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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聿礼觉得不怎么样。
四个人里面,唯独容屹最爱致人死地。如同当初,他将发展的如日中天的容家,一手毁了一样。他面无表情地面对自己分崩离析的家族,没有任何的后悔之情。
容屹喜爱雷雨天,暗沟里的蛆虫,腐烂的食物等一系列具有毁灭色彩的东西。
他所调查到的东西,自然也是阳光捕捉不到的阴暗面——
“婚纱展卖出的婚纱远高于市场价十倍不止,没有走私人账户全都走的公司账户,这是我们最清楚不过的洗钱方式了。”容屹敛眸,语气里几分不齿几分轻嘲,“公账转私账,这种避税的方式,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是不合法的。”
“VictoriaMeng的婚纱近些年在国际声名鹊起,靠的就是这种炒作方式,天价婚纱,以此彰显品牌婚纱的完美优雅,当然,奢侈品品牌皆是如此。产品本身的价值和标签上贴着的价格,严重不符,那又怎样?大家买奢侈品,一部分人买的是奢侈品背后的传承,一部分人买的是虚荣。”
“可是Meng旗下近百名婚纱设计师,有一大半都和不出名的设计师达成协议——你往后看,我有收集到他们的合作协议书,五五分成或是四六分成。设计师为名,那些人为钱,毕竟自己设计的婚纱,可没法一条就卖出百万高价。”
“三哥,如果你是顾及南烟,那我觉得没必要。”
“奉为灵魂导师的人,突然之间形象潦倒。南烟会因此伤心?我觉得不会。”
“对南烟而言,如果VictoriaMeng真的很重要,她就不会放弃婚纱设计师的工作。”
“……”
“……”
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弭。
过许久,齐聿礼合上文件,漆黑的眸冷厉,“你是不是忘了,婚纱工作室背后的人?我不喜欢节外生枝。”
“那位石油大王?”容屹耸耸肩,“我来之前和二哥说了这事儿,二哥当场致电你们那位蠢货同学,你那老同学表示非常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没有参与其中吗?”
“当然没有,怪不得你叫他蠢货,人是真的蠢,脑子里除了石油就是石油。”
“……”
“因为那位孟女士和你那老同学的父亲有一腿。他家你又不是不清楚,家族利益斗争分外严重,孟女士把他那老爹哄得不知道多开心,差点儿把家产全都给她了。所以你那老同学一直憋屈地讨好着孟女士。现在好了,孟女士这事儿要是出来,他爹肯定会及时撇清干系,他坐享其成。”
齐聿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放在桌上的指尖轻点桌面。
几声叩响。
齐聿礼眉梢轻扬,轻描淡写地宣布死期,“放在订婚宴之后吧,我不想因为这个事情毁了南烟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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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最近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连带着,做出来的设计稿都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欢快。
何师傅评价她的新设计:“你这款旗袍更适合二十左右的小姑娘穿,青春洋溢,有点儿俏皮可爱。”
南烟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做一个系列,叫’白日花宴’。系列里的所有旗袍作品,都有着二十岁左右女孩儿身上的特质。还没出社会,在学校的象牙塔里,年轻,漂亮,干净;叛逆,任性,乖张;沉默,内敛,暗香幽深……女孩子的性格多种多样,搭配的旗袍也应该是不一样的。”
穿衣搭配和性格有关,不同性格的女孩儿,所喜欢的穿搭都不尽相同。南烟想做的这个系列,是旁人一眼看见你身上的旗袍,就能清楚你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性格外放的人适合鲜艳的暖色调,内敛安静的人偏爱素净,乖张的叛逆少女当然得是暗色调。
何师傅拧眉思忖,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工作量太大了。”
南烟:“还好,想做的事,辛苦一点儿也没什么。”
何师傅甚是满意的表情,最后还是难免说一句:“明天就要订婚了,今天早点下班吧。”
南烟:“好,老师,您也早点下班。”
明天是锦琅府未来接班人南烟的订婚宴,锦琅府总店分店,全部关门休息。
之后的一个礼拜,全店旗袍都打八八折。这对从不参与任何节日促销活动的锦琅府而言,可以说得上是一大奇观了。
订婚宴在明天下午六点。
离订婚宴还有二十七个小时。
南烟结束工作,准备提早下班。
等待齐聿礼过来接她的时间里,南烟拿出手机,给苏婵娟发了条消息。
苏婵娟今天也不知去哪儿了,没给南烟发消息,也没来锦琅府。
直到八个小时后,苏婵娟才回消息。
她回的是一段语音,背景音充斥着熙熙攘攘的交谈声,纯英文的,苏婵娟的中文在其中显得尤为突兀:“上个月拍摄的杂志封面,艺人代言的品牌出了点问题,我得回来加班,重新拍摄封面了。原本还想打算参加你订婚宴的,可是早上五点就被连环夺命call叫醒了。上飞机的时候整个人还很迷糊,睡醒后想给你发消息的,可是我手机又没电了,这会儿才充上电。”
南烟表示理解:【没事,你在忙工作吗?】
苏婵娟:“对啊,还有一组照片要拍,我就是趁人上厕所的功夫给你发条消息。”
苏婵娟:“不说了不说了,又要回去忙了。”
苏婵娟:“对了,提前说一句,订婚快乐。”
南烟勾唇笑,也回了一条语音给她:“会快乐的,谢谢你的祝福。”
回完消息后,南烟放下手机。
她掀眸,面对的是一整面墙的练舞镜。
订婚宴里安排了一个环节。
FirstDance。
齐聿礼曾给南烟请过无数家庭教师,华尔兹教师自然不可或缺。但齐聿礼只记得给她请老师,忘了给自己请一位舞蹈老师。音乐响起,他每个节拍都能跟上,只是动作僵硬又机械,给南烟一种,她在和机器人跳舞的感觉。
华尔兹老师不敢指责他也不敢对他说教。
南烟也不敢,放下手机后,找到镜子里另一张脸,劝:“要不我们把这个环节取消?”
