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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之中,格尔德只能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到一个扭曲的轮廓,在他的视野里,那个身影似乎时而消瘦时而又比人类更为高大,他觉得那也许只是自己视野不清导致错看了家具。
“你是……”他刚准备开口,当对方立刻打断了他。
“别发问,你没这个权利。”
格尔德打赌对方肯定笑了起来,尽管昏暗中他看到的似乎只有一闪而过的森冷线条。
一道幽蓝的火光在他的身侧亮起,吓得格尔德退开两步,虽后看清了那是他的房间内的一盏落地灯,里面的烛火因为仆役添加燃料而从未熄灭过,直到刚才,而现在其中烁跃着令人不安的暗蓝色火光,扭曲的火焰中似乎隐约出现一个人的面孔来。
“我会找到我需要的答案。”那团火焰的跃动似乎象征着声带的震颤,音源藏匿于火焰之后的阴影中。
格尔德靠近身后的门扉用力拉动门栓,但无论怎样他都无法撼动分毫。
“别费那个力气,我还不一定会杀了你呢。”那个声音的位置转移了,伴随着在房间角落里的又一束幽蓝火焰亮起,那是他原本的烛台。
火光接二连三地亮起,但都只能让人们看出火焰跃动的形状而无法观察到周遭的一切,但光亮靠近某个边缘的时候它们再度被黑暗吞没了。
格尔德惊惶地打转想要再找到那个身影,但星点的火光中他什么也无法发现,只觉得有某种无形而可怖的东西,察觉不到来源而又无处不再地向他接近。
“你是什么人?”格尔德顾不得对方此前的提醒,大声呵问道。
“你认识过得很多人。”对方似乎不在意被禁止的发问,黑暗中阴冷的凝视感令人毛骨悚然,“我猜你需要提示吗?”
一团扭曲的火焰飘荡到他面前,接着是一声尖叫,火焰似乎变作了一个扭曲痛苦的人脸。
格尔德并不认得,也许他曾经见过,但他见到过的痛苦扭曲的面庞太多了,特别是燃尽在火焰中的,根本不需耗费精力去记忆和回忆。
“不,离我远点。”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开,格尔德在黑暗中撞上了什么,栽倒在前方,鼻腔中顿时充满了一股烟灰味。
这是他房内的壁炉,察觉到这点时他心中的求生欲催促着他奋力爬起,向着壁炉旁边的柜上摸索着,很快触碰到了一阵金属的冰冷感,那是他陈列在上的铳枪,因为政敌不少,他一直谨慎防备刺杀的可能。
“快点动手啊,你在等什么?”低语在他耳边蛊惑着,格尔德有些发颤地举起枪,他的面前那些幽魂般的火焰退让了,而一道黑影正在接近。
他大吼着扣动扳机,购自矮人的精工手枪喷出灼热的火舌,黑暗中一道短促的光响起,枪口的爆鸣声在转瞬即逝,而黑暗中没有击中的声响,格尔德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短暂的寂静,接着是一阵咀嚼般的声响,黑暗中的身影叹息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那就让我帮你回忆一下吧。”
不理解对方究竟在说些什么,格尔德感觉到一只冰冷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抵在墙面上,壁炉中幽蓝的火光窜起,周围的鬼火聚拢而来,黑暗中一双散发苍白光芒的眼睛亮起,接着是闪烁的符文,被照亮的角质皮肤的面庞,露出的利齿开合间一股诡异的糜烂香气溢散而出。
