步都仿佛踏过了思念和煎熬。
裴启辰直直盯住灵波的身影,那目光贪恋而不舍。
“灵波。”唤出这一声,他的嗓子竟然有些哑。
昨天说了决绝的话,如今在找来,却是千滋百味,汇聚在心头,无以言说。
灵波抿着唇,这声呼唤让她生出些许恍惚,那个曾陪她走过无数时光的男人,她深爱着的男人,带给她感动和温暖的男人,到如今,她还不知道程光强到底要怎样,每一个人信誓旦旦的要保证她的未来何等幸福,她都不信!
因为,他们从来都是食言的!她不敢冒险,她连头也不回,语气淡淡道:“你走吧。昨天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再说的了!”
“我知道。”他这样应了一声,苦笑道:“你不想看到我,是出自真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