齐聿礼:“你确定?”
南烟:“不要。”
齐聿礼垂眼,看她因为练舞而汗涔涔的面颊,鬓发沾着湿汗,他忍不住伸手帮她擦了擦脸,“既然不想取消,就不要说这种话。”
这种熟悉的说教口吻,南烟在之前的二十几年时有听到。
以往他怎么教育她,南烟都装模作样地配合,可是他们现在地位平等,是未婚夫妻,他怎么还是一副说教语气?而且这件事主要责任在他!他一说话,让南烟有种自己犯错的感觉。
舞蹈老师早在齐聿礼第七次像个机器人在扭动自己机械的身躯时,受不了齐聿礼浑身散发的冷厉气场,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舞蹈房只剩他们两个人。
南烟不太乐意,可怕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她一开口,话里还是有点儿憋屈的:“你能不能对我说话的态度好一点儿?你刚刚好凶啊。”
几分委屈几分撒娇的语气。
齐聿礼确实是吃软不吃硬的人,顿了顿,说:“好。”
“我刚刚没有在凶你。”还是解释了。
南烟发觉自己恃宠而骄的得寸进尺:“你刚刚的态度真的很差,让我有种是我做错了的感觉,可是我根本没有错,firstdance是我和你一起决定的,你跳得不好,为什么凶我?”
空气一下子静默了。
南烟气势汹汹的腔调,随着安静的气氛也偃旗息鼓。她心里忐忑不安,害怕自己作过头了一不小心又惹他不开心了,就听到练舞房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句话:“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
“……”
南烟一愣,时间仿佛凝滞住,她眨眼的动作都停下。
又听到齐聿礼说:“我回忆了下,我刚才的语气确实不太好,但我很确定我没有凶你的意思。我说那话也不是想说教你,只是事关订婚宴,我希望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一会儿要、一会儿又不要。”
“当然,主要责任在我,是我没有舞蹈细胞,影响到你了。”齐聿礼说话时语气平静,专注又认真地盯着南烟,“以后不会了,烟儿。”
和齐聿礼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南烟头一次听到齐聿礼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并且他还低头认错,这种温驯的模样,若不是南烟亲眼看到,恐怕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偏偏是真的。
偏偏是她亲眼所见。
南烟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又难得见他这般温柔,没再像之前那般质问了,垂下眸,心虚地说:“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刚刚说取消,也是一时气话,我不想取消的。”
“嗯,我知道。”
“那,我们接着练?”
“不了。”
“啊?”
齐聿礼身上的汗没比南烟的少多少,颈间滚落着汗液,他身上穿着的白色短袖都湿得近乎透明。南烟以为他累了,她心想反正齐聿礼拍子都对,明天订婚宴上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大家伙看到他僵硬的舞步也不会取笑他。
正准备点头应答之际,齐聿礼说:“很晚了,你先睡觉,我在这儿练就好。”
南烟忡楞:“你一个人吗?”
齐聿礼不容置喙的语气:“嗯,我一个人在这儿练。你身上都是汗,快点儿回去洗澡睡觉吧。”
南烟:“可是……”
齐聿礼:“没事。”
他态度强硬,边说边推搡着南烟往外走,南烟不太想走,“我在这里看你练,我陪着你,齐聿礼,哥哥,老公!”
杀手锏都使出来了。
齐聿礼没辙,眉头微蹙,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困吗?”
南烟摇头,“有点儿困,但更想陪你。”
想陪你。
和她在一起近四年时光,她总会半真半假地说类似的话语。
想见你。
想亲你。
好想你。
为了这些似是而非的想念,齐聿礼抽屉里堆着数百张来回飞的机票。她轻而易举的一句话,他便推下所有要事去见她。
比起喜欢她,更多的是无法招架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齐聿礼松口:“在边上坐着,要是困了和我说,我抱你回房睡觉。”
南烟:“知道。”
南烟坐在练舞室地板上,时而玩手机时而瞥齐聿礼一眼。
晚上十一点多,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一遍又一遍地提起精神,专注地看向齐聿礼。
没多久。
齐聿礼通过镜子,看到她一个点头,睡了过去。
他随即按下音乐,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往卧室走。
她睡的不踏实,被他放在床上的时候,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睡意惺忪的嗓,问他:“你练好了吗?几点了?”
“十二点半。”齐聿礼只回答了后面那个问话,“要不要洗澡?我抱你去洗澡。”
“我不想动。”她闭上眼,软着声,和他撒娇,靠在他胸口的头又往里钻了钻。真奇怪,他身上都是汗,可是她闻不到一丝汗臭味儿,甚至还很依恋,想被他一直这么公主抱着。
她闭着眼,当然错过了向来冷血薄情的齐聿礼齐三少,笑得温柔堪比白日春色,声音也温柔到不可思议,“没事,我给你洗。”
他的公主什么都不用做,公主只需要被他爱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