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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向来遮人眼,清风也曾撩湖畔,云海翻滚之间,岛屿独立于此。
鹤鸟嘶鸣,鸾凤嘤嘤。
狂日落晖,晓光破云。
岛上青树缭绕,小鸟蝴蝶,偶尔蜂吟。
牡丹芍药共赏金日,玫瑰月季傲视群雄。
有那水仙躲在梅树下,梅花点点追着那水仙之香。
此处月下美人拂袖盈盈,便是日上三竿,她也莺莺燕燕一般,活力四射。
这便是花岛,只是今日,或许打那菊花回了花岛开始,这里便开始弥漫着些许的古怪气氛。
杨柳斜挂,疏影婆娑,忽而鸟蹄踏空,掠风而去,丝丝轻鸣乱了这树丛小径。
红衣端庄,披帛拂地,一点花钿缀在蛾眉间。
款款而来,却迎面见着另一位。
没了披帛,却是劲装,干净利落,让那女子多了几分洒脱,少了几分静美。
“牡丹姐姐,”那劲装女子抓着那红衣牡丹,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菊花送点点心,让她解解闷,”牡丹回头看向了那后头的仙侍,那些个手里正提着食盒,“芍药,你来得正巧,要不你也拿几块?”
“不了,”芍药摇了摇头。
“没事的,菊花与你最好,你拿几块,她不会说什么的,”牡丹宽慰地说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菊花不用吃这些,”芍药越过了牡丹,直接提着那些食盒,“我来就行!”
“调皮!”牡丹闻言,先是一愣,又是一笑,上前便是一个手指戳,“还不给我拿进去,跟菊花好好说说,让她别闷在房里,憋出毛病可不好了!”
“恩,知道了!”芍药嘟起来嘴巴,似乎很委屈的样子。
“赶紧的,”牡丹提起小脚轻轻点了芍药脚后跟,“走这么慢,蜗牛啊!”
“知道了,知道了!”芍药看了牡丹一眼,便气呼呼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牡丹站在外头,便是一缕黑暗闪过了她的眼前,让她不由地担心,“房间里,那般黑可怎么办啊!”
“菊花,牡丹姐姐来了,”芍药关上了门,缓缓地朝着里头而去,“来给你送好吃的点心了!”
说着,便走到床前,放下了食盒,拍拍那被子说道。
“没关系的,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不是还有九百年吗?还有时间呢!你急什么?”
“我不急,”菊花拉下了被子,转了过来,看着床帐,直勾勾地看着,看着床帐后头的天花板,“早死与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菊花,”芍药叹了叹气,“别这样,大家都很担心呢!要不,你再去藏经阁闭关个几百年?”
“不用了,”菊花摇了摇头,坐了起来,看着一旁的食盒,“人道反噬,天道惩戒,便是花道都开始排斥于我,不让我回到原身,若不是婆婆拿着菊花花瓣与我重塑,我怕早就魂飞魄散,又何来九百年光阴苟活!”
“菊花,”芍药叹了叹气地说道。
话音一落,花岛的钟声开始响起,这是花岛的早课时间。
是各个花仙守在自家院子冥想,以此沟通天地花道的时间。
“你该去做早课了,”菊花推搡着,“那食盒你拿去吃吧,也不必放我这儿,我也没胃口,我知道牡丹姐姐的手艺向来是不错,你也钟爱这个。拿去吧!”
芍药看着菊花这模样,当真无计可施,只能拎着那食盒,“那你可不能反悔,也不许做傻事。”
“去吧,去吧,”菊花挥了挥手,“傻事什么的,我在凡间已经做够了,不会在花岛上,再给自己添堵的。”
“恩,”芍药叹了叹气,拿着食盒,打开了门,刚迈出一步,却又回头看了一眼。
苍白的脸色,无神的目光,这还是那花道四君子的模样吗?
菊花见着芍药看她,勉强才露出了笑容。
“你好好休息,我早课做完,还会来找你的!”芍药说了一句,“你且等着我!”
芍药叹了叹气,关上了门,又让这房间恢复了黑暗。
菊花又躺下了,看着头上的天花板,想起了焦婆婆的话语。
‘菊花,你背弃花岛,偷溜下凡,遭了人道反噬,更是被天道惦记了上,已然被花道遗弃了,所以你才回不了原来的肉身,我虽为你制造新的躯壳,但只有九百年,九百年后,你还是会灰飞烟灭的。你且记住!’
“九百年?”菊花惨笑着,“还真是看得起我!”
漆黑的房间犹如墨水,一点又一点地将菊花渗透着,渲染着,渐渐地,她也沉迷于黑暗,走进了梦境里。
‘这里是哪里?’菊花恍惚之间,来到一处密林。
四处都是高大可见的乔木,不过,冬日的雪却将这树林掩盖着。
菊花缓缓地走着,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树林,却瞧见一座豪华大坟墓。
大理石搭成的‘前院,’大理石搭成的‘后屋’,还有那大理石搭成的石碑。
‘真有钱!也不知是谁家的死人!’菊花甚是好奇,疑惑地走上了前没几步,定睛一瞧,一愣,便直勾勾地摔在了地上,瘫坐在地上,哭号了起来。
些许风吹着雪花,露出那碑上的字,‘吾女白熏儿,白菊花之墓!’
