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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家,是个修仙史只有百年多的小家族,在修仙界根本排不上名号。位于青泽宗的西北方向,荆止戈的曾祖是家中修为最高的人,也只到金丹期,现下沉迷修行不问世事。
飞行一夜,待到天亮,睡了一觉的青黛再睁开眼时,景色已经从苍翠的深绿变成了金黄一片。
“哈。”小小声的惊叹在耳边响起。
“现在是十一月,秋末了。”
“是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听见自己弟弟突然出声,荆止珉没有反应过来。
荆止戈指了指足下的山林。“很久没有见到这漫山遍野的金色了。”
“也是,青泽宗虽处东方,但气候偏南些,现在了都还没见到黄叶子,不如咱家这边四季分明。”
青黛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山上的叶子金黄与赤橙交错相叠,其间夹杂着或重的红褐,或轻的黄绿,两个红玛瑙根本忙不过来,不知道要看哪里。
荆止戈侧头看向东张西望的小蛇,没忍住又伸手摸了上去。
虽然走的时候,他问了青黛想留下还是一起走。
他当然不会把她留在青泽宗,没有契约,终究是放心不下。当听到小蛇没有丝毫停顿就说跟自己走时,那种被信任依赖的感觉,真的很好。
赶在日落前,两兄弟终于赶回了荆家主宅,没有走大门,直接去了荆父荆母所住的院落。
青黛缩在衣服里,没有露头。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之前在白家,最初白术不会让她躲起来,每每遇到人便抓在手里炫耀,举起给别人看。再后来,与白家其他人的灵兽比试,会被围观者评头论足,讥笑、议论、粗俗的言语不绝于耳。
“止珉,止戈也回来了。”温润慈爱的女声响起,还带着些惊喜。
“娘。”
“好孩子。”林纤紧紧握着荆止戈的手,认真的打量着自己小儿子,似乎想说什么,随即蹙起眉头,“你们爹在屋里,是娘偷偷写的信,寄出后才和他说的,他不想和你们讲。”
嘴上似在抱怨,但面上不掩担忧,拉着两人进了卧房。
“止戈也回来了!嗨呀,没啥大事儿。”荆亦封倚靠在床上,对进到屋里的两人满不在意的说着,可虚弱的面色与他的话并不相配。
细细问过过才知道,荆亦封前段时间听到消息,隔壁镇子的拍卖会将出现一枚降尘丹,想着将来家族里的孩子能用上,就去拍了。也顺利的拍得丹药,但在回来的路上被人劫了道,丹药被抢走,人也被打伤。
降尘丹,能够帮助筑基期修士突破金丹期的一味丹药。属于大家族不会缺,小家族确实会需要的东西,但为此去抢却也不至于。
林纤认真的讲着,荆亦封却在一边打哈哈,说是自己大意了,没什么事,让两个儿子不要担心。气的林纤瞪了他一眼,才消停停的让她继续说完。
荆亦封修为虽不算高,仅筑基三阶,但荆家所在的金枫镇并非修仙世家聚集的地方,筑基三阶也是够用的。而抢丹药的人明显比他修为要高上很多,他看不出具体等阶。劫道的人身上也没什么明显得标记,想来可能散修临近结丹,又没钱买丹药。
听完荆亦封的猜测,荆止珉又给荆父检查了一遍身体,从山棠星给他的包裹中选取出几瓶药,让荆父按时服用。
又坐着聊了会儿两人在青泽宗的近况,得知两兄弟御剑一天一夜没有停歇的赶回来,林纤将两人赶回住处赶紧休息,有什么话明日白天再聊。
两兄弟的住处在一个院儿里,荆止戈四岁就离开荆家,直至十六岁筑基后才被准许回家,但次次来回匆忙。荆父荆母想让兄弟二人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多相处,就一直没有再分院子。
青黛听到四周没有别人,便从荆止戈怀里游了出来,打量着这个屋子,最后得出结论:好像不太像修仙世家的住处。
别的修仙世家青黛不知道,她只接触过白家,白术的屋里反正铺的满满的,乱七八糟放了一堆白父为其寻来的助长修为的东西。
而荆止戈的房间东西也不少,很温馨,很多小孩子玩儿的东西,但都是凡品,上面没有一丝灵力。
“这是我小时候的住处。”
将青黛托起,放到干净整洁的床上。荆止戈环视着久别的住处,眼中透露着些怀念。
“这是你小时候的玩具吗?”