“我们十年前就见过面了,你难道以为这可以逃避吗?”仿佛一千张口正在他的耳边尖叫。
格尔德被逼到极致的神经开始让他尖叫。
尚-保罗坐在圆桌边,不紧不慢地为手中的咖啡加糖,周边温暖的火光一切如常,只不过前方地上抽搐着身躯,翻着白眼尖叫的人有些格格不入罢了。
“瞧,我的审讯手段可比你们仁慈多了不是吗?”尚-保罗轻笑着喝光咖啡,走到抽搐的格尔德身旁,“而且不会有所遗漏,让我们去看看你藏匿的东西吧。”
拖着格尔德一路走到宅邸的底层,尚-保罗按下楼梯后侧角落内的一块木板,等其翘起后再一推入到某个机关的卡槽内,旋即楼梯的后侧边翻倒下来,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通道。
尽管这里没有点亮一处灯火,但尚-保罗却毫无阻碍地迈步其中,通过两层楼高的走道后,他们抵达了最底层的空间,一处仿佛是安葬死者的地下墓园般的大殿中,而与真正的莫尔墓园相差的则是冥神的雕像,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破碎的石堆。
十个石棺陈列在其中,奇异的是上面生长有鲜红的藤蔓蔷薇,带刺的藤蔓纠缠在石棺的表面,根系深深扎在石棺那碎裂的表面。
其中一个石棺已经打开了,周围的蔷薇也枯萎凋零,尚-保罗走近那口石棺,两寸后的大理石棺材盖板崩碎成十数块,而在石棺内只剩下一片半透明的淡绿色液体,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药味,除此以外别无所有。
尚-保罗凝视着那药水,伸手从中拾起了些许磨碎的草药叶片,放在嘴里咀嚼了片刻后添了添牙膛,一股刺激的麻痹感在他的口腔内传开,有些他认识得要,还有残留的次元石魔力,一切和他所料想的差不多。
看了眼脚下的格尔德,尚-保罗承认这家伙能一路爬到努恩首席法官的地位无疑是有些能耐的,努恩的犯罪家族们走私的违禁药物,绝大部分都贩卖给了混沌教派,或者是隐藏在烟馆酒店内销售,而显然格尔德利用权力从中获得了部分的上供以用于自己的目的。
实际上混沌教派的控制者们未必知道有部分走私物流转到了这里,因为莱弥亚吸血鬼在努恩的影响,以及努恩内部不同混沌教派之间的纷争,想要掌控全部的信息是几乎不可能的,若非尚-保罗先后隐匿多处加上一些额外的信息,也未必能及时判断出情况。
但这位首席法官也是个蠢货,他擅自触碰了禁区,以为自己足以掌控一切,也许他确实希望杀尽威胁努恩的人,但显然无论是对混沌教派还是吸血鬼,他几乎无能为力,甚至完全沦为了一个被操控的傀儡还不自知,忽视了真正的威胁。
“真是可悲。”尚-保罗摇了摇头,旋即自嘲一笑,他已经成为那个真正的威胁了。
当他的内心逐渐陷入憎恨与腐化的缠斗中前,尚-保罗超凡的感官敏锐地捕捉到了新传来的动静,有人正在向这里接近,而且似乎是他不会太喜欢的那股气息。
没做多想,他提起格尔德藏飞身没入上方复杂拱顶的阴影之中,并在几乎刹那间熄灭了所有原本的灯火,让这里陷入一片黑暗。
片刻之后,弥昂迈步进入到这隐秘的地下殿堂之中。
“大意了吗?”尚-保罗有些惊讶于对方探寻的行动如此之快。