撕心裂肺,死死地攥着胸前的衣服,甚至捶打自己的胸口,那里仿佛被绞肉机死死地绞着一样。
‘爹,姐!’菊花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凡间里竟然还有人念着她,还有人爱着她。
她更没想到,当日未曾来见她的白毅竟然还认她这个女儿。
菊花更没想到的还在后头。
此处本是荒芜,此处何来房屋?此处前无村,后为京都,怎打后头来了个敲锣打鼓的欢喜乐队来。
‘谁!’菊花怒了,只是哪个不要脸的小镖砸,敢来砸她场子。
怒发冲冠,凭阑处,便见狂风吹起,吹得那些个乐队晃晃悠悠,曲子都有些乱。
“别停,给我继续打!”鲜衣怒马,深沉的声音打后头传来。
菊花怒而起身,愤而转身,‘让老娘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在老娘坟前蹦迪!’
话音一落,那马上之人的面容让她不由一愣。
渐渐地,那马从她前头路过,停了下来。
只见他下了马,理了理衣冠,对着一旁牵马的人问道,“乱了吗?”
那人抬眼瞧了瞧,上下打量着。
红色衣袍身上穿,白鹤云鹭袍前绣。
一条腰带金丝边,云纹穿梭似柳叶。
宽袖子,紫云靴,脚踏清河头顶天。
“回状元爷,没乱。”那牵马的人笑了笑,摇了摇了头。
“那就好!”得了这么一句,似乎比当上状元还来得开心,只见他转过身子,走到那碑前,用那红袍子擦了擦,时不时用哈着气,吹着那碑上的白雪,擦着那碑上的冷霜,“菊花,我来了!”
“你看,我当上状元了,我来找你了,”那状元爷当真帅气。
‘落文意?’菊花看着那状元爷,嘟喃着说道。
“是你说你想要个状元朋友的,你看,我就是啊!”落文意对着后头喊道,“那个谁,你说我是不是状元!”
“是,您是当今钦点状元,更是当朝唯一连中三元的状元爷!”
“你听,我可以厉害了,”落文意笑着说道,“相信我,我可以罩着你了,但是,你怎么就不见了!”
说着,说着,落文意捶着那大理石碑,却不敢太用力,“你个说谎的骗子,说好等我的,说好让我罩着你的,你个骗子,骗子!”
泪水不禁流,却也千百斤。
“谁让你们停的,给我继续吹!”落文意对着后头吼道,这么一吼,吓得那些个乐队不敢怠慢又吹了起来。
前头呜咽,后头锣鸣。
这乐队技术还真得不错,吹得那菊花捂着嘴巴,嘟喃着,‘文意,对不起,对不起!’
白雪皑皑地落下,那泪水汩汩地流着,冻红了的手打着冰冷的石碑,划破了些许的血,染了那大理碑,还好还在下雪。
“掌柜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落文意本是半蹲着,结果却不由地双膝跪了地,陷了那白雪之地,“咱们说好的不是吗?说好等我的!说好让我找你的,说好让我罩着你的!我都准备好了,你怎么可以躺下!你给我起来,给我起来!”
冻得通红的手打着那石碑,硬邦邦得,打他的手鲜红鲜红,分不清那是冻伤的颜色,还是血液的颜色。
“给我起来,给我起来,”落文意仰天长啸,“给我起来啊~起来啊~”
头上金丝空镂冠,甩落而下,头上三千黑发落了地。
身子弯曲,头锄了地,趴在那里,手还在打着,冻伤了的手,砸伤了的手,还在那里打着雪地,疯狂地捶打着这大理石的地。
‘文意,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菊花哽咽地冲上前,‘不要这样,起来,快起来啊!’
随着哽咽声,呜咽声,后头锣响得更大声,那鼓声更是了不得。
菊花想要扶起来,却是扑了空,踉跄地跪着,看着自己的双手,目瞪口呆,不信邪地跑到那个牵马人前,‘别看了,别看了,快把他扶起来啊,这样下去,他的手就废了,废了啊!’
皲裂的手流着温暖的血,浸染着这冰冷的雪,刺痛着那菊花的心。
‘别打了,别打了!快救人啊,救人啊!’菊花跑到那个敲锣打鼓的乐队前,想要夺走那些个鼓,夺走那些个锣,当然还是落了空。
“你出来啊,你出来见我啊!”落文意哭喊着,“你出来见我,出来见我啊!”
菊花闻声,看向了那个狼狈地跪在雪地的人,‘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啊!’
菊花崩溃了,大喊着,大叫着,大哭着,‘为什么,为什么啊~我知道错了!啊!啊~’
话音一落,那大哭大喊的声音犹如雷霆,破了这方天地,乱这场白雪。
恍若垂死病中惊坐起,吓得菊花猛然起身,冷汗狂流。
“文意,”菊花捂面而泣,泪水湿了这被子,也润了这干枯的心。
寂静的房间里,缓慢地响在了这冷如冰雪的黑暗潮水之中。
仿佛水滴石穿的滴答,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