青黛游到床头,看向枕边的布老虎。
“嗯,这些都是。”荆止戈将桌上泥塑小人儿、陶响球、七巧板、九连环这些小巧的玩具都拿了过来,摆在床上。
“真好看。”青黛认真的看着这些没见过的小玩意。
“玩儿过么?”
“没有。”
“这个是这样。”荆止戈拿起陶响球晃了晃,里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又拿起九连环,正教着青黛怎么玩儿,就看到荆止珉从对面屋里出来,匆匆向院外走去。
“大哥,去做什么?”荆止戈站在窗前出声叫住荆止珉。
荆止珉猛地站住。“嗨呀!有个药服用量我和爹说错了!止戈你先休息,我去和爹说一声就回来。”
不待荆止戈说什么,荆止珉就立刻往外跑去。
看着自家大哥匆忙的背影,荆止戈薄唇微抿。
“我出去一下。”荆止戈放下手中的九连环,“这些玩具都可以玩,累了就先睡。”
嘱咐完青黛,荆止戈立刻出门,跟上荆止珉。
青黛扒拉了一会儿九连环,可是没玩儿明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被风吹落,铺满院子的黄叶,将玩具摆好,游了出去。
秋天的落叶有种独特的味道,似是腐朽,又残存着最后的生机,苦中带着些青涩。
青黛在落叶堆里打着滚,爬到树顶端,望见院外有一小片红叶林,略作犹豫,便向院外游去。都是在荆家,应该可以去,自己就玩儿一小会儿!
游到树前才发现那不是一片树林,而是一棵很大的树,栽种在池塘旁。
青黛在树下寻了半天,也没找到最满意的那片叶子。
深秋的凉风吹过,青黛抬头看向大树,想着要不要上树找找时。被风吹过的树叶间,月光照耀到更多的地方,忽明忽暗的闪烁起金光。整个茂密的树冠像是一团熊熊燃起的火焰,随着秋风在夜里摇曳,又随着风的离开,慢慢静止。
好奇的游到树冠上才发现,被月光照耀的地方,树的叶片上会有一圈明显的金丝边,但落在地上的那些都没有。
蜷起尾巴摘下一片,在叶边流转的金光随着脱离树枝而暗淡。
第一次见这种植物,青黛没忍住,接连着摘了好几片才停下。风又起,青黛盘在枝干上,再次近距离欣赏着这奇异的一幕。
但这安静的氛围没持续多久,就被一男一女两人打破,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那荆止戈怎么也回来了?”
妇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并不妨碍青黛听得一清二楚。
“他回来又怎样,待不了一日就得回去。”
“也是,荆亦封要知道还得感谢你呢,不然怎么见着他这个宝贝儿子。”妇人咯咯咯的笑出声,随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锐儿秋儿与怎样了。”
“那荆止戈和他爹一样装模作样,真要为家族好,为何不想办法帮锐儿秋儿进内门。还有这降尘丹,说是给家族小辈们准备,还不是给荆止戈备着的吗!”