弥昂并不知道这一点,但这里的古怪气氛令他感到些许不安,他花了一些时间游走在宅邸的边缘和避开巡逻队以找到可以进入的漏洞,但在他扫视过一圈后,原本预计防备完好的宅邸却空洞的近乎死寂,当他迈入其中时几乎以为这里已经被废弃了。
而这里最明显的就是黑暗,没有一盏灯的火苗还存在着,但灯油还有余温,这些灯火都是在短时间内熄灭的,包括走道与大厅中即使在夜间也不该熄灭的灯火,这样的景象只会令他想起那个恶魔王子,因此他取下泰波克之翼,同时将战矛握紧,防备着可能潜藏任何地方的威胁。
但最后如同虚惊一场,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整个宅邸仿佛空空如也,这才是最不自然的,而弥昂最后看到了格尔德原本房间内的乱象,开火的铳枪与墙上的弹痕,而这些显然是今夜产生的痕迹,至少根据亚米娜的印证,格尔德今天到傍晚也一直在家。
时间紧张,弥昂想着从莱弥亚吸血鬼内得到的情报,迅速前去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探查吸血鬼口中所谓“样本”的情况。
他在盾牌上卡住烛灯以照亮四周,昏暗的地下中一片死寂,只有那十口石棺并排陈列,其中存放的无疑就是亚米娜口中,格尔德利用巫术的皮毛和吸血鬼诱导魔法下制作出的一种活尸,按照亚米娜的说法,在她成为努恩首席法官的夫人之前,格尔德就已经对这些有所涉猎了。
他很需要一种能有效打击他的政敌,但又不会留下显眼的证据给自己的工具,吸血鬼也好其他的势力也罢,不会给他真正的支持,但会旁敲侧击地利用他,这些“实验品”也许就是部分。
石棺的符文夹杂有莫尔教会的镇魂符文以及死灵法术的符文,他在埃斯塔利亚和死灵法师打交道的时候对此熟悉了不少,显然这种混乱的布局造出的工具极不稳定,时效有限且成本相当高昂。
“没有灵魂,只有被驱使的本能,我能肯定这一点。”伊岚探查了那些石棺的内部。
“显而易见,而且我的到来没有惊动它们。”弥昂点了点头,“可惜除了验证猜测外我没有发觉其他有用的,也许我该把猎巫人们带过来,或者这会让事情更有趣。”
“然后你就会在事情结束前增加一个危险的敌人。”伊岚提醒了他与莱弥亚吸血鬼之间的谈判。
“当然不会是现在,但我和莱弥亚的吸血鬼更不可能存在盟友,而我并不愿意中立,敌人不过是迟早而已。”弥昂有些嫌恶地扫过那些石棺上的蔷薇,仿佛这些花朵中满是尸体的腐臭般。
尚-保罗端据在阴影中紧紧盯着弥昂,当弥昂转身似乎准备离去的时候略有些诧异:“嗯,他好像没发现我的……”
弥昂走到门前的时候顿了顿脚步,刹那的平静后猛地回身向高处掷出泰波克之翼,一道凸起的石棱被轰击得几乎粉碎,盾刃在殿厅的顶端划过留下延伸的裂痕,在弹回地面上时转滑到弥昂近处。
挑起盾面收回到手中,弥昂怀疑地看向被击碎的拱顶处,刚刚的刹那伊岚和他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变化,就像风向与暗流的涌动般,尽管瞬间隐没但弥昂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出手。
扑了个空,但弥昂可以肯定对方来过这里,也许也就在附近也说不定。
“跑了吗?”弥昂有些失望道。
“小心别造成太大动静。”伊岚提醒道。
“先离开吧,至少证明这位法官在努恩算是罪行累累了。”
“不找他算账吗?”
