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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望丘此时正在和崔长老下棋,崔长老执白棋,他执黑棋。棋盘之上,黑子被白子杀得只剩下零星几颗。
棋道和阵法有些相似之处,按理说,阵法高超的人下棋也不会太差,但虞望丘就是个反面例子,他阵法之道高深,却是个实打实的臭棋篓子,还特喜欢拉着长老们下棋。
“景郁你来啦,快来陪你师父下会棋”
崔长老见景郁来了,如释重负,忙起身对虞望丘道,“宗主,我这手头上还有好些庶务没处理完,我就先撤了啊。”
还好景郁来得及时,不然他想走,也要被说成赢了就跑。
有人接班,虞望丘自然没再难为崔长老,景郁向两位长辈见礼后,自然坐在了虞望丘对面。
虞望丘知道景郁不会没事来找他下棋,也不问,抬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撤去。俩人各执一色,重新开了一局。
景郁下了几手,先憋不住了“师父,我想请教您一个阵法上的问题。”
“稀奇,你还会主动来问为师阵法了”虞望丘大感意外。
他原以为景郁是来为旁的事有求于他,没成想是学业上的正事。
“师父,您这话说的,弟子近日在教俩师侄学阵法,阿正在课上问了一个阵法问题,我实不知和解,”
景郁不敢瞒着师父,有些羞耻道,“弟子查遍藏书也未找到答案,只好来请教师父了。”
虞望丘一听,更来了兴致。
竟然是他那两个宝贝徒孙问的,还把他一向自负的小徒弟给问倒了。
“什么问题,快说。”
“聚气阵和散气阵是俩个相逆的阵法,且阵眼位置和基础原理都相同,但为何散气阵比聚气阵多了一个阵骨”
虞望丘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摸着胡子大笑。
“难怪此题你答不出来,你学阵法向来只学其形,却从不拆解其中原理,看来我那俩师侄在阵道上颇有求知之心,倒是比你强多了”
景郁被师父揶揄,耳朵都羞红了,但心下却实在好奇,若是今日得不到答案,他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师父就别打趣我了,到底是何缘故”
“你先告诉为师,这两个阵法的用处是什么”虞望丘反问他。
这两个阵法都是入门阵法,炼气期的弟子都知晓其用途。
景郁老老实实作答“聚气阵顾名思义是聚周遭灵气,阵俢在修炼时,往往都会在脚底下布一个聚气阵,来辅助加快吸取灵气。”
“而散气阵一般是作为辅助小阵,运用到别的大型阵法里,能够平衡灵气,把多余且富足的灵气均匀地散去阵法的各个节点。”
虞望丘点头“没错,聚气阵是牵引周围本就存在的灵气,将其聚集在一处。哪怕没有聚气阵,修士也能通过运转心经来达到将灵气汇聚丹田的目的,此乃自然转化,顺应天道。”
“而散气却是将本应汇聚在此的灵气,将其打散,行倒行逆
施之事,因此需多加一根阵骨做支撑,你若不解,可试试用少一根阵骨的散气阵符,看看注入灵气运行后,那阵型会不会瞬间溃散。”
听师父讲解完,景郁恍然大悟。
这原理竟这般简单,是他忽略了这两个阵法的用途本质,且经师父这一题解,以前许多不知其阵骨结构的阵法,竟然都有些融会贯通之感。
“谢师父点拨。”景郁激动地站起来。
“那俩娃娃的字识得如何怎么开始教起了阵法来”虞望丘问。
“字也在每天教着,阵法是那天偶然见俩孩子对阵法颇有天赋和兴趣,所以便一起教了。”
虞望丘点头,能问出“散气阵为何比聚气阵多一根阵骨”这般一针见血的问题,想来确是个学阵法的好苗子。
“你若教不来,只管教识字,阵法等为师以后亲自教也不迟。”
虞望丘言下之意,别把他那俩徒孙给教歪了。
景郁耳根更红。
“看你没心思陪我下棋了,回去后多下点功夫,免得再被那俩娃娃问倒了,跑来跟为师求救。”
虞望丘将棋盘收了起来,半晌后见景郁还站在原地没动,不由得问“可还有事”
