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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莫斯科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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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军放弃了莫斯科,转而全军奔向了莫斯科后方,梁赞方向广袤的平原和树林。

    拿破仑并非没有打算去追击逃跑的俄军,他甚至,这是彻底歼灭俄军主力的最佳时机,一旦等到库图佐夫站稳脚跟,重整旗鼓并从俄罗斯广袤的后方招募到更多病员,那么接下来应该就是联军和他拿破仑的末日了。

    拿破仑是个优秀的战略家,他和刚愎自用不学无术的亚历山大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对库图佐夫和他那可笑的计划了若指掌。库图佐夫妄图通过俄国庞大的国土拖延拿破仑的进攻,通过后方不间断的骚扰拖垮联军的后勤,通过仆从军肆意妄为的劫掠(这同时也是拿破仑最为痛恨的一点)激发占领区人民的斗志……这一切的一切,拿破仑都明白,但是他却对这些无可奈何。

    他无法改变俄国道路破败,土地广袤的特点,便只能将胜利寄望于一举击败俄军的主力部队逼降沙皇亚历山大。他无法改变仆从军不服军令烧杀掳掠(尽管法军同样也这么干)的事实,只能分派更多的作战部队去镇压地方。他无法改变哥萨克人不断劫掠后勤车队的事实,便只能纵容部队就地征发……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库图佐夫最终的目的,库图佐夫完完全全没必要和他在博罗季诺打这么一场血流成河吃力不讨好的战役,依照他对库图佐夫其人的了解,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没错,库图佐夫在消耗法军所剩无几的后勤补给和战斗意志,俄军能够通过不断撤退的方式进行休整和补给,而拿破仑的部队只能靠就地劫掠。

    特别是当他留下了一座繁华富饶的花花世界,一座完好无损的莫斯科的时候。

    拿破仑知道自己已经接近失败了,但他还没有放弃希望,尽管现在约束部队对莫斯科的劫掠无异于自寻死路,但这位聪慧的法国皇帝显然希望剩余的法军能通过数天对莫斯科的劫掠恢复元气——至少在他被库图佐夫这个老家伙彻底击败之前他还有一线希望。

    因为这样的原因,拿破仑在进入莫斯科后彻底放开了对法军的约束,任由他们同普军、奥军还有其他仆从军一起自行劫掠。

    卡洛斯和埃迪内洛都从博罗季诺的战场上活了下来,既没有死在突击的俄国人手里,也没有死在满脑子都是抢劫根本无心执法的宪兵队手里。

    俄国人在意大利人的阵地上丢下了不少尸体,而意大利人同样也付出了一些生命作为代价,再加上意大利人的战斗力是众所周知的微不足道,因此这些赶着去莫斯科抢劫的宪兵队在匆匆扫了一眼战场后便把博罗季诺村主攻部队的怨言抛在耳边,飞也似地赶去莫斯科了。

    不过埃迪内洛还是中了一弹,一枚流弹击中了他的右肩,打碎了他右侧的肩胛骨。再加上雨水的浸润,几乎快要让他的伤口发炎感染了。

    不过卡洛斯虽然不懂医学,但他至少看过电影,在电影《第一滴血》里面,兰博用火药处理伤口的剧情依旧记忆在他的脑子里。

    博罗季诺的战场上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钢铁与火药,卡洛斯非常轻易地便找到了不少火药,随后一股脑地倒在了埃迪内洛的伤口上。

    或许卡洛斯的手法并不正确,或许他并没有事先处理肉里的碎骨头和弹丸,但是火药的确起了效果,至少埃迪内洛没有因为雨水催生的伤口发炎当场死在缺医少药的战场上,而是活着和队伍一起到了莫斯科。

    卡洛斯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法军中的军医同样参与到了这场空前的大狂欢中,他们连法军自己的伤员都懒得处理了,又怎么会好心地来帮助这些意大利人呢?

    九月中旬的莫斯科,夜晚的寒冷浸入了所有外来者的骨髓之中。但是夜幕和寒冷无法阻挡热情高涨的法国人,他们举起蜡烛,点燃火把,甚至燃起从房屋上扒下来的木板,疯狂地进行着惨无人道的抢劫行动。

    莫斯科号称木屋之城,整座莫斯科中除了一些石制的宫殿之外,几乎全部都是产自俄罗斯广袤森林的原木所制造的。

    趁着这混乱的当儿,意大利军队中的烧炭党、兄弟会、还有一些意图反抗的军官们碰了个头,现在并不会有任何人来管他们聚众集会这档子破事,所有人都身处劫掠的狂欢之中,既然身下有丰腴的俄罗斯少妇,手中抓满了富商爵爷们遗留在莫斯科的财产(这些人早在博罗季诺战役,或者说斯摩棱斯克战役开始前便逃离了莫斯科),他们怎么会在意一小撮意大利人集会这点事呢?