弥昂正欲作答,但黑暗中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路,水皮袋跌落般的声音响起,还连续撞击了几次后跌落在地。
弥昂反身将阴影之矛抵住前方,指在在那坠落在地的东西前方,而火光下那似乎是一个人影。
格尔德,弥昂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但也不会忘却每一个可能的目标。
而现在努恩的首席法官正裹着一张裹尸布似的肮脏布毯,大概是为了防止把人抛出去的时候撞死,毕竟地上的血迹和已经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格尔德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那家伙……”弥昂疾步上前,但在格尔德被抛出的方向,只有一片毫无破绽的阴影化开。
弥昂将阴影之矛架在盾边警惕,但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弥昂回过身来,看向被扔在地上的格尔德,他身上似乎还夹带着什么。
但弥昂暂且没时间考量这些,因为这家伙坠落的时候似乎唤醒了什么东西,被其砸过的三口石棺内开始传出不和谐的声响,就像是从冬眠复苏的蛇伸展躯体时摩擦着岩石。
“血可以唤醒他们,并且会血的来源者会成为它们殊死攻击的目标,至少这点可以得到印证。”尚-保罗隐匿在渗入裂隙的阴影中轻笑,“临别赠礼,骑士,你不用太焦急。”
第一口石棺上的蔷薇迅速枯萎,绑缚着石棺的藤蔓逐一断落,接着是石板碎裂的轰鸣,伴随着一阵水的滴落声,那拼凑的杀手湿漉漉地从石棺内站起,但站直的身子给人一种僵尸般的不协调感,他歪着头看向了弥昂脚边的格尔德,脖子的骨头脆响,枯萎的眼眸没有任何神采。
手持的爪刃仿佛指骨的延伸般,金属发出喀啦的摩擦声,那杀手仅确认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杀上。
阴影之矛用长杆横栏住了攻击,金属的碰撞刺耳尖锐,弥昂将战矛的末端架于肘下,对方很强壮,但也只是堪堪超越常人肌肉能达到的极限,因为它们终究不过是被强行驱动的死尸罢了。
倒是它们的敏捷出乎预料,杀手接着战矛反跃起身,藏在湿透衣袍下的刀锋弹出,但弥昂只是跨出一步便将其攻击推开了。
“战斗的本能非常充分,但缺乏智慧。”弥昂扫视了一眼,此时另外两口石棺的活尸也站起身来靠近,“死后亦遭利用,真是可悲,让我给你们个解脱吧。”
泰波克之翼在带着烛火如流光划过,阴影之矛挑起翻转,将杀手的一条手臂从肩膀处挑飞,试图绕过弥昂攻击格尔德的一个则被切断了腰部的肌肉,最后一个以敏锐的动作跃起,但被回转的矛头横击坠地。
一个呼吸的时间中,弥昂便逼退了他们,而在接下来的两个呼吸中,切开胸膛,刺穿头颅,并将最后一个直接徒手砸入石砖的碎片中,碾碎脖子到下颌的全部骨头。
即使在这样的攻击过后,活尸残余的肢体依然在本能地抽动着,弥昂仔细扫过脚下的尸体,这些残躯未必属于同一个人,他们的身躯被切开,缝合,药物浸泡至苍白,还有吸血鬼的血与次元石的魔力,真是恶心而繁杂至极。
其他几个石棺里显然也是一样的存在,弥昂一不做二不休捣毁了那些亵渎之物。
回身看着昏迷倒下的格尔德,弥昂思忖了片刻后,开始拖着他向阶梯上走去。
片刻之后,弥昂抓住格尔德的一条腿将他悬在楼顶的半空,弥昂嫌恶地看着这个惊慌失措尖叫的人:“我猜他已经疯了。”
“可能是被恐惧所淹没,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伊岚开口。
“他的说辞都已经混乱,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想来在他们因为恐惧而猝死前时不会停止了,这也该是那恐惧毒素的作用。”弥昂摇了摇头,“真是麻烦,不是吗,那个躲在这里半天的家伙,要我逼你现身?”
躲在楼顶烟囱与阁楼间阴影中,一个苍白皮肤的女人走出,弥昂记得她,索菲亚,莱弥亚吸血鬼中的一员。
“你们的女主人这么担心我会杀了他吗?”弥昂用轻笑掩盖着怒火。
“如果可以的话吗,请你别这样做。”索菲亚有些踌躇,她只是奉命来观察形势的,并尽可能防止“意外”的发生。
弥昂来回扫视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索菲亚觉得这个骑士要杀了自己,但弥昂最终将精神处于崩溃状态的格尔德扔回了楼顶。
“杀死他不是我的使命。”弥昂蔑视着这个人,“会有人给你应得的审判。”
警告性地看了索菲亚一眼,弥昂纵身滑下宅邸准备离开,格尔德在楼顶尖叫的那么一会已经足够惊动这里从不断绝的巡逻队了,他不打算纠缠下去。
至于这件宅邸失踪的其他人都被扔在了储藏室,一些人被切成了碎片,而另一部分则只是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