景郁被师父这一通埋汰,已经想跑了,但心里有所牵挂,仍鼓起勇气、期期艾艾地问“师父,顺梁那边还未有消息吗,大师姐她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距离方遥下山,已经过去月余。按照以往,早该回来了。
虞望丘指了指一旁放在书案上的信件,道“我还未同你们几个说,顺梁知府在半月前就送来了信,说你大师姐正在府中闭关冲击元婴境,所以耽搁了些。”
顺梁离宗地太远,传音木牌不起效果,只能靠人力传信,他也是前日才知道这事。
虞望丘知道方遥在剑道上下的功夫远比修炼更多,修为从来都是顺其自然,她在金丹后期已经停留了快十年,此次破镜的机遇属实难得,不然也不会临时在顺梁府衙里破镜。
“大师姐竟然要破元婴了”景郁闻言也是惊讶欣喜。
“所以你也要努力了,不要落下你大师姐太多。”虞望丘不忘鞭策他一句。
“师父,大师姐何等天赋,我们如何相比,她在天上飞,我们就只管在后面跑着就够了。”景郁眉眼洋溢着鲜明的笑意,嘴贫地说。
虞望丘心下感叹,别家的师兄弟姐妹们,表面上关系再好,总有些较劲攀比之心,但是他们四个却从来没有。
他毕竟是一宗掌门,平日里有众多事务需要处理,连下个棋也都是忙里偷闲。方遥是他带得最用心的大弟子,后来入门的苏明画和景郁,几乎是方遥亦师亦姐地带他们长大的,无怪乎他们师姐弟感情这么好。
“信上有说大师姐何日出关么我们好提前为大师姐接风洗尘。”景郁又追问道。
方遥道心正,每次破镜都很快,她的心魔在破筑基境时便已斩去了,虞望丘犹记得她上回破金丹后期,只用了半个
月。
“应当快了,”虞望丘估摸着,“就这俩日罢。”
顺梁府衙。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后,金阳宗几人就再也未见过方遥和她那位凡人道侣。
这大半个月来,曲长陵手腕上的伤和袁成秀肩头的外伤已经愈合长疤,唐岐的内伤也调理得平稳,可以赶路了。
临行前,祝雯月觉得还是应该和方遥打声招呼,于是和师兄一起,敲了敲她紧闭多日的房门。
片刻后,门咯吱一声开了,谢听站在门口。
“有事”
祝雯月发现他衣衫稍显凌乱,眉眼间不耐之色明显,一时语塞。
心想不会坏了他们什么好事吧,这大白天的
谢听这些日子在方遥身边寸步不离,连衣衫都未曾更换过,只用净尘的法术处理。而且他知道人修破镜最忌讳被打扰,自然对他们很不耐烦。
袁成秀本来就想直接走的,硬是被祝雯月拉来,见到是谢听来开门,还一副被打扰得不爽,脸色更黑。
“方遥呢”
谢听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漠“阿遥她正在破镜,有什么事等她出关再说。”
破镜
袁成秀一愣。
此行见到方遥,他颇引以为傲的是,他提前突破到元婴,而她在金丹后期已经停留了快十年之久。
袁成秀还想着等他养好了伤,仗着高她一个境界的修为,会在半年后的宗门大比上占到便宜,她这怎么也说破就破了
那天看她练剑,也没觉得她有突破的迹象啊。
“原来方道友竟在闭关破镜,难怪这几日也不见她出来练剑了”
祝雯月觑见谢听越来越不耐的脸色,忙简短道“我们今日准备启程回宗了,特来告知方道友一声。”
“知道了。”
谢听说完,欲把门阖住,又被袁成秀伸手挡住,抬脚就要往里进。
“我不信,让我看一眼她是否真在破镜。”
他们这俩人闷在房间里快月余,足不出户,纵然方遥在破镜,还需要一个凡人陪同吗
袁成秀只想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
他掌心抵住门板,手中使出力道,门板却纹丝未动。
袁成秀有些惊异地看着面前单手撑门的谢听,这凡人看着柔弱可欺,力气竟然这么大
他用上全力,竟不能往里推动一丝。
方遥看不见,谢听懒得跟他们扮演凡人戏码,他的耐心已经接近告罄,在他们看不见的门后,第一段指节已然化作的猛兽的爪趾,入木二寸地扎进了门板中。
在妖族眼中,像袁成秀这样擅自强闯地盘,乃是大忌。他顾忌着屋里的方遥,压下横生的戾气,眉眼阴沉,吐出一字“滚”
“你”