男子愤愤的抱怨,青黛却听的满头疑惑。
青泽宗内门弟子从练气到结丹的丹药,都是由宗门提前备好的,不需要自己想办法。而外门弟子则需要贡献点去兑换丹药,稍微勤快点,兑换丹药的贡献点还是很好获得的。这是全宗上下都知道的事儿。
“好啦好啦,消消气,这丹药还不是拿到了。你也是厉害,从哪里找的……”
两人并没有在树下驻足,待青黛探头从枝叶缝隙中往下看去时,人影已经随着声音一同远去。迅速滑下树,跟在两人身后想再多听点儿。
这荆家虽小,这里面也不见得安生。
沿着墙根,保持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但已经错过了那段对话,两人只说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聊。
白天进了荆家后,青黛便一直待在荆止戈怀里,没有露过头,并不知道这两人要去的是哪里。
见两人迈进了个大院子,青黛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院里传来了进屋的妇人以及荆止珉的声音。
…
荆止戈跟在大哥身后,见他确实来到父母住处后。自己并没有现身跟着进去,而是站在外面默默听了会儿里面的对话。
“爹娘,我刚才把脉,爹此次伤到了心脉,不能再过于操劳。”
屋内声音不大,但荆止戈已是荆家目前修为最高的人,屋内的言语一字不落的进入耳中。
“抢丹药,没必要下如此狠手。这不是为了丹药,是针对您或者是荆家。”
屋内半晌没有声音,荆亦封看着大儿子长叹一口气,语气轻松道:“止珉,十年而已,你爹我还是撑得住的。”
荆止珉却并没有松懈,郑重道:“爹,让我回来吧。”
林纤坐在荆亦封身边,看着父子两人,眉目间透露着愁绪。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荆止珉回身开门,便看到荆止戈不知何时立在门外。
“止戈!什么时候过来的?”
“从你进屋就在了。”荆止戈没有停顿,直接道,“爹娘,我同意让大哥回来。但大哥,你再等半年。”
不等荆父开口,荆止珉先摇了头,不想让自己弟弟因家族里的事情分心。“止戈,家里事我和爹娘商量就好,你好好修炼。”
“大哥,我也是荆家的人。”荆止戈的面上没了往日常挂着的温和微笑,面色严肃认真。“爹娘,青泽宗内门弟子只从十岁以下的孩童中中挑选,大哥与其当个外门弟子在青泽宗蹉跎,其实不如回家。”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没有必要待到五十岁再回来,在宗内将近三十年,该见识的也见识了,在那里待着我心里挂念着家里,也无法静下心来修炼。”荆止珉点头,十分赞同自家弟弟的话。
“但是。”荆止戈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反而话锋一转,“明年春末,延墟秘境会开启,只有四宗可进入。据说里面天材地宝与机缘颇多,大哥你不想试一试吗?”
延墟秘境是延墟岛上残留的上古阵法,那阵法大概三百年会产生两次裂缝。
第一次开启裂缝会维持四个时辰,随后关闭。三个月后裂缝会再次开启,将在里面的修士吐出来。
平日里看着是个岛,但进入阵中后,里面就是另一个世界。
临近三百年的时候,青泽宗就会派修士到岛上驻守,前段时间发现岛上的大阵隐约有些变化,但还不能确定裂缝出现的时间,按规律来说初春伊始便会开启,但为防止意外,荆止戈所说的时间还后延了些。
关于延墟岛的消息,是游于水与他说的。
游于水的成名剑法‘断天涯’便是他当年在秘境中获得的,他十分希望荆止戈能在秘境中有所收获。
“那必须去!”荆父一拍床板。
荆止珉面上还带着些犹豫,目光看向父母。机缘固然难得,但他实在是担心荆父荆母的安全。“若是我们都去了,爹娘这……”
“我们不用你担心,你的修为还没我高呢,现在回来谁保护谁!”荆父大手一挥,直接打断。
荆止珉:爹,倒也不必嫌弃的如此直白。
“我带了几件防具回来。”荆止戈抬手,几个盒子便出现在手中,正是他临走前回屋取的东西,是这些年游于水零零散散给他的。“元婴以下都有一搏之力。”
“不行,延墟秘境想来也是格外凶险,这些你们留着用。”
“我和大哥用的已经备好了,这些就是给你们用的。”荆止戈将盒子递到荆母面前,一直举着。
“您要不收,我就不走了。”荆止珉也想通了,搬了个椅子坐到床旁。
“你们两个臭小子。”荆父嘴上嫌弃着,却红了眼。
林纤拍了拍老头子,接过盒子。
荆止戈一盒盒打开,细细讲解每件法器的功能和用法,将能佩戴的,给夫妻两人都戴上。
荆父还想再嘱咐几句关于延墟岛的事儿时,被荆止戈打断,他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