    “我们的目标非常简单!”柯吉尔站在人堆中大吼道,尽管屋外尽是法军疯狂的叫喊和留下来的市民们恐惧的哭声,但这些意大利人绝不动摇,或许他们打仗不行,但是他们反抗法国人的意志却超过了通过劫掠发财的软弱想法。

    “去做吧,同胞们!”柯吉尔挥舞起了自己的双手,他的光头在明亮的火光中褶褶生辉:“我们遭受法国佬的欺压这么久了,是时候到报仇的时候了!”

    “为了我们的祖国!”意大利人的高声呐喊在整座莫斯科的疯狂中显得那么轻微无力,即便有抢劫的法国人听到,估计也会当成这些意大利软蛋的呓语。

    拿破仑睡不着,克里姆林宫不可谓不奢华,但这张曾经属于历代沙皇的大床却无法令他安眠。

    他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劫掠完莫斯科后联军的去向,如何应对俄军的反扑,后方蠢蠢欲动的奥地利和普鲁士,还有……

    他掀开了窗帘,将整座城市映照得如同白昼的火光刺透了他早已熟悉黑暗的眼睛,让他不适地闭了闭眼。

    莫斯科城的嘈杂毫无疑问地能够穿透克里姆林宫厚厚的窗户玻璃直接传递到拿破仑的耳朵里,他很讨厌这种嘈杂和这样的火光,因为这会让他想到大革命那年——那时候他只是个普通的炮兵军官,只能默默地随波逐流,亦或者是毫无道理地跟着别人一起喊“共和国万岁”。

    他有些烦躁,沙皇的卧室里装饰华丽,典雅的俄罗斯风格家具和摆设给人以一种浓重、沉静的美感,但拿破仑此刻感受不到那美感,他只觉得窗外传来的魔音灌耳,越来越令他难受。

    “啪啦!”忠心耿耿的近卫军士兵听到卧室里的奇怪响动,便急切地推开了卧室门。

    拿破仑身着睡袍,烦躁地在床头踱着步,一件精美的中国瓷器的碎片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卧室的地板上。

    “你们快滚,快滚出去!”拿破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但是他的确是说出来了,对着那些最忠诚于自己的亲卫。亲卫们顺从地离开了拿破仑的房间,不敢再多停留一刻,对他们而言,自己的生命是无关紧要的,皇帝陛下就是他们的一切。

    卧室里传来的砸烂东西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亲卫们虽然很关心皇帝的安全,但他们却不敢进去,生怕触了他的霉头,让他更加不快。

    大概在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在联军和别有用心的意大利人的共同努力下,一场席卷整座莫斯科城的大火悄然而至,大火从贵族区一直蔓延到了商人区,再从商人区贯穿到了平民区。

    今夜,木屋之城沐浴在火海之中。对于中亚的拜火教徒来说,这是一种神秘的仪式,象征着一座古老城市重获新生的历程,是一次凤凰涅槃。

    但对于拿破仑来说,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昨天夜里城市起火了?”拿破仑显然非常惊讶,他的眼睛有些红肿,和他的卫兵们一样。他昨天晚上在沙皇的卧室里度过了相当难忘的一夜。

    “是的,陛下。因为您昨晚的要求,我们不敢打扰您,只好等到现在再来通报……”

    “白痴!废物!该死的!”拿破仑气急败坏地从亲卫手上拽过了一件外套,径直去了克里姆林宫最宽敞的阳台。

    即便在白天,漫天的火光依旧是那么地耀眼,石头制造的克里姆林宫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害,但是拿破仑却亲眼看见了不远处一处木屋中所发生的一切。

    几名法军士兵毫无顾忌地撕扯一名斯拉夫母亲的衣服,她的孩子则扔在一边,哪怕身边正燃烧着熊熊大火,这些士兵却视若无睹……

    “马上召集所有近卫军的战士们。”拿破仑不再欣赏这一幕了,他转身走进了宫殿里,对着身旁的亲卫说道:“从现在开始收束军纪,开始救火,违抗命令的全部……全部抓起来。”

    他本想说全部就地枪决,但最后还是作罢了。

    尽管拿破仑和近卫军的反应堪称迅速,但是在意大利人不怕事大的折腾和普鲁士、奥地利军队毫不妥协的态度的拖延下,莫斯科的大火整整持续了三天。这座拥有悠久历史的木屋之城在烈焰的洗礼下彻底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皇帝跑了!”

    在拿破仑的带领下,莫斯科城的联军开始了大溃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