袁成秀脸色一变,正要动用灵气时,忽然一道磅礴震荡的灵气从屋内向外冲开,平地卷起层层气旋,仿佛有一只无
形的手在搅动聚拢。那股力量压到极致又骤然松开,浓厚的灵气如流云般四散。
院子里的梅花在这灵气的冲刷下,朵朵竞相绽开,满树红梅似火,清冷馥郁的梅香顿时溢满了整个院落。
几息后,涌动的灵气慢慢归于寂静。
袁成秀和祝雯月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惊异。
她真的在破镜,可这灵气的浓度,真的只是在破元婴吗怎么感觉比他们的师叔突破大乘境时,闹出的动静还大
屋内,方遥缓缓睁开眼,感受到丹田汹涌澎湃的灵力,内视识海,由意识具象而成的缩小版婴孩正和她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在识海中打坐,透明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元婴境,大成。
饶是她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容,也不免露出一丝笑意,但又因着门口发生的事,笑容一闪而逝。
方遥径自起身,走向门口,对袁成秀冷声道“看清楚了吗我是不是真的在破镜”
后者哑口。
“抱歉,是我师兄莽撞了。”祝雯月先道了个歉,顺便恭贺道,“恭喜方道友,这么顺利就突破元婴了。”
她点头回应,淡淡地回了个“嗯”。
祝雯月赶紧扯了扯师兄的袖子,尬笑说“那就我们先告辞了。”
袁成秀被祝雯月拉走,等俩人走远,方遥动手阖上屋门后,继而转过身,打量谢听。
谢听一见到她,方才浑身的戾气和阴鸷都一扫而空,眼尾愉悦地翘起来,整个状态都为之一松。
“阿遥。”他轻轻叫她。
“你刚才那句滚说得挺有气势。”
方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谢听没由来地有点心虚。
谢听掩唇清咳一声“我平时不骂人的,除非特殊情况。”
他这话说得不假,他的确很少骂人,一般都直接动手。
“骂得没错,是该让他滚。”方遥说。
这就是她不太想在宗门以外的地方破镜的原因,总会有些意外情况发生,不过好在她已经顺利突破,并无受到干扰。
谢听把她的雪寂还给她,方遥把剑别回腰后,随口问“我闭关了多久”
“二十七天。”
方遥皱眉,竟然用了这么久
“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谢听想到什么,“现在就走你饿不饿要不要用些吃食”
破镜的确很消耗精力,方遥经他这么一问,才觉得胃里一阵空虚。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两颗辟谷丹服下,苦涩的药丸一入腹,就变成暖融融的饱足感,饥饿的感觉瞬间消退。
“无碍,现在就走罢。”
他们在此处也耽搁得太久了些,再晚下去,师父他们该等着急了。
受被她破镜四溢的灵气影响,不止是她院落里的梅花,整个府衙的梅花都在一息之间提前盛开,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讨论这一神奇美景。
徐知府得知方遥要走,拼命挽留仙长,何必走得这么着急,您就是在这住个一年半载,我都求之不得啊。”
方遥客气道“我们叨扰徐大人多日,实在不便多留,还得尽早回宗复命。”
“万一您一走,那只还潜伏在顺梁大妖出来闹事,可如何是好”徐培有些顾虑地问。
有个元婴级别的仙长坐镇,哪怕只是在闭关,他心里都踏实,她这一走,徐培瞬间就又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方遥顿了顿说“我闭关了这么多日,它都没有现身闹事,多半已经离开了。”
而俩人口中的某大妖,此时已经坐进了马车里,慵懒惬意地倚在窗边,听他们二人聊天。
方遥的飞剑带俩崽崽尚能行,但带着他,多有不便,于是问徐培借了辆马车。在他们的马车前面还停靠着一辆车,金阳宗的几人也决定做马车回去,金阳宗离顺梁近,坐个半日也就到了,还不用费灵气。
