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中文网 www.ptzw.net,最快更新相思为聘山河予君 !
抹去脸上水渍,宗寥呛咳着说道:“多谢。”
南宫述落下目光,瞥眼就见她松散的长发像水藻一般在波浪里浮动,眉睫脸唇上缀着粒粒晶莹水珠,衬得她娇妍水灵。
他转动视线扫量着宗寥。
宗寥眨巴眼帘瞧着他。
白衣湿水变透,宗寥心里有数,她正担心衣底秘密是否被看破了,或者是他又对她产生了不洁的想法,却听南宫述嫌弃道:“毛毛躁躁。此前本王还觉得自己生了三分女相了,竟是没留意,你在此方面的成就比本王更有过之。”
他啧啧两声,抖了个寒噤。
或许南宫述也没发觉,就当前暧昧的氛围,旖旎的风光,他对出水芙蓉一样鲜嫩的宗寥没有生出一丝邪念。
许是今天相处的时间够多,他甚至都没兴趣去看她裹束起来的胸部。
然而他的嫌弃已经引起了宗寥的注意,心想一天的亲密相处就消减了他对她的兴趣?
不明的失落撩弄思绪,促使她讪讪蹦出一句“你怎知我就不是个女子”?
已经回复温柔的眼眸又起鄙夷,居高临下俯视浮在水面一张精致小脸,嗤笑一声,南宫述放开宗寥,转身走后才悠悠飘来结论:“本王是没接触过女人,不是盲了。”
看他自拢衣袍离去,宗寥拨弄倾墨长发,摸了摸胸,心说:“都这样了也看不出来?真的没见过披头散发穿得少的女人?你还真是盲了!”
庆幸逃过一劫之后,宗寥不禁就怀疑起自身,她除了长得精致些,身上真无半点女人味?
也好。活命要紧,要什么女人味?
风清夜凉,疏星点点。
宗寥从濯枝苑泡了澡出来后鬼祟先回卧房,确认南宫述不在屋里才翻出压在箱底的裹胸带缠紧自己,原先那条湿了水又不能晾晒,索性就藏匿旮旯角。
出了内院,宗寥两眼一抹黑,宽大幽静的院子她不知要走哪头,不知南宫述身在何处,犹豫时间,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游廊下。
蹒跚走近,宗寥才见他一身粗布衣裳,幞巾拢挽华发,霜须垂至前襟,他一味弓着腰,看不见其面容,拱手遂向宗寥作礼:“小老儿见过宗世子,王爷在花厅等世子一起用餐。这边请。”
老人侧身让出。
宗寥颔首。负双手于腰后,昂首挺胸,她走出一副倜傥潇洒风姿的同时,有意又将步伐缓下,始终与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家保持三尺距离。
忽而,她停下脚步,回身向老人揖礼请问:“晚辈有些疑问想请教老丈,不知能解疑否?”
老人闻言抬眸看了宗寥轩逸身姿,纸揉一般的层层叠叠的皱纹下,他眼眸有些混浊,却在看向纤薄少年时,眼光里暗起慈色,权贵公子比比皆是的繁城,他极少见到对下人如此恭敬的贵公子。
老人欣慰笑意隐在橘黄暗淡的光线里,缓缓说道:“世子但问无妨。小老儿知之必告。”
“嗯,”宗寥摩挲下颌想了想,说:“老丈眼中的奕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人道:“回世子话。清风明月,性子凉淡,脾性温和……”
“就这样?”这种颂扬主子的回答宗寥一点也不满意,那个行为话语颇为歹毒的人怎么可能只此一副面孔?
早知是这个答案的。
宗寥小步徐徐。
老人察觉她有些失望,眸色一转又道:“……这些褒扬都是外人赋予王爷的皮面罢了。”
老头是懂聊天的。
宗寥暗笑:“那内人……不对,里人。里人眼中的王爷又是什么模样?”
老人亦笑,道:“他人不知道,但要小老儿说来,王爷虽有颗玲珑慧心,透亮明眼,却是个傻儿。”
“哈哈……”宗寥乐呵呵,这般评价让她心头一亮,兴趣陡升,“您倒说来,南宫十三怎么个玲珑透亮法,又是怎么个傻儿法?”
老人道:“这玲珑透亮自然是因为知道藏锋,懂得取舍,能于水深火热焚炉里为自个儿辟出一方桃源净地;傻也傻在藏锋过甚,只取了劣的,舍了优的。”
老人一席话笼统概括,听得宗寥耳心子痒。她能猜出老人说的部分意思——南宫述那句“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是在伪装”宗寥一直记得。
帝王自古无情多疑,作为一个看起来并不痴傻的,甚至说是光形象就十分出众的皇室中人,被猜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皇上防他,他就坦坦荡荡做一个废人,浪人。不给对方一丝抓住逆毛的可能。
宗寥大概也只想得到这些,至于他背后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就无从知悉了。
老人言语坦然,却多半隐晦难懂。听其谈吐谐趣,躬身侍人却能不卑不亢,与一般仆役服侍人的态度相去甚远,给人以通达老练,有些文人儒气又风趣的感觉。
比起南宫述当王爷的那些事,宗寥更想知道他的一些兴趣爱好:“老丈智杰,说的话晚辈费解得很,您能不能挑两件实际的事说来?比如他喜欢做什么,吃什么,有什么趣事……”
宗寥对南宫述生活诸事的热切探求让老人心生阙疑,思虑片刻,还是如实相告。
边走着,宗寥很仔细地听沧桑劲朗的声音跟在身后一路说着。
从老人口中,宗寥得知那个在她面前时而心思歹毒,时而温柔如水,亦真亦假的人私下里竟是个会因屋子里跑进只蜚蠊而挂在屋梁一天一夜不敢上床睡觉的人,除此之外,他还怕刚孵出的雏鸟,夜间四蹿的老鼠,就连蹦蹦跳跳的毛茸茸的兔子也都是他的天敌。
当然,他不是一无是处,能让皇上把宗寥所有功课交托给他,诗书礼乐自不必说,骑射驾御她也亲眼见识了。
老人翻家底般说完后,宗寥有了疑惑,驻足问道:“老丈与我讲了这许多,不怕王爷责怪您透露主家私事吗?”
老人轻笑:“能得王爷亲自领进此间宅门的人,王爷就没打算向其隐瞒自身。”
“既是如此,敢问老丈,奕王都带了谁来过?”宗寥暗戳戳打探。
老人道:“世子是唯一一个由王爷亲自带来的。”
“由?那意思是还有一些是自己来的了?”宗寥看向老人,老人依旧弓着腰背,没把正脸展示。
老人道:“不是一些。是一个。”
“一个?哪个?”宗寥惊讶,心想谁的能耐这么大?能在不被邀请的情况下踏足孤寡伶仃,性格分裂的小皇叔的私宅?
老人缓缓又说:“司臾公子。”