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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年,程毓无论如何都过不安生,同事间的往来、寒暄与客套让他手忙脚乱,又尴尬不已。
电视机中,春晚的倒计时还没结束,程毓的手机就“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各种形式的短信夹杂着大多打不开的彩信,塞满了程毓的手机信箱。他眉心紧缩,迅速的遣词造句,挨个儿回复着接二连三跳出屏幕的千篇一律的拜年短信,就连跟随周宏远一起下楼放鞭炮的时候,还慌里慌张地接了个双方都要扯着嗓子才能听得到的拜年电话。
周宏远向来是胆大心细,几千响的鞭放得得心应手,丝毫不怯场,直到一声声响亮的炮声传进耳朵里,程毓才意识到周宏远浑身散发出的低气压。
程毓讪讪地将手机静了音,塞在兜里,继而朝自己的手哈了口气,正欲揣进口袋里的时候,却被周宏远扯住了。
程毓哑然失笑,指尖传来的温热让他熨帖不已,一股暖流由心脏流出,进而游走于五脏六腑。周宏远牵着程毓的手,两个人都没出声,一同上楼回家去了。
直到要睡觉了,换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周宏远都没怎么跟程毓说话,虽不至全然不理他,可程毓知道,周宏远的的确确是生气了。
周宏远不说话,程毓也不敢开口。说起来有些可笑,在自己的小侄子面前,程毓总会心生怯意,有时,甚至连呼吸都刻意的放缓。当他意识到这点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诧无比。
两个人皆是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瞧着乌黑一片的天花板。
过了莫约几十分钟,外面的鞭炮声渐歇,程毓才咂摸出几分不对劲儿来,他“噗嗤”笑了一声,说,“这是干嘛啊,大过年的,非跟叔叔置气?”说着,程毓转向周宏远,嘴角向上扯了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而一双眼眸中,却透露着极致的温柔。
周宏远的呼吸滞了几秒,一时间,他竟忘了自己原是气恼程毓的。他痴痴地看着程毓,不由得陷入这温柔似水中。再多的埋怨此时也说不出口了,他早已是心猿意马,再无其他。周宏远情不自禁地朝程毓靠近了几分,声音里带着少有的示弱,“你都没怎么陪我。”
程毓自知理亏,却偏要逗他一逗,“我怎么没陪你了?我一整天不都在陪着你么?”
周宏远鼻孔出气,发出“哼哼”两声,下一秒,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这氛围太好,温柔的月光,温柔的眼神,温柔的声音,温柔的怀抱。这是周宏远最爱的一切,他自是不必打搅。他没再计较程毓在除夕夜的心不在焉,也没再与程毓撕扯他前些天的接连醉酒,他知道,哪怕程毓心中有愧,哪怕连程毓自己都觉得这些不对,可他周宏远,都是没有立场指责程毓的。
程毓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他们这个单薄而脆弱的家,这点,周宏远心知肚明。
大年初一,程毓仍带着周宏远去了城郊的大悲寺。与去年一样,程毓依然没有上香,只塞给了周宏远一百块钱,让他放进功德箱里。经过那“假和尚”时,假和尚扶了扶眼镜,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却没再开口说话。
大年初二,按老祖宗的规矩本该是出嫁娘回门儿的日子。程毓没了娘,姥姥家也早早的断了联系,自己更是光棍儿一
条,没有什么老婆媳妇需要回娘家,因此别无安排,只跟周宏远在家里窝了一整天,临了到了傍晚,叔侄俩才慢慢悠悠地坐了过年期间免费的公交,出了往恒发广场去了。
恒发广场是j城最大的商业中心,环绕广场一周的大型商场虽都亮着灯,门店开业的却寥寥无几,两人在家呆了一天,几乎是从早吃到晚,此时也不饿,便买了两张电影票,给春节档的爆米花电影添砖加瓦。
初三,叔侄俩开始收拾自个儿的“劳什子”,准备趁着程毓不去行里值班的几天,好歹的将家搬了。环视这小小的房子,两张小床,一个破旧的餐桌,“吱呀”作响的几把椅子,时不时冒雪花的老式电视机,统统都不能用了,细细想来,整间房子值得带走的家具家电,也唯有一台刚买没多久的台式电脑而已。大件儿虽不难拾掇,小件儿却让人发愁。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儿,杂七杂八的东西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足能装一车,什么都想装,什么却又不是非拿不可。
最后,挑挑拣拣,打包带走的,仍是不少。周宏远和程毓难得奢侈了一把,打了辆出租,两人在司机的斜视下,用几大包东西,塞满了这辆不大的小轿车里所有能塞的地方。
两人的新家位置顶好,不仅离恒发广场只差三个十字路口,离省实验的距离也近,生活学习都极其方便,若是没有过年前程毓升职调去了仁安区的那一遭,真当是完美无缺了。
下了出租车,两人谁都没闲着,“吭哧吭哧”地来回搬了好几趟,才将这些劳什子都运到家里去,好在有电梯,省了不少的力。待到搬完东西,他俩斜在柔软舒适的新沙发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傻兮兮地笑着。
这就住进了新家,住进了他们明亮的,洁净的,有沙发,有茶几,有大彩电,有餐厅的三居室。
人在激动之下,恢复地总是格外快,没等歇多久,周宏远便率先站起来,开始归置物品。程毓的半边儿身子几乎都陷在了沙发里,一时不想起来,却也不好意思让侄子一个人干活儿,只得站起身来。
周宏远瞧他起来了,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周宏远不仅有点儿小洁癖,还有点儿小整癖,无论什么东西,都讲求干净整齐,因此,他向来是瞧不惯程毓做家务的,连忙说,“你歇会儿吧,我很快就收拾完了。”
程毓摸摸头发,知道周宏远瞧不上他干活儿,不由得更加难为情起来。不过,他看周宏远一切都做得娴熟妥帖,自己横插一道,不免有拉低工作水准之嫌。更何况,他本也没剩什么力气,便乐得自在,不与周宏远相争,舒舒服服地躺回了沙发里。闭目养神间,心里还在想,养个孩子,真的是值了。
周宏远将东西归置妥帖后,才折回客厅,凑到程毓身前,轻轻推了他一把,温声说,“叔叔,到床上睡吧,我铺好床了。”
程毓这才恍恍惚惚地醒来,抹了把脸,笑着说,“家里有暖气可真好,若是在老家,在沙发上睡这么一觉,铁定得冻出喷嚏来。”
周宏远皱了一下眉头,说,“就算有暖气,也得到床上睡。”
住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他们分屋而卧,明明躺在足以打着滚儿睡的大床上,明明疲惫不堪困意横生,却不约而同的失了眠,直到东方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