“徐大人,告辞了。”
方遥向徐培请辞,刚准备登上马车,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师姐。”
她转头一看,是唐岐。
他与苏明画同岁,且以他和苏明画的关系,他叫自己一声师姐也不为过。
唐岐从怀里拿出一支精致的花簪,有些难为情地恳请道“师姐,能否帮我把这个带给明画”
“这是”
“赔礼。”
唐岐挠头,经过多日的调理,他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血色,“能否再帮我带句话,我上次真不是故意吃她的丹药,而且当时在擂台上,我也没想那么多”
方遥接过发簪“我会帮你传达的。”
见唐岐有些踌躇不安的神色,她不禁安抚道“二师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你改天来灵霄宗哄哄她,也就没事了。”
“多谢师姐。”唐岐拱手道谢。
方遥撩开帘子,钻进马车,在谢听身侧坐下。
“他给了你什么”谢听问。
“发簪。”
他方才听全了他们的对话,知道是唐岐托她给师妹的赔礼,只是有些疑惑“道歉为什么要送个”
“女孩子都喜欢首饰。”
方遥不解他为什么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常识问题,而且她师妹苏明画平日最喜欢穿衣打扮,唐岐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女孩子都喜欢谢听若有所思。
马车的车轮缓缓驶动,经过繁华的街道,方遥听到熟悉的叫卖声,撩开纱帘,看到还是上次那个卖糖人的小贩正在街边吆喝。
她想着,俩崽崽一定会喜欢糖人,她这次出来这么久,正好给他们买点礼物带回去。
于是叫停了车夫,方遥对谢听道“我去买点东西。”
谢听透过车帘,偏头看到对面正好是一家首饰店,于是也下了马车,对正在等熬糖浆的方遥说“我也去买点东西。”
方遥以为他是去买些吃的之类
,便随口应“好”。
小贩显然还认得他们,热情地问她“仙长,您想做什么款式的啊”
“我想做两个孩子,五岁左右,一男一女,”方遥认真描述,“女孩子可爱一些,竖双丸发髻,男孩子文静一些,半束发。”
“”
她的描述太过笼统,但看得出已经尽力了,好在小贩很有经验,心领神会,没一会儿,两个糖人栩栩如生在小贩手里塑造成型,粗一看,倒还真的有些像阿正和阿圆。
方遥心满意足地接过俩个糖人,但离宗地的路程很远,她怕糖人化了,于是装进了储物袋里,储物袋里流速静止,完全不用担心食物会变质。
正想付钱时,她在储物袋里翻找了一通,面露尴尬,心道坏了,她身上没有带太多铜钱的习惯,之前官府给的银两悬赏也没收。
“仙长,这俩个糖人就送给你了,”小贩看出她的窘迫,忙道,“我表婶子的闺女,也被那妖物掳走了,若不是你,孩子的命都没了,你付钱我跟你急”
“谢谢。”方遥心里记着了这糖人摊位的位置,想着下次出任务经过时再过来还上。
她转过身,看到马车周围的景象,面露疑惑。
谢听正在指挥四五个伙计打扮的人,一盒盒,一箱箱地往马车上搬东西。
有的盒子没有封盖,里面发簪钗环耳饰装得满满当当,金的银的翡翠的白玉的琉璃的,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闪到晃眼,引得周遭路人纷纷侧目围观。
“这玉锦阁是打算搬店面了吗”某路过的行人喃喃自语。
“公子,这车里好像放不下了,剩下的怎么办”伙计点头哈腰地询问谢听。
车内的空间本就不大,几个箱子塞进去,便显得狭窄局促,地上还摞着十几个箱子没装进去。
谢听思索片刻,桃花眼微亮,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阿遥你的储物袋呢这些都放进去。”
方遥“”
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