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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毓依然跟魏莱不咸不淡地相处着,到了周末,三个人偶尔会一起在家里吃顿饭,周宏远不主动跟魏莱说话,魏莱也不再搭理他。可日子久了,魏莱心急,挂心着结婚,操心着周宏远的去留,再顾不得这些,半示好式的开口,“宏远,最近学习学得怎么样啊?考三中有把握么?”
三中正是魏莱任职的高中,虽算不上j城的一流高中,却也是不少人歆羡的重点中学,师资力量和生源虽然比不上省实验和师大附中,却因着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和寄宿制,在j城赫赫有名。
周宏远抬起头来,抛出一个颇有攻击性的眼神,带着浓厚的不满与憎恶。魏莱见过不少“刺头”学生,却仍被这个眼神激得心里一颤,她不禁转过头看向程毓,神情里数不尽的嗔怪,仿佛在对程毓说,你快管管你侄子。
程毓咬咬下嘴唇,放下筷子,替周宏远回答,“宏远打算考省实验。”
省实验是j城乃至整个省最好的高中,每年只招一千个人,设有正副两榜,前五百名的学生入正榜,不交学杂费,而后五百名则需要一次性缴纳一万元培养费。一万元是笔不小的费用,却总有数不尽的家长前赴后继,趋之若鹜。但凡是能考入省实验的,各个都是尖子中的尖子,985、211的后备军,唯有一点不好,校区老旧,虽古色古香,却不提供住宿。
魏莱神情一晃,紧接着向程毓逼问,“你们想好了?真要报省实验?每年考上省实验的就那么点儿人,莫说是他这个初中了,就算是市里顶好的初中,那也要前几名的尖子生才能去的,万一考不上,那可就糟了。”
周宏远瞥了瞥嘴,魏莱的意思他心里门儿清,只是日子久了,也就懒得每每跟魏莱计较。说到底,他还是要在外人面前给程毓留些面子的。
程毓好声好气地说,“宏远成绩一向不错,省实验可以冲一下,就算考不上正榜,副榜也没问题。”
魏莱的脸色又变了变,五官不自然地**了两下,在灯光下显得严肃而诡异。一万块钱,那可是一万块钱,三平方的房子钱!
程毓没说话。直觉告诉他,魏莱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可他不能说谎,也没理由说谎,能去省实验,对他和周宏远来说,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程毓自己就是省实验毕业的,所以周宏远打一开始就对省实验充满着好感和憧憬,在叔侄俩为数不多的畅想中,周宏远都是以省实验学生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的未来的。
不愉快的谈话没影响魏莱的胃口,当她把盘子里的最后一块儿肉塞进嘴里后,整个屋子,陷入了绝对的安静。她没在程毓家留太久,颇为急切的样子,甚至还没等周宏远刷完碗筷,便推说家里有事,匆匆离开。程毓照例将她送到公交车站,两个人裹在各自的羽绒服里,像是裹着厚厚的壳,谁都瞧不见谁的真心。
细碎如盐的雪飘飘洒洒,落在人程毓的睫毛上,显得整个人都精致异常。魏莱不禁看呆了,她稍稍往程毓身边靠了靠,自然地挽起程毓的胳膊,露出个温婉而贤良的笑,是程毓许久不曾看到过的示好,她声音轻柔,就像一片羽毛在人身上扫,“你看,你的房子就那么点儿地方,宏远若是总待在家里,怎么说都不方便,咱们总有一天要结婚,你总不能拖我拖到宏远念大学吧?就算我答应,我爸妈也不肯啊。”
程毓心里堵得慌,正欲开口,却被魏莱打断了,她徐徐善诱,就像个温柔却强势的
老师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这副腔调令程毓恐惧,却又不知何处反驳,魏莱接着说,“三中虽然比不上省实验,升学率在省里也是排的上号的,更何况学校管得严,正好磨磨宏远的性子,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程毓不以为然,周宏远的性格虽小有别扭,却断然没到魏莱所说的,需要去军事化管理的住宿学校磨性子的地步。他不愿反驳,一来是不愿意看魏莱像训个小学生一样当众向他发火,二来则是不想在这个寒风凛冽的雪夜与自己的女朋友陷入没必要的争执。反正无论怎样,周宏远都该报省实验。
他随口“嗯”着,这在魏莱眼里是个好兆头,她循序善进,“你想想啊,以后宏远念了高中,一周回家一次,不仅节省了他学习的时间,也省去了你多少麻烦?等到了周末,他可以留在学校里学习,也可以来家里吃个饭,这都没什么,总归是你侄子嘛。更何况,三中还是我教书的学校,出了什么事也方便照顾着。总之,宏远上三中,对你好,对他也好,你说呢?”
魏莱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程毓再不能装聋作哑,“三中的教育理念,我不大认同,更何况宏远完全能考上更好的学校,所以三中对他来说,不是个最好的选择。”
魏莱脸色一变,神情变得尖锐而刻薄,一时间让程毓想起了那个掐着嗓子与他争吵的周镇女人,这两个人无论是学历还是经历都天差地别,她们的形象却在这个寒风呼啸的夜晚逐渐重叠。这个想法让程毓茫然无措,随后是深深地恐惧。他低下头去,全然不想看魏莱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缓慢移动着,两个人陷入沉默,一辆辆车在面前驶过,而路上形形色色的行人,皆是神色匆匆。
他们的车,要什么时候才到呢?
送走魏莱后,程毓长舒一口气,片刻不留的回了家。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的接触明显全面停止下来,谁都没再主动联系过谁,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基础,久而久之也就自然而然的散了。没谁提起过一句分手,更欠了对方一句再见,想来他们的最后一面就在那个不欢而散的车站,飘着雪的夜晚。
后来,程毓悟出了一句话,有时候,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太多的话语,在对方认定了分开时礼貌地不打扰,也是一种温柔。无疾而终,未尝不是一种体面的结局。
转眼过了农历年,打了春后,程毓在薇姐口中听说,魏莱相了大半年的亲,如今终于定下来了,对方是个公务员。
程毓舔了舔嘴唇,紧接着,笑了两声,问,“她相了大半年的亲?跟我见面之后么?”
薇姐耸耸肩,“嗨,可不是么,当初我还打算撮合你俩呢,谁知道见了一面之后,也没个回音儿,她条件不大好,不是她挑人家就是人家挑她,我听说啊,断断续续、前前后后见了几十个男的,这才定了下来。”
程毓缓缓地点了点头,口中念叨着,“见了几十个男人啊。”整个下午,程毓都没什么心思工作,寻思了许久,才模糊糊地转过弯儿来,合着这人一边儿跟自己谈着恋爱,一边儿骑驴找马啊。想来魏莱是喜欢过自己的,也真心实意的想过与自己结婚、过一辈子,可这不妨碍她“心比天高”,人往高处走,程毓是理解的。
只是,这样一来,也就不觉亏欠了,程毓如释重